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往事,一點一滴的回放在眼前,而如今……
現在身旁,換成了寒光,還有齊明荷,所謂的世事變遷,不過如此。t
皇甫寒光此刻停住步伐,就這麼看著玉溪︰「進去吧。」
玉溪輕笑了一下,拉住了齊明荷的手,此刻就這麼收回了目光,冥冥中像是嘆了一口氣,然後心口驀地一痛,回看著皇甫寒光這一張與皇甫逸羽一模一樣的臉︰「嗯,進去……進去……」
心里頭是說不出的心酸。
齊明荷也感覺到了,這會兒就只能緊緊抓住了玉溪的手。
蒲柳芝真的把這整個皇甫府里的人害得很慘,如今終于能塵埃落定了,也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娘親,我扶你進去。」
玉溪挽著齊明荷的手,和藹的看了她一下,又笑了笑。
一群人進院子,玉溪夫人跨火盆,接風洗塵。齊明荷命人下去備了一池熱水,讓玉溪夫人先沐浴,期間又找來了府中幾個嬤嬤,都是在皇甫府中上了年頭的舊人。其中有個叫杜娘的嬤嬤一看到玉溪,猛地就留下了淚。
「夫人!」杜娘哭著撲了上來。
「杜娘……」玉溪微微壓低了聲。
杜娘霎時放聲大哭︰「奴婢還以為夫人你死了……夫人,你還活著!真好……」
齊明荷這會兒看著這主僕相認的戲碼,才了解到,杜娘是玉溪的陪嫁丫鬟,自從兩年前出了事以後,就一直在皇甫府中渾渾噩噩的過著。
這會兒相認之後,杜娘回到了玉溪的身邊,也陪著一起去梳洗沐浴了。
另外,則安排了府中的郎中過來看。
梳洗回來的玉溪夫人已經煥然一新,一襲青煙長裙,羅髻高挽,雖然上了年紀,但那一雙璀亮漂亮得令人難忘的眼楮依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現在的樣子比起兩年前更是沉穩而富有涵養了,臉上的表情多了些故事,也更像是皇甫府主持大局的夫人了。
齊明荷看著玉溪,現在站在一側偏角落中地方,不說話……
這會兒就這麼打量著,玉溪長得真好看,那一雙眉眼看起來淡淡的,卻有種聰慧的感覺,沒有經歷過那麼多事之前,一定是個很淡雅的人,只是歲月不饒人,如果當初她再堅強,手腕再利落一些,一定就不會出現後來的這麼多的事情。
齊明荷看了看,現在又不把頭往回轉,看著沉寂邪魅站著的皇甫寒光。
目光停留在寒光的臉上,看著他輕勾沉著嘴角的樣子。
其實……玉溪與寒光,看起來長得挺像,魅惑人的那幾分邪氣,就像是玉溪夫人臉上的美,而他冷硬的稜角和筆挺的鼻子,還有魅眸的深邃,則應該是繼承了皇甫廉政。
兩個人應該是真的相愛著,才會生出這樣一對兄弟,只可惜真正的皇甫逸羽已經死了。
……
玉溪被扶著緩緩走進這大堂深處來,主位上有座位,杜娘扶著她坐下了。
「夫人,你的腳……」
玉溪笑了笑︰「沒事,不過是在這地室中被關久了。」都是拜蒲柳芝所賜。
好看的眉眼淡淡一收,用笑容帶過眼中的怨。
深深的藏起來……
這樣子,看得杜娘心疼,到底是受了多少苦,經歷了多少非人的對待。
此刻,就這麼看著一旁等候著的郎中︰「快過來給夫人看看腳。」
從宗廟回來後,好不容易進了正軌,總算是能好好的檢查身子了。
其它地方應該沒什麼大礙,就算有大礙……也是當年墜馬車,從山崖上掉下來,掛在半山腰上……所受的傷害。
就算如今檢查出來,那些傷口也愈合了,再也沒了補救的必要。
傷著的已經是傷著了。
如今唯一能看的,也就是被鐵鏈捆住的手腳,還有一些長期的營養調理。
郎中上前來,此時慢慢挽起了玉溪的裙擺,露出了一雙血淋淋的腳踝。
齊明荷這會兒看著,忽然轉過了眼去,不忍再看。
皇甫寒光則是看著這一幕,邪肆的暗眸越發深沉,現在的表情,不吝于在地室中第一次見到玉溪,忽然就轉身那一瞬。臉色一樣,漆黑無比。
「我沒事……」玉溪仿佛是看到了齊明荷和皇甫寒光此刻的動作。
笑著出聲,安慰著他們。
皇甫寒光的嘴角此刻依舊冷扯著,而齊明荷則是……終于難受的再把眼眸轉了回來,看著玉溪。
郎中正緩緩給玉溪上藥。
玉溪忍著腳踝上的痛,看著郎中正在拿小刀,一點點正在剔除她腳踝上的死肉……
因為已經成為了死肉,所以也沒有太多的痛意,只是感覺有什麼正在從身體上剝離出去。
