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駿神情呆滯的跟在蘇三後面,對于蘇三剛才買的兩個東西,心中只有一個成語可以形容,那就是︰不忍直視。
真的是,相當的不忍直視啊。
「老大,你真的打算送剛才買來的兩樣東西嗎?」
張駿話落,蘇三就立刻回過頭來,滿眼的鄙夷。
「不是你,我很正常。」
說完,就轉頭走了。
只留下張駿默默的在風中流淚,老大這說的是什麼意思。這是說他不正常嗎?他只是問問而已,真的只是問問而已!感傷了一會,張駿就轉身回客棧去了,只是那眼中的興奮卻是顯得詭異非常。
張駿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啊,他真的很好奇大嫂收到老大送的禮物後回有什麼反應呢。經過狗拿耗子的回應之後,他如今既期待老大的禮物,也期待大嫂的回應。
蘇三手里抱著兩個大包袱,面上有種躍躍欲試的樣子,步伐輕快的往綠竹村走去。
回到白家的時候,正是下午時分,白家的人不是在房間里縫縫補補的,就是在睡覺。此時的白家,顯得安靜祥和。一進入大門,蘇三的腳步都忍不住放輕了下來。他抱著東西悄悄的回了房間,就看到小女人正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他就那樣抱著東西,站在門口,眼楮盯著安言恬淡的睡顏,看得有些痴迷了。過了一會,他收回了目光,抱著東西轉身出了房間。
站在院子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心中那突然涌起的悸動。清爽的夏風吹過,讓他煩躁的心緒都冷靜了下來。他低頭,認真的看了看懷里抱著的包袱,想了想,然後就大步的朝著外面而去了。
他順著鄉間的小路上走著,不一會就來到了章家。
他站在章家門口,輕輕的敲了敲門,不一會春娘就過來開門了。
「是蘇三啊,快進來,夫君在後院打鐵呢。你先去堂屋,我去喚他過來。」
春娘一看到是蘇三,頓時滿面笑容,這主要是安言的功勞。安言昨天推薦的方子抓的藥材,她喝了一天之後,今天就感覺身子爽利了很多,這身子一好,整個人也就跟著開朗了起來。自然愛屋及烏,看到蘇三笑容也是真誠了幾分。
「不用麻煩了,我直接去後院找章兄弟就好了。」
蘇三本來就是為了章家的打鐵爐子而來的,而且他也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
春娘一听,就笑著點頭道︰「那好,你就直接過去吧。」
春娘也不當蘇三是外人,自從鞭筍的事情之後,章家和白家的關系變得是極為的親近了起來。因此,春娘也就不那麼客氣了,直接就讓蘇三自己去了。
蘇三點了點頭,抱著包袱就去了後院。
到了後院,果然看到章鐵匠正熱火朝天的在那邊打著一個農具呢。看他打得認真,蘇三就沒有打擾,而是抱著包袱站在一邊。
等到章鐵匠將這一環節做好,停下手來喝水的時候,就看到站在那里的蘇三了,頓時驚訝道︰「蘇三兄弟啊,來了怎麼不出聲。」
「看你打得認真,我等等無妨。」
「哈哈……」
听蘇三說這話,章鐵匠頓時豪爽的笑了,大步的走到蘇三身邊,笑說道︰「蘇三兄弟懷里抱著什麼東西?」
听到這話,蘇三就將懷里的東西放到一邊的空桌子上,然後徐徐展開其中一個包袱,立刻露出了里面銀光閃閃的色澤來。
「這是?」
「玄鐵。」
蘇三簡單的兩個字,卻是將章鐵匠給震撼住了。
「什麼,這是玄鐵,這可是個好東西啊,千金難求的。」
章鐵匠立刻如膜拜般的撫模著包袱之中那小塊的玄鐵,雖然玄鐵很是昂貴,但是一小塊的話,還是可以在市面上買到的。
章鐵匠一直覺得蘇三不是一個普通人,那渾身透出的氣度就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農夫所能夠擁有的。而今天,看到蘇三拿出這玄鐵來,就更加確定蘇三的身份很是不一般了。不過這些念頭,也只是在他的心中快速掠過而已。他並沒有因此就敬畏蘇三,畢竟他自己也是行得正坐得直的,不怕什麼。
