賀錦如循著動靜看去,便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角落里徐徐走出,腳步極慢,卻沉沉如山岳壓頂。光听步履聲,便知修為非凡。
那人緩步走入視線中站定,面容隱沒在陰影之中,看不清長相。然而他手中卻提著一個人,手一松,那人便摔落在地,猩紅的顏色從他的腦後蔓延出來,在周遭彌漫出小片血窪。
仔細看,卻發現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賀錦如一震,正欲上前,一個婦人卻霍地從旁沖出,哭號著猛地撲向地上的孩子,「裕兒,裕兒!」
叫喚了幾聲,見那孩子終究再無動靜,便霍然起身,一把將賀錦如包在懷中,一邊向後逃竄,一邊沖著高大男子大喊︰「你瘋了!你瘋了你知道麼!那是你的親生兒子!」
然而男子不為所動,依舊邁開步子,朝這邊走來。面容依舊模糊,但可以看清的是,那一雙眼中泛著分明的凜冽的紅光。
他周身氣魄壓人,所經之處,黑色帳幔被氣勢震得飛起,將其下原本遮掩著的物事,盡數地展露了出來。賀錦如凝神一看,這才意識自己聞到到腥羶之氣究竟從何而來︰整個大殿里,尸體已然堆積如山!
賀錦如可以感覺到婦人的身子在簌簌地顫抖著,可她卻反而側過身,試圖用背脊將自己更好地護住。
「不!不要過來!」一直跑到牆角,再退無可退算了,她絕望地沖著那男子哭喊,「我只剩這一個孩子了!我們只剩他這一個孩子了!你放過她好不好!求你了!我求你了好麼!」
哭聲撕心裂肺,賀錦如哪怕並不知道情況如何,听著依舊覺得鼻子開始發酸。
只可惜,男子顯然沒有動任何惻隱之心,足下的步子也沒有半分的停頓。他徐徐抬手,從腰間拔出長劍指向婦人,血順著通紅的劍身滑落,匯聚在劍尖,最後一滴一滴地濺落在地。
賀錦如見狀,知道哀求是沒有用的了。她本想著自己武功不弱,對付這個男子雖未必有把握,但也還是可以一試的。
可幾番掙扎之下,依舊動不了。而正此時,婦人卻忽然將她放下,大呼著「要殺就殺我吧」,然後竟合身撲向男子!
賀錦如一驚,只看著男子面無表情地一揮劍。血飛濺而出,染紅了自己的半邊視線。
縱然已然見慣江湖殺戮,可看到到如此情景,她依舊覺得被狠狠地震撼了。人道是虎毒不食子,面對自己的家人,他如何能那麼冷漠地下得了殺手?
然後,她便看見那個男子舉步朝自己走來。
那雙通紅的眼眸里,是極致的麻木和冷淡。
而他手中的劍帶著寒光,這一次,指向的是自己。
賀錦如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如此執意地殺掉自己,她只知道無論自己多麼努力地調動四肢,可手腳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喚。
難道自己就要在這里被殺掉了麼?破不了陣,又怎麼同葉輕鴻一道繼續前行?
該怎麼辦?能怎麼辦?
可情況已經容不得她細想,只在瞬息之間,劍鋒已然近在眼前,眼看著自己就要被劈成兩段了。
然而正此時,賀錦如卻覺得身子驟然騰了空。根據抱著自己的那雙臂膀判斷,那顯然是一個少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