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說罷,蕭宇並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站著看著帳中的行軍圖。
沈翊青受了傷,這些日子皇甫寒光不回來,只要消息不傳出去,倒是不會出太大的亂子,只是未來的事難以說準。
蕭宇沉眸一斂,望著行軍圖的神情有些凝重與擔憂……——
深深的皇宮中,自從五大世家的事情失敗之後,整個汴京城乃至大金國都陷入了恐慌,甚至是如今兩軍交戰,國都與皇宮已經早已再也看不見昔日的威嚴。
崇政殿內,滿是藥香味。
自從上一次沈帝吐血之後,一直臥*不起,至今已經五個月有余。
沈峻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已不見最初時春風得意的威嚴,取而代之是油盡燈枯的枯槁。
此時一張龍榻之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海公公正垂于下手侍奉湯藥︰「皇上,您喝一點吧,好歹要喝一點。」
話音剛落,沈峻嘴里就咳出了撕心裂肺的聲音︰「咳咳咳……」
一口老血又氣急攻心的吐了出來︰「听說第四次兩軍交戰,翊青又敗了?」
「皇上……您的身體不好,就不用再多想這些事兒了,當務之急便是把病治好,這才是最重要的啊。」
「你老糊涂了,所以也將朕認為是老糊涂了?朕問你的話,你沒听見嗎?咳咳……是不是,又敗了。」
海公公滿臉難為情,眼中是赤忱和被責備的委屈。
「朕問你話!」
似是氣血上涌,沈峻喉嚨一甜,差點就又吐血。
海公公不敢說正是因為擔心他身體,如今這皇宮中……其實已有人悄悄逃出宮去了,他又如何能說?
若不是害怕這大金國敗局已定,擔心下人伺候得不得力,他又何須這般寸步不離的盡心伺候,這可都是他的心啊……讓他如何舍得說?
海公公顫抖哆嗦,正猶豫著如何抉擇。
沈峻此時又一聲大喝!
海公公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皇上!」
「夠了,你別為難海公公了。」低沉而虛浮的聲音,似乎是因為受了重傷而中氣不足,淡淡在這崇政殿中響起。
沈峻目光一滯,整個人又仿佛油盡燈枯了幾分,回來了……沈翊青回來了。
「老三……」
沈翊青听到沈峻這稱呼,目光一變。
「王爺小心。」身旁的人感覺到沈翊青的身體微晃,急急忙忙再用力扶住。
沈峻一腔怒火已經被沈翊青那句話給撲滅,此時只凝了蒼老的目光,轉臉看正從殿外走進來的沈翊青。
人來了,他不用再逼問海公公了,「听說你敗了?」
沈峻仿佛沒有看見沈翊青此時的虛弱般,目光急切的詢問著戰果。
他要知道他大金國的狀況,是不是又敗了……他是不是又當不成皇帝了?這大金國幾十年的基業,還沒有走到最鼎盛的時候,便要敗在他手里。
若是如此,他要怎麼樣下去見列祖列宗?他無顏以對。
「你快說!」
沈翊青此時只目光一變,看著這殿中的一切,金龍威嚴而雕梁精細,可惜一切都是假的,「呵……」驀地冷笑了一聲。
「沒錯,我是又敗了,如何?」
沈峻忽然眼楮一直,期盼勝事的手猛地垂了下來,他是想要個否定的,沈翊青竟然這般不留情面的給了他肯定。
「你……!」一口熱血就這麼再噴了出來。
「皇上!」海公公著急得上前。
猛地回頭,一臉不忍的看著沈翊青︰「三王爺……」
沈翊青一臉無動于衷,他的臉色灰敗,難道沈峻就沒有看到?他重傷,沈峻難道就沒有看到?這一個父皇他敬,可是他眼中從來就沒有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隱瞞?