「你這是要用來鑄劍嗎?」
「嗯。」
蘇三回答完之後,就伸手去撫模那塊玄鐵,感受著上面的冰冷和堅硬,心中想象著它成形的模樣。
「可是,我只會打普通的鐵,對于這玄鐵,我只是听說過,打造的話卻是一竅不通。」
雖然玄鐵很難得,章鐵匠心里也是想要試一試。但是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東西可是很珍稀的,要是弄壞了,可就不好辦了。
「你把打鐵爐子借給我,我自己打造就好。」
「原來是借爐子啊,沒問題,我這就給你清理出來。」
章鐵匠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借爐子。要是讓他幫忙打造的話,那他真是要嚇死。
「這另一個是什麼呀?」
章鐵匠將爐子清理出來後,就將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另一個包袱上。心中暗暗想著,這里面不會又是一塊玄鐵吧,千萬別在刺激他了。
蘇三伸手打開了那個包袱,立刻里面的鐵黎木就露了出來。
章鐵匠眨了眨眼楮,有些疑惑的看著這個既像是石頭又像是木頭的東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驚訝的發現那奇怪的東西有著木頭的質感,石頭的堅硬。頓時,心中就有了一個朦朧的答案。
「這是鐵木?」
「對,鐵木中的鐵黎木。」
雖然驚訝,但是和玄鐵比起來,這塊鐵黎木已經平凡太多了。這個雖然也是個貴東西,但是也就是幾兩銀子的事情。所以,雖然他們這些莊稼漢從來沒買過,但是還是听說過的。听說這個東西極硬,而且不容易腐爛,大戶人家最喜歡用這個做家具了。
「這個有什麼用嗎?」
就人頭大的鐵黎木,又不能夠打造家具的,他還真是想不出來蘇三要拿來做什麼。
「雕刻小人。」
簡短的回答,卻是讓章鐵匠驚愕的回頭。看著蘇三線條分明的臉,章鐵匠有種無法直視的感覺。這麼好的東西,竟然是拿來雕刻小玩意……
「這里你盡管用,我想起來田間還有活沒做完。我過去看看,蘇三兄弟你自便啊。」
說完,章鐵匠惆悵的離開了,實在是不忍心看著蘇三暴殄天物啊。
而蘇三同學,此時卻是毫無所覺。他只是拿起了玄鐵,仔細的端詳起來,在心中描摹著即將成形的短劍的模樣。要如何打造,才能夠讓小女人喜歡,要如何打造才能夠讓小女人用得順手。
黃昏時分,蘇三回到了白家,帶著一身的黑灰。
安言無語的看著蘇三的一身黑灰,心中默默的想著,這家伙是去挖煤礦了嗎……
抑或是,接收了她的回信之後,氣怒之下,做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舉動來。無論怎麼看,安言都覺得那一身的黑灰,還有那更黑的面色,都顯得詭異莫測,讓人不忍直視。
安言默默的轉開頭去,轉身走開了。
而蘇三卻是沒有看懂安言的神色,依然自若的回到了房間,拿出藏在懷里的鐵黎木。然後在從袖子里拔出一把小小的鋒利的匕首,然後就開始閉目沉思,想著要如何下刀。
足足想了一刻鐘,蘇三才終于在心中想好了要雕刻的形狀。于是,手動,木屑齊飛,瞬間刀光閃爍,令人眼花繚亂。
半個時辰之後,鐵黎木就已經被蘇三雕刻好了,刀工犀利,線條優美。
蘇三擰著眉頭看著,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抿著嘴角思索了一番之後,再次提刀而上。又是刷刷的幾刀,凝眸望去,這下蘇三滿意了,嘴角都是忍不住彎了起來。
蘇三拿出一塊鮮艷的紅布將這個木頭制品給包了起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在房間里面看了看。最終,目光落在了床底下。目光閃了閃,最終還是將紅布包藏到了床底下。才將東西藏好,後面就傳來了腳步聲。
