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間上了年月很是陳舊腐朽的泥瓦平房,沒有門楣,只在面漆剝落的木門右側掛上了‘元宅’的黑字木牌,一眼看去很是寒磣。
朧月羽睫微閃,心底劃過一抹異樣情愫。
看著這比城西潦倒難民居住的棚屋好不了多少的屋邸,輕易便能想象得到這位懷晉國的皇子,在北麟做質子的這些年,日子定然是不好過的。
早先入清風樓之前,她便同樓主言明過,殺人可以,但她曾經背負的驕傲和尊嚴,不允許她濫殺無辜。這,是她選擇苟延殘喘過後,身為一個人最後的良知和底限!
是以清風樓底下的其他殺手,行事做派如何,她不關心,也不在意。但于己,她會用眼楮和心去判斷,那一張張白紙黑字羅列出的人名,究竟當不當殺。
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能夠清者自清,自她的殺劍下僥幸生還。
只是眼下,單看這懷晉質子明面上的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她實在想不出,在北麟王侯公卿眼中弱小如螻蟻的他,會有甚非死不可的理由!
不過她兀自在這揣測也沒甚意義。
理了理面上的蒙面巾,朧月不再遲疑,走到高牆處和著初夏的夜風,縱身躍了進去。
……
「主子!」
臨至子時,燈火未歇的內室,流霜自暗處朝桌案前仍在揮筆疾書的墨袍男子,警惕地喚了一聲。
屋外此番闖進的侵入者,身手武功修為甚高,明顯來者不善!
「流霜,待會這里不管發生了什麼,切記莫要出來曝露了你的存在!」
元墨寒頭也未抬,擱下手中的狼毫將書信收好,沉聲命令道。
「是!」
曉得自家主子自有考量,流霜對其過人本事亦深信不疑,很快便斂了氣息,徹底融入了黑暗。
修竹搖曳,月色生寒。
朧月身形如魅,落足無聲,在面積甚微的院里幾個起落,輕易便尋到了屋子主人所在的寢屋。
透過格子窗戶看著屋子里忽明忽暗的如豆燈火,朧月緩步靠近,朦朧的月色下,並未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
直覺屋子里頭的人,已經察覺了她的到來。那墨發披肩,坐在桌前從容挑撥燈芯的男子,分明是在靜候她的出現。
如此,藏頭露尾也沒甚意思。
為了印證自己猜想,朧月冷著面龐走到屋子門前,抬手輕輕推了下門板,房門‘咯吱’一聲,伴隨著刺耳的聲響敞開了來。
果然——
朧月暗自冷笑一聲,緊了緊手里的長劍,毫不猶豫地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來者何人?」
元墨寒劍眉輕挑,俊臉沉斂,直視著門邊殺意暗斂的朧月,低沉嗓音沒甚陰陽頓挫地出聲道。
心底卻兀自起了微瀾。
他原先想試她一試,看看五年來這第二十九個造訪他這間屋子的殺手,與從前的那些酒囊飯袋是否真有不同。沒曾想,她倒是優秀得超乎他的意料,輕而易舉便繞過了他頗具居心的試探,並毫不遲疑!
如此膽大妄為的殺手,他元墨寒,平生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