沈翊青扯唇傲然的笑道︰「敗了就是敗了,怎麼樣?」
「你,逆子!」沈峻差點氣的暈過去。
這一刻,眼中是說不出的恨子不成鋼,「好好的一個仗都打不贏,你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當我大金國的王爺?你母妃把你生出來的時候,我就應當把你掐死在襁褓里。」
沈翊青就這麼冷冷的看著沈峻說出這些話,原本目光就已頗頹然,現在眼中竟然滿是冷意,眼底閃過一絲深不見底的波瀾,似有失落,又有悲痛,還有
嘲諷。
冷笑道︰「可惜晚了,皇兒已經長了這麼大,事到如今父皇你就算想掐死我,也不容易了。」
看著沈峻差點被氣吐血的樣子,他笑得更復雜了。
「怕是父皇還沒有掐死我,自己先給去見閻王爺了。」
「沈翊青!」惱怒的。
「沈王爺……」焦急的,不知所措,不知該怎麼勸的。
沈峻一只手頹然的從龍榻上落下來︰「國破家亡,要你這個三王爺又有何用?」
「是沒用。」
沈峻這才發現說錯了話,傷了沈翊青的心。
「咳咳……」嘔了幾口血,「父皇不是父皇了,你三王爺也不再是三王爺。」
「你不用辯解了,呵。」沈翊青一聲冷笑,此時目光冷冷落在崇政殿的雕龍柱子上,仿佛若有所指,「你放心,該我做的事情,我會去做,縱然不是因為你。」
沈峻的目光一變,沉沉看向沈翊青,他發現他看不懂沈翊青。
沈翊青此時的目光虛弱而銳利,就像是一把快要折了的刀,仍是鋒芒畢露的在磨著刀口。一些他看不懂的情感,仿佛比他想的還要深,他卻直到現在才第一次讀懂。
可是沈峻仍是選擇了忽略,更應當說是不敢承認。
他別開了老眸︰「呵,願你還知道你在說什麼,該做什麼。」
沈翊青冷得更甚︰「兒臣自然知道!」
這一刻,沈翊青只是這般更是冷然的看著沈峻,听到他這句話,笑得更是傲然近乎冷漠。
沈翊青沒再說什麼,而是驀地轉身,返身走出了崇政殿,把沈帝丟在了殿中,就連最後海公公著急的叫聲都不以理會,只是這麼冷冷的跨步走了出去,最後……甚至就連著急著想要上前來攙扶他的人都狠狠推開。
一走到崇政殿外,便是他緊急從封地抽調過來保護崇政殿的人馬,急急朝他行禮,他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便吩咐道︰「傳令下去,籌備軍馬,加緊備戰。」
「備戰?」甚是驚恐。
「七天後,決一死戰在赤水河。」
「你替我去給皇甫寒光下戰書。」
「王爺!」下人甚是驚恐。
想要勸慰沈翊青,可此刻只發現沈翊青表情黑冷得不近人情,毫無回絕的余地,眾人只能望而生畏的道好,許久後便默默的退下了。
沈翊青絲毫不看眾人,就這麼一步步走下漢白玉的台階,身影有些決絕而落寞。
「王爺……」
外頭的聲音傳進店內,沈峻此時躺在龍榻上只一動不動,看著這一切,金碧輝煌的大殿,他不肯放棄的帝王功名。
沈翊青走了,出宮去了。
雲香山別院里,孩兒長得快,這才剛第五天,孩兒的臉就驀地圓圓潤潤了,區別于剛生出來那一日,整一個小臉蛋越發顯出了兩個人的模樣。
此時,房中,齊明荷在坐月子不宜出門,于是皇甫寒光便也寸步不離的陪伴著她。
外頭光線落下來,正好照到榻子前,孩兒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齊明荷躺太多了睡不著,于是此刻便是看著皇甫寒光,又看看皇甫瑾霽。
「寒光。」
「嗯。」
「你有沒有發現瑾霽長得像你?」
皇甫寒光驀地斂了幽眸,斜斜看她︰「怎麼?」
「沒什麼,我只是發現孩兒的長相好奇特,瑾霽的鼻子長得像你,高蜓而漂亮,眼楮也長得像你,睫毛卻長得像我,像你又像我,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皇甫寒光正陪在她身邊,听罷這會兒看著她的眸子微斂,凝出暗色的神采,深邃得難以言喻。
干脆勾出了一抹笑︰「你覺得奇怪嗎?」
齊明荷愣愣的笑了出來,這笑極甜極甜,這幾天說實話真得像是做夢一樣,從她不敢相信他真得回來了,到他這幾日一直陪在她身邊,他幫她擦身子,替她擦汗,還甚至替瑾霽換衣服。
她從前不曾想到的事情,他都做了,這讓她不知所措。
「不奇怪。」齊明荷輕笑著回答。
低頭看著正睡得香甜的瑾霽,兩個人一起在這兒討論孩子想誰,瑾霽仿佛也知道般,輕輕的笑了起來。
這一笑,干淨剔透,仿佛春風吹過,就像是璞玉。
齊明荷驀地笑得更甜了,輕輕支起了身子,靠在皇甫寒光身上。
「我們的。」
「嗯,我們的。」
就在房中溫情脈脈的時候,忽然外頭猛地不知道傳來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是蕭青︰「門主,門主不好了!」
蕭青忽然拿了一個東西進來,連報信都沒報,齊明荷忽然一愣,尷尬的趕緊從皇甫寒光身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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