蘇三一驚,連忙回頭看去,如臨大敵一般,全身都是忍不住戒備起來。
安言只是來喊蘇三吃飯的,誰知道一進來卻是看到蘇三一副戒備森嚴的樣子。她頓時有些無語,也不進去了,站在門口輕聲道︰「吃飯了。」
說完,就離開了。而蘇三此時全身也是放松下來,心中暗嘆以後要小心一點,剛才差一點就被發現了。以前行軍打戰的時候,就算是面對那些個密報,他都沒有這麼緊張過。現在倒好,因為一個小禮物,他倒是緊張得不行。
平復了一下心緒,他就往堂屋而去了。
大家此時已經坐好,就等著他了。蘇三這個人平時就是板著一張臉,因此大家也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估計就算是能夠看到,也肯定無法看到這廝面上出現類似于尷尬或是不好意思的神色來。
吃飯期間,白平就偷偷的看了蘇三好幾眼,對于他身上到處黑乎乎的,滿身黑灰的很是感興趣。
蘇三倒是面不改色的吃著,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最終還是白平忍不住了,低聲問道︰「表妹夫,你身上這是怎麼弄的?」
听到這個問題,蘇三皺眉思索了一番之後,才一本正經的回到︰「我下午去章家幫章鐵匠干活了。」
這廝說起謊話來,那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白平被蘇三的話驚得只知道拿著空筷子往嘴巴里送了,他剛才沒听錯吧,蘇三竟然去幫忙了。這真是一件有些可怕的事情,蘇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平易近人了……
安言也是被驚嚇到了,一口飯菜就那樣咽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就大聲咳嗽起來。
蘇三一見,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趕緊伸出大手在安言的背後拍著。
只是,從來沒有給別人做過這種事情的蘇三,此時沒有控制好力道。
只听到,啪啪的大聲拍背聲,安言呼吸一窒,飯菜是咽下去了。但是,卻是覺得自己的後背生疼生疼的。她心中想著,後背肯定被蘇三得打青了。
安言抬眼,看著蘇三那蘊含著滿滿擔憂的神色,想要指責的話就是說不出口了。畢竟,人家也是好心過來幫自己順氣的。雖然,最後蘇三確實是幫了倒忙。
她忍了忍,嘴角一扯,笑著說道︰「我沒事,謝謝你的及時出手。」
蘇三只覺得安言的那個笑容太過明亮,讓他的心頭瞬間就竄起了一種毛毛的感覺。
他按在安言後背上的手,也是有些僵硬。
安言目光閃了閃,就那般直直的盯著蘇三。蘇三的手一剎那間好像觸電了一般,一下子就收了回來。
安言若無其事的端起碗繼續吃飯,面上神色溫柔,眼中笑意盈然,一切好像風平浪靜的。
白家的人皆是有些驚奇的看著兩個人,剛才那聲音真的不是錯覺嗎?那麼響,她們目光落在安言身上。看著那縴細的身影,只覺得剛才肯定是錯覺。要不然的話,那麼大的響動,那麼縴細柔弱的身子,應該早就被打得臉色發白,眼眸含淚了吧。
安言面色溫和的吃著飯,但是心里卻是將蘇三罵了一百八十遍。
而蘇三本人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他看來,他剛才的力道已經很刻意的放輕了……
吃完晚飯,安言匆匆的打了一盆熱水就回了房間。
她將面巾和熱水放在床上,然後轉身就將門給關上插好了。
一切做好之後,她就坐到床上,輕輕的褪下了身上的衣服。將上身褪得只剩下一件碧綠色的肚兜之後,她就轉身將面巾放到熱水中浸過,然後擰干。