此時按住了椅子的扶手︰「光兒,蒲柳芝呢,她在哪里。」
「地牢。」言簡意賅。
玉溪一邊忍著上藥的痛,一邊看著遠處,模糊了焦點。
「娘親問你……羽兒是不是,真的已經……回不來了?」還仍有著一點點的期待,還有期望……
不敢問,是不是真的已經出事了,無法挽回,只能問……是不是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作為娘親,她今後真的只剩下一個孩兒了。
皇甫寒光邪眸暗挑,沉沉看著大堂外。
半晌,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讓她得到了答案。
玉溪就這麼視線再一次模糊,感覺郎中剔肉上藥的動作,都變得生疼。
就像是有什麼從體內剝離開來,撕心裂肺的痛,這種痛竟然還讓她一點都哭不出來。
「我想要蒲柳芝……把我的逸羽……還回來。」雙眼紅腫,這種心痛難以言喻。
玉溪溫婉的雙眸,哭得氤氳︰「當年,廉政就動過要休她,送她出皇甫府的心思,只是因為廉潔離府後曾有修書一封送回皇甫府,信中有著讓廉政看在蒲柳芝曾替他生育過兒子的份上,保她一世無憂,讓她繼續當皇甫府的夫人……」
「後來,廉政死了以後,為了不毀了廉政的信譽,我只好替廉政履行著當年的諾言,放任她在府中……卻是沒想到,本來以為井水不犯河水,她卻將我迫|害至此,竟然還將逸羽……」
「你與逸羽出生之時,因為你先出來,而逸羽則是拖延了一些時間才生出來,才導致逸羽的身子較你而言,羸弱了一些……所以後來,廉政才會選擇送你去蕭門,你注定是要接手皇甫府的蕭門,當武林的霸主的……而逸羽則留在府中,繼承皇甫府的一切,當大金國世家的霸主,也正是因為如此,身子又不好……才會這般,這般輕易的遭了蒲柳芝的毒手。」
玉溪難過得瑟瑟發抖,她真的怨,恨自己,恨這一切……
但如今,已經沒辦法挽回了,唯一能做的,只有保護自己的孩兒,縱然寒光再強大,那也只是她心中的孩兒。
「我要蒲柳芝永遠消失在我面前,消失在皇甫府中,永世再也不能進入大金國。」
「光兒,我這個要求,你能不能幫娘親做到?」
皇甫寒光冷冷扯了嘴角︰「嗯。」
齊明荷這會兒就看著寒光和玉溪夫人說的這幾句話,幾乎一瞬定下了蒲柳芝今後未來的日子,永遠消失在這里……再也不能進入大金國,那就是要驅逐出去,背井離鄉了。
有些震驚,又有些覺得少了些什麼……
「寒光……」
想起山底下那些蛇,還有那些思緒縝密的下藥,讓她產生幻覺,讓她墜入山崖……
本來還以為,依照寒光的性子,救出了玉溪夫人,蒲柳芝要必死無疑,現在卻是……
「嗯?」皇甫寒光抬眸,看向齊明荷。
齊明荷動了動嘴角,終究是沒說什麼。
「沒事。」
玉溪還在沉默的感受著這上藥的痛楚,每一次的皺眉,都仿佛在無聲述說這兩年所受的苦。
她不是不恨蒲柳芝,也想讓她一命償命,還她的羽兒……
如此溫潤的皇甫逸羽,從今以後,就不在人世了……
她要承認這一個殘忍的事實……
作為娘親,她怎麼能無動于衷?只是當年廉政答應過廉潔,他死了,可她要替代著他活著,做他未完成之事,肩負起這復興皇甫府的大任,要讓寒光替廉政、替逸羽活下去,今後所有擔子都落到寒光身上了,她也要幫寒光分擔的……
她為了廉政當年曾許諾下的應允,可以留蒲柳芝一命。
可是當初廉潔信中所要求的,保她一世無憂,讓她當皇甫府的夫人,卻是做不到了。
留她一命,但要她今後自己活著,是死是活,都與皇甫府無關了。
任她自作孽,也隨她發展,自生自滅了……
玉溪此時閉上了眼楮,蒲柳芝的下場既定,不再說話。
就讓二十多年前的那些糾葛與往事,也隨著落幕,隨風飄逝了……
那一段段姻緣錯,還有這兩年的恨,與她所受的苦,都就此定局,打住。
「明荷,過來娘親這邊坐坐,讓娘親好好看看你。」
「等會兒,娘親上完藥之後,咱們一家三口好好吃個接風洗塵的團圓飯,寒光這些年怎麼生活的,你與寒光的過往,你們的大婚,也都與娘求說說……」溫柔的看著齊明荷,眼里帶著疼愛,笑著說——
ps︰昨兒大家都說玉溪恨意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