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荷微顫了一下,不明白,驀地沉淪在他這個矛盾的目光中。g
他說,別離開我,我要你,雖只是簡短幾句話,但已足夠了,可現在這目光又是怎麼回事?
齊明荷緩緩流出了淚︰「我不走。」
忽然,此刻只感受到了他失控的深擁,可是下一刻,他便恢復了方才的冰冷。
齊明荷一怔,就這麼看著他。
「回去吧。」他說。
然後再下一瞬,皇甫寒光已經消失在這條路上。
他離開了,只留下一地空寂。
齊明荷微微喘息,此刻看著這空蕩蕩的周圍……莫名難受的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肯定是出什麼事了,只是,沒有人會告訴自己。
爹爹、仕哥哥、玉溪娘親、包括他。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齊明荷深呼吸,縱然他神情再復雜,但有他方才那幾句話,就夠了。
……
齊明荷回到東院的時候,青蓮已經回來了,此時七八個丫鬟正圍坐在大院里面,難得竟然沒了規矩。
「天吶,兩刻鐘前公布的消息,你們都知道了?」
「是啊,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不知道呢?」
「嗯,也是……昨日午時公子把夫人從宗廟里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傳開了,咱家公子的眼楮竟不瞎,今日也徹底的公開了……原來二十年多前那個孿生早逝的皇甫公子未逝,他就是咱們如今的公子,皇甫寒光!而咱們的逸羽公子,唉……」一聲嘆息,再而感慨,「沒有想到,逸羽公子竟然身體不適,沒挨過兩年前那場病。」
「可不是麼,真是太意外了。寒光公子在咱府里兩年,咱們不也不知道麼……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寒光公子,有魄力。」
齊明荷站在門外,一下子愣住了步伐。
「咳。」聲音淡淡的。
里頭的討論聲頓然消失,一齊看了過來。
青蓮在人群中,原本也在湊熱鬧,驀地望著齊明荷。
她的目光是擔憂的,「小姐……」
一群人則趕緊捂住了嘴巴,閑話公子,卻被少夫人听到了。
但此刻,大家看齊明荷的眼光又有些奇怪,少夫人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名義上是皇甫逸羽的夫人,但現在又變成了皇甫寒光的夫人,那寒光公子呢?恢復名譽的時候,一齊把少夫人的身份也公諸天下嗎?是不是要換過來?
可是,並未有動靜,府里什麼話都沒說,甚至無人提及少夫人的問題。
青蓮緊張的走過來,剛剛在溪園她還不知道這些事,不知道現在齊明荷听到這些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大家鳥作獸散,唯獨齊明荷站在這庭院門口︰「嗯。」
輕咳了一聲了以後,什麼都沒說了。
看來,皇甫府內已經把寒光的身份公布開來了,此時府內是這麼熱鬧的情形,那麼……府外應該是更震驚的。他今日的反常,難道是因為這些事麼?
齊明荷看著這空蕩蕩的院子,大家都走開了,又只剩下她自己。
唯獨青蓮在默默關心著她。
「我之前……就知道了,不用擔心。」
青蓮此刻欲言又止的樣子,才稍有停歇。
那麼,小姐是知道了,也懂皇甫府里的這些事,知道自己到底嫁的是誰?
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一切都塵埃落定,明月霽開,小姐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麼?