接著,安言將擰干的面巾輕輕的壓在後背上。被蘇三拍過的地方,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在吃飯的時候,她也是極力忍著。
而此刻,被溫熱的面巾包裹著,她只覺得那原本火辣辣疼的地方,此刻竟然有些舒服了。她微微眯著眼楮,等著面巾冷掉。接下來,就是重復的動作了,將冷掉的面巾再次浸熱,然後繼續縛在傷處。
感覺差不多了,安言就將面巾丟入水中。心中想著,晚上睡一覺,明天應該就沒什麼事情了。否則的話,要是沒做處理的話,估計這里就得腫起來一塊了。雖然覺得這件事情也不能夠怪蘇三的,但是心里還是忍不住埋怨起來。
安言瞥了撇嘴,然後就伸手將衣服拉起來。
她剛將雪白的里衣拉上肩頭,就連外面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披一下,就听到一陣很大的響動傳來。然後,她就看到被她插好關著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了。緊接著,蘇三那張千年不化的面容就露了出來。
蘇三原本是打算回來查看一下他的木頭制品的,推門的時候也沒有注意輕重,習慣性的用力一推,誰知道這一推開,看到的就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面。
披散的烏發,秀麗的容顏,雪白的里衣,碧綠的肚兜,瑩潤的肩頭。
那將露未露的春色,那碧綠肚兜之上鮮艷的牡丹,在蘇三的眼中不斷的放大盤旋。
安言猛然一驚,然後就嬌斥道︰「出去,關門。」
一邊說著,一邊趕緊將里衣拉上,然手伸手抓緊領口,做出一副防備的姿態來。
蘇三此時只覺得腦袋轟隆隆的,安言的話語進入他的耳朵里,卻是沒有全部進入心中。他在原地愣了一會,然後才反應過來,轉過身去。
安言松了一口氣,將里衣穿好,伸手正要去那外衣穿上,卻是看到蘇三只是將門關上,人卻沒有出去。
她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眉目蘊含了警惕,冷聲道︰「你想要做什麼?」
安言清冷的聲音仿佛一道清風拂過蘇三煩躁的心頭,倒是讓他稍微清醒了幾分。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之處,連忙就要往外沖去。卻是沒有注意已經關上的門,于是,剎那之間那驚天動地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安言拿著衣服的手抖了抖,竟然隱隱都覺得腦門疼了。這蘇三,就這麼撞上去,而且那聲音大的,該不會撞出個什麼問題吧。這個時候,安言心中少許的不悅也是漸漸淡去,相反的還升起了淡淡的同情。
那邊蘇三果然被撞得頭昏眼花的,搖搖晃晃的在原地轉了幾下,然後才找對了門的方向。他將門拉開一個小小的弧度,人就已經快速的閃出去了。
當門被重新關上,當房間里就剩下安言一個人的時候。不知道為何,安言突然就笑了,笑容愉悅,嘴里更是喃喃道︰「真是個笨蛋。」
而此時蘇三站在門外,整個人還有些混混沌沌的。
「表妹夫,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剛才听到這邊傳來一聲好大的響動?」
在這個時候,因為這邊太大的響動而趕來的白平柳氏等人皆是疑惑的問著蘇三。
蘇三嘴角抿得緊緊的,僵持了半天之後才說道︰「剛才有老鼠,捉老鼠。」
「老鼠?」
得到這樣的答案,白家眾人面面相覷。而聞訊過來的白氏還是有些不放心,遂輕聲的在門外喊道︰「錦繡,你在里面嗎?」
「娘親,我沒事,剛才是一直大老鼠,現在已經跑了。」
听到安言的聲音如常,大家猜算是放心下來。接著,白家眾人就一邊商量著滅鼠的事情,一邊相攜著離開了。
而蘇三等著大家離開之後,也是猛然向外跑去。他一個人挑著偏僻的地方而跑,不一會就來到了一個半山坡的瀑布上。
看著那一瀉而下的瀑布,蘇三猛然沖了過去。整個人浸潤在瀑布之下,感受著瀑布的沖勁和冰涼,此時方覺得滿心的火熱慢慢散去了一些。
「小女人,小女人,小女人……」
蘇三站在瀑布之下,頭朝上仰著,讓那涼涼的瀑布水順著他的面容而下。而嘴里卻是不斷的念著這三個字,似乎要將這幾個字烙印到靈魂深處一般。
只是,越是喃喃的念著,他越發覺得心頭像是燃起了一團火一般。那團火,無論多大的瀑布水也淋滅不下去。
深深的閉上眼楮,只是那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圖卻是怎麼也消散不了,不斷的縈繞在腦海之中。那般美好,讓他幾欲癲狂。
他以為自己是一個冷心冷情的人,可是此刻,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是一個有著火熱心跳,全身可以沸騰的男人。只是,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能夠讓自己心動的女子罷了。
而現在,小女人,就是他生命中的那個女人。輕易的就會讓他動怒,輕易的就會讓他失控,卻又讓他這麼的無可奈何。
「啊……,啊……,啊……」
蘇三朝天大吼,頓時驚走周圍無數的野獸和飛鳥,周圍一頓兵荒馬亂之後,就陷入了永夜一般的寂靜。
而蘇三也是在慢慢的冷靜下來,隨著身體溫度的慢慢冷卻,他的內心也是慢慢的平靜下來。
他握著拳頭,在心中堅定著自己要擁有小女人的信念。
他一定會讓她成為自己的小女人,一定要帶她回蘇家,一定讓她為自己生兒育女。讓她做一個相夫教子,溫婉柔順的小媳婦。
夜晚時分,萬籟俱靜,大家早已經陷入夢鄉。而蘇三卻是徹夜難眠,因為他想小女人。
即使他的小女人離他那麼近,幾乎就是觸手可及,但是他依然覺得心中萬分想念。想念她的每一分味道,想要擁抱她,想要和她更加親密。
他孤枕難眠之下,干脆坐起了身子,面對著安言的方向。一雙冷眸此時卻是蘊滿溫柔的看著對面那張清秀的容顏。
其實安言長得並不算絕色,蘇三見過很多比安言絕色的女子。但是那些個絕色的女子,在蘇三的眼中和心中卻是沒有留下半分的痕跡。或者說是,在安言以前,沒有任何女人能夠走進蘇三的眼里。當然,除了他的那些親人。
而對于安言的話,那也是從那次竹葉青被退,兩人相望的那一眼開始。
只是那一眼,那雙寧靜素雅的眼眸就入了他的心吧。
他以為,他娶她,也就這樣了。只是為了娶妻而娶妻,只是為了生兒育女,延續蘇家的香火,為了給家中老母一個交代。原本,也是這樣發展的。
只是,那次的相望,卻是慢慢的讓他的生活偏離了軌跡。
那般溫柔嫻靜的一個女子,內里卻是有著那般巨大的勇氣。孤身前往南郡,只為救回身陷囫圇的表哥。那份堅強和執著,讓他深深動容和著迷。同時的,他也心疼著。
也許,自己要是在的話,她是不是不用那麼辛苦。
只是,就算是自己在的話,倔強驕傲如她,是否會接受自己的幫助呢?
太多的如果,卻永遠只能成為心中的嘆息了。
他起身,從床底下拿出那個紅布包。將它輕輕打開,拿出那個雕刻好的鐵木,然後放在手上端詳。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模了模自己的臉,想著是不是過于嚴肅了?
但是,隨著這一個念頭的冒出,腦中隨之浮現的卻是安言抬眼瞪他的模樣。頓時,他就將紅布包給收了起來,心中暗道,就應該嚴肅威嚴一點,不然的話小女人一定會更肆無忌憚的。
將紅布包放好,蘇三就開始在心中計劃著打造玄鐵的事情了。要想打造好一把好的兵器,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夠好的,至少也得花上幾天的時間才行。
經過今天的事情,不知道小女人心中對自己會不會有誤會?要是小女人把自己想成是那種登徒子怎麼辦?