「小姐,你真的沒事麼?」
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她並沒有因為皇甫姑爺身份公開的事情而高興,反而是裹上了一層淡淡的愁緒。
齊明荷沒有回答她,而是往里頭走,看著一院的寂靜,寒光他……沒有回來過。
「沒事。」說完一聲,徑直走到房間里了。
大家的熱鬧,因為那一聲「咳」而消停,齊明荷表情不對,青蓮也不敢再問下去,見齊明荷這會兒走回到房間以後,就不敢再去打擾了,知趣的讓齊明荷靜一靜。
齊明荷此時站在房間里,又面對著這只有一個人的房間,床榻依舊,房中淡淡的香味依舊,好像一切還是那麼熟悉。
可是,外頭變了天,他恢復了皇甫寒光的身份,冥冥中……感覺一切又不一樣了。
方才在外頭那些畫面,那些話語,就像是把她隔絕在外一樣。
片刻的失控,將她擁在樹上熱吻之後,又恢復了冷漠。
他說不許她走,要她留在他身邊,可是又不回東院,任好多人在私下評頭論足,又剩下她一個人面對著這空蕩蕩的臥房。
齊明荷此時緩步走進來,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有兩個人的回憶。
仿佛此時每一次呼吸,都會帶來一種隱隱的生疼。
走到床榻邊,昨兒在玩鬧的畫面歷歷在目,現在滿腦子是他將她抱起來的畫面,他說,「如果娘親不喜歡你,我也要你。」
她說︰「你說的。」
他答︰「嗯,我說的。」
……
他說︰「明荷,今晚在大堂用飯之時,你與娘親聯手對付我的賬……」似笑非笑。
她笑著求饒︰「我錯了。」
「遲了!」
……
齊明荷就這麼望著這熟悉的床榻,看著這熟悉卻陌生的一切,仿佛眼前出現了兩個人在一起的畫面,他笑著將她壓下,然後兩個人就這般嬉鬧起來,他的笑干淨而邪肆,唯有對待她的時候能放下一切。
他昨夜霸道的將她衣裙拉扯開,一番春江水暖。
兩人坦誠靠著說話,長夜漫漫,夜話床榻。
他輕點她的鼻尖,柔情將她擁入寬厚的胸膛,她不依,他又直接將她按了下來,強迫她與他擁吻。
她嬌羞,而他肆笑。
他不想讓她多想,于是便將她欺負得忘了一切,滿心滿眼只有他。
他愛著她,而她愛著他。
這是兩個人的昨夜,可現在呢?空蕩蕩的房間,孤零零的人,只剩下她一個人。
齊明荷看著床榻,回憶起了這一幕又一幕,忽然覺得心口有些難受,于是抬手捂了捂胸口,又再下意識的提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濕濕的……
剛才在溪園外面,回來自己一個人倒是哭了。
齊明荷不想哭,不明白的事情,弄明白就好了,如果真的有什麼事,兩個人一起分擔就好了……
只要他還是他,哪怕她現在受再大的委屈,都沒關系。
驀地,轉身,不再看這床榻,此時轉而走到早晨起來眺望的窗口。
後面是竹林,偏偏現在腦子亂,越不想多想,越克制不住,讓自己多想。
這會兒看著窗外的風景,蘇仕要來帶自己走的一幕幕又掠過于眼前,齊明荷心中害怕,驀地瑟瑟發抖,害怕……真的是些連自己也沒辦法解決的事情。
「啪……」輕輕把窗拉了回來,關上。
竹林的風景被關在了外頭,齊明荷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想要等著皇甫寒光回來。
……
天色,從正午的明媚一直變為昏暗,最後一抹晚霞漫過天際,房中沒有點燈,還是一點點黑了下來。
齊明荷坐在房中,從方才的期待,漸漸變成了疲憊。
「……」咬唇。
青蓮站在外面,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于此同時,與東院相對的潯陽樓,高閣之上,正站著一道筆挺的身影。
皇甫寒光也站了一整日,此時的目光正對著東院主臥,今日分別了以後,他便一直站在這里,沉沉看著齊明荷從走進房間後,就沒出來過。她在里頭關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門主,天色晚了,是否……」
蕭宇不敢打擾,此時只好忐忑出聲。
皇甫寒光邪眸斂了一下,「不回。」
蕭宇︰「……」
外頭的天都已經鬧翻了,汴京城中也將皇甫府的事傳得神乎其神,從今以後在世人的眼里就沒有皇甫逸羽了,只剩下皇甫寒光。
而如今,皇甫府真正的主子,在接手皇甫府的第一日,便站在這潯陽樓上看了一天的風景。
「若是擔憂著少夫人,恕屬下多嘴,還是回東……」院。
蕭宇此時話未說完,便停了下來。
皇甫寒光回過頭,邪肆的暗眸只冷冷挑了一眼,這閣樓上頓然寂靜。
此刻,只有夜風掠過的聲音。
「蕭宇。」
「屬下在。」
「去幫我查一件事。」
蕭宇霎時站直了身靜待吩咐,這氣氛都變得嚴肅了起來。
「從今日起,換蕭統來我身邊,你去齊府查齊建卿。」
「門主?」
「只需看著齊府,若有異,回府稟報。順便查查二十年前,齊建卿是否與皇甫府家主有交。」
「皇甫老爺?」今日公布了身份,如今皇甫寒光是皇甫府的主人,那麼蕭門自然以皇甫府馬首是瞻,皇甫廉政自然也就成了蕭宇的老爺。
蕭宇滿臉不解,不知道皇甫寒光為何突然要查齊府,還查二十多年前之事。
若是齊府與皇甫府有舊交,就怎樣?
蕭宇隱約察覺不對,此時整個人都謹慎了起來︰「是!」
語罷,此時已經默默退下。
皇甫寒光則是邪眸一凝,吩咐完,邪魅的身影依舊沉沉站在這里,沒有再出聲,而是沉默的看回了東院的方向。
……
天越來越黑了,東院的門還是關著,齊明荷還在房里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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