蘇三糾結了,凝著一雙濃眉,最後苦思冥想之後,還是決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他還是有些害怕看她那雙太過清亮明澈的雙眸,所以接下來的幾天,他還是安心的在章家打造禮物吧。到時候,只要禮物送上,小女人一高興,那麼今天的事情應該很快就會被淡忘的。
次日,安言醒來的時候,蘇三已經不在了。她也沒多在意,昨天的事情也算是意外,而且看蘇三最後那些差點撞出腦震蕩來,她就決定對蘇三既往不咎了。
梳洗好之後,她就去廚房里幫忙做早飯了。今天很意外的竟然是秀娘在廚房里做早飯,而且秀娘面上還一副開心的模樣。
「秀娘,有什麼喜事嗎?」
安言忍不住笑著問道,心中卻是大致猜到,應該是白安的身體有了好氣色了。
「是啊,夫君今天已經能夠下地了。雖然需要我扶著,而且也只能走一兩步路,但是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了。」
秀娘面上的神色是喜悅的,眼中也滿是光亮,很難找尋曾經的絕望和枯寂了。
其實,白家的人都是很容易滿足的。就如秀娘,曾經是深陷在完全絕望的境地,才會近乎奔潰。可是,如今只是看到了一些希望,瞬間整個人就生機勃勃了。她從來不奢望能夠大富大貴,求的只是夫君孩子平安順遂罷了。
安言心中也高興,如今她是真的將自己當做白家的人了。因此她同樣的也以白家的歡樂為歡樂,此刻滿心的喜悅和動容是如此的真切。
「嗯,二表哥的情況恢復得非常好。照這樣下去的話,不用一個月的時間,就能夠完全恢復了。」
「這都多虧了錦繡表妹,如果沒有錦繡你的話,又怎麼會有我和夫君的今天呢?」
秀娘眼中滿是感激,拉著安言的手都隱隱在顫抖。
「秀娘你可是不要說這話,我們都是一家人,說這樣的話就見外了。」
安言佯裝正經的肅了面色,秀娘看著卻是溫柔的笑了,對著安言點了點頭,千言萬語,萬千感謝盡在不言中。
「對了,二表哥的藥材也用得差不多了,剛好我給他重新開一張藥方。吃完早飯,秀娘你和我去縣里一趟吧。」
「好。」
秀娘自然是應下,手上也已經開始了做早飯的動作了。
「對了,你一早上沒在,青哥離得開嗎?」
安言突然想到了青哥那個女乃女圭女圭,就笑著問道。
听到青哥的名字,秀娘面上的神色一下子就溫柔了下來。
「青哥很乖的,和他父親有些像,平時安靜得很,不怎麼哭鬧的。上午讓婆婆幫忙帶著,不妨事的。」
秀娘對自己的這個兒子,那是贊許有加,說起來眼中滿是慈愛和欣慰。
說起青哥,安言就想到自己剛來到白家那會。因為听到青哥哭鬧,不明就里的就過去抱了起來。結果被秀娘看到,卻是如臨大敵。再看看現在,兩人竟然在這里親熱的談論著青哥。果然,世事無常,最是難料。
吃完早飯,安言就和秀娘相攜著往新竹縣里去了。
到了藥堂,將需要的藥材抓好,兩人心情頗為輕松的往回走。
正走在路上,卻是突然看到前面一大隊人馬朝著她們這個方向過來。安言忙拉著秀娘往旁邊避去,讓那一隊車馬過去。
那隊車馬頗為壯觀,前面是四個人騎著馬,中間是一輛寬敞豪華的馬車,後面則是跟著好些個小廝奴才。
安言原本沒怎麼在意,只以為是什麼富人家要出門。卻是在風吹過,那片車簾被吹起的瞬間,安言的身子瞬間僵住。待反應過來之後,那雙素來淡雅寧靜的眼眸,卻是蓄滿了冰霜。
竟然是他,吳凱!
是他貪圖白家的竹葉青方子,陷害二表哥偷盜,冤枉二表哥入獄,讓二表哥身受重傷。也是因為他,那麼好那麼寬容的舅舅被衙役活活打死,讓她和白平連舅舅的最後一面都沒有來得及見上。
為了白家其余人的平安,她深深的忍著那種蝕骨的恨意,將它深深埋入心底。只希望有一天,自己和白家足夠強大的時候,再將這些人渣敗類碎尸萬段。原本,生活也是這般平靜的過著的。她以為一切都會這般慢慢的,慢慢的等白家富裕,強大,然後再來報仇雪恨。
只是,今天當再次看到仇人光鮮亮麗的活著的時候,安言覺得心中的恨意卻是怎麼也壓制不住。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無法幫舅舅報仇,無法還白家一個公道。如果慢慢的等待,慢慢的蟄伏的話,何時才是最合適的時機?似乎,那是一個永遠也猜測不到的時候。
她袖子下的手緊緊的握著,指甲深深扣進肉里面也好無所絕。此刻,她的眼中只有吳凱那帶著笑的面容,以及吳家那華麗的車隊。
安言身邊的秀娘雖然知道害得自己夫君那麼慘的人是吳家,是清風酒樓和明月酒樓,但是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吳凱的模樣。所以,此時看到折兌人馬經過,也沒有什麼特殊感覺。看著那隊車馬走過,秀娘拉著安言的手準備繼續趕路,卻是發現安言的身形未動。
她疑惑的回頭看去,就看到安言一雙眼眸黑沉沉的毫無感情,甚是嚇人。
「錦繡,怎麼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剛才還好好的,突然這樣令秀娘很是不安,她忙著急的查看著。
安言很努力的才壓下心中突然涌出的恨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一些。
「我沒事,剛才走神了,想事情了。秀娘,我們趕緊回去吧,要不然等下該趕不上午飯了。」
安言不想讓秀娘知道剛才經過的是吳凱,這樣的仇恨她承受著就好了。秀娘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才恢復了歡顏,她不想這麼快就奪走秀娘的快樂。
因此,安言拉著秀娘的手,想要快點離開這里。
「這是誰啊,好生氣派。」
「這是吳家少爺啊,清風酒樓你知道吧,那就是吳家名下的酒樓。」
只是,兩人尚來不及走出兩步,路人的對話就生生的拖住了秀娘的腳步。
安言側頭看去,就看到秀娘面色冰涼,眼神清冷。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秀娘,秀娘總是溫柔的,安靜的,從來沒有這般冰冷過。
安言此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隨之也停下了步子,而路人的話還在繼續。
「難怪這麼大的派頭,這吳家少爺是要去哪里啊?」
「這個我知道,听說是青城阮家小姐生辰,吳家少爺特意過去給阮小姐慶生的。那阮家,可是青城的三大富商之一啊,要是吳家少爺討得了阮家小姐的歡心,那吳家可就了不得了。」
……
兩個路人站在原地感慨了一會之後就走開了,安言拉著有些失魂落魄的秀娘也離開了那里。
「秀娘……」
安言有些擔心的喚了一聲,拉著秀娘的手也是忍不住緊了緊。
「我沒事,我們趕緊回去吧,我都有些餓了。」
說這話,秀娘面上就露出了慣有的溫柔神色,只是那眼中卻是淚光閃爍。安言也不點破,腳步跟著加快了。
接下來顯得較為沉默,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快步的走著。
安言知道此刻秀娘心里肯定很難過,而且還不能夠表現出來。等回到了白家,這件事情更是要埋在心底,否則只會讓跟多的人跟著怨憤難過而已。
安言此時心頭沉重,突然就涌出了報仇兩個字。會想到這個,卻不是意氣用事。而是,因為听到說吳凱去青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