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過了兩天後,玻璃廠就派人把弄好的那個藝術品水箱送到了範亨的家里。
四個小伙子扛著幾個大箱子,吭哧吭哧地直接搬到了範亨家里,放下之後交代了一聲就走了,連椅子都沒有沾一下,張梅本來在家,結果踫到這麼一件事情,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哦,都是我們需要的樣品,沒想到他們的動作還挺快的。」範亨一回家,就看到了這些東西,箱子上面留下的字樣兒是磐石市玻璃廠的,他頓時就明白了這些東西的來路。
不過拆開包裝以後,範亨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那個按照蝴蝶杯原理設計的水箱固然是弄了兩只,佔用了不少的地方,可是剩余的幾只箱子里面,卻是塞滿了各種家里用的小器具,什麼水杯酒杯果盤兒碟子之類的東西,不僅有玻璃制品,也有少部分是瓷器。
「這事兒,一定是那個賀水生搞出來的——」範亨揉了揉眉頭,一臉的無奈。
「送禮的?早知道我就攔下來了——」張梅以為是自己把送禮的人給放進來了,看到範亨一臉不爽的表情,覺得有些忐忑。
「也不是了,只不過這事兒辦得,確實讓人感覺不自在。」範亨搖了搖頭,將其中的緣由跟張梅說了一遍,然後又有些不滿地說道,「本來是想找個合作的廠子,這樣一弄,倒像是我們貪圖人家這麼點兒小便宜了。」
「誰又貪圖人家小便宜了?」範無病推門而入,走了進來,正好听見範亨說什麼小便宜,于是便隨口問道。
他這幾天懾于張梅的神威,每天都去老實上學,雖然初一的課程依然乏味兒,卻不得不去學校呆著,否則的話,學校里面可是有幾十雙眼楮時刻盯著他的。
張梅為了管束範無病,特意跟校長交代了一下,要他留意範無病的動向,因此校長又跟範無病的班主任老師傳達了張副局長的意見,班主任唯恐自己難以讀力完成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充分地發動了群眾,讓班上的學生們一起來監督範無病的動向,正所謂舉報有獎,人人有責,範無病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兒,也得老老實實地窩在那里听課了。
雖然他是百般的不願意,卻也拗不過張梅的主意,只得听之任之了,不過他倒是打定了主意,怎麼也得找個借口擺月兌這種不利局面才好。
「我貪圖什麼小便宜了,是玻璃廠送過來的樣品,你也過來看一看?」範亨白了兒子一眼,又打開一只包裝箱。
範無病自然是要仔細看上一看的,他將書包往沙發上一甩,蹲子一起去看那些玻璃器皿。只見幾只用薄木板釘起來的箱子里面,用稻草作為填充物,其中塞進了很多玻璃器皿和瓷器,看質地和光澤,都是上上之選。
這麼多東西,顯然不全是樣品了!範無病一下子就知道父親範亨的哪根筋兒不對勁了,他老人家可是最反對搞這些不明不白的事情的。于是範無病便笑了起來,敲著一只玻璃果盤兒對範亨說道,「當官兒的不打送禮的,人家倒也是一番好心,最多我們給他們多照顧一點兒生意就好了!不就是幾只盤子嘛,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錢,你何必為這事兒吊著一張臉?總是皺著眉頭會老得快啊!」
「不正之風!我最煩這個了——」範亨板著臉說道。
不過範無病顯然是沒有興趣跟老爸範亨來談論這個不正之風的危害的,他取出了特制的玻璃水箱,將它安放在加濕器的底座紙上,往里面加上水,接通電源之後,一起來觀察效果。
只見裊裊白霧騰騰而起,如入仙境一般。
仔細朝那玻璃水箱之中望去,隱約之間見到水面上有彩蝶飛舞,還有古裝的人物在里面作揖擺動,令人驚嘆不已。
「這是藝術品啊!」範亨看了以後驚呼道。
張梅也湊了過來,一見之下就呆住了,連呼不可思議。
「這麼一只加濕器,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如果賣到美國去的話,怎麼也得百十美元吧?」範亨對于這個效果非常之滿意,他非常樂觀地估計道。
「百十美元?!」範無病斜著眼楮叫了起來,「那最多讓您看一眼!兩百美元起,您還別嫌貴,還不打折!您得研究美國人的購物心理,願意掏百十美元買這東西的主兒,根本就不在乎再多掏百十美元!什麼叫美國人,您知道嗎?美國人就是買什麼東西,都買最貴的,不買最好的。所以,我們做國際貿易的口號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貴!」
張梅跟範亨面面相覷,「听起來這話有點兒——不好說——」
「這就是客觀存在。」範無病發泄了一通後總結道。
有了樣品在手之後,父子二人就開始研究下一步的行動。
範亨的官本位思想嚴重,依然是想將這個產品交給平原廠來做的,而範無病則有些不大願意,一個單放機就讓平原廠佔盡了好處,到最後已經隱約有些不配合的意思了,如今再將這個項目也放到他們那里,恐怕尾巴更要翹到天上去了。
「做人不能忘本!你要時刻牢記國家對你的培養!」範亨敲著桌子對範無病說道。
「現在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範無病反駁道。
「你不能損公肥私,這個東西終究還是利用廠里的設備做出來的!」範亨威脅道。
「以後都是市場經濟,最多我賠你點兒錢。」範無病回答道。
「你要再這樣,老子不跟你合作了!」範亨老羞成怒道。
「那樣更好啊,兒子我自己去把專利注冊了。」範無病嘿嘿笑道。
張梅用了幾天加濕器,那個藥物經過水霧治療呼吸道很有效,此時她的咳嗽已經好了,看到父子二人在那里針鋒相對地討價還價,就走了過去,笑著說道,「好啦好啦!都別爭了,你們各自退讓一步算了!老範你把專利讓給兒子,無病你把產品交給你爸他們廠子去做,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這樣倒也是個辦法,範亨與範無病互相對視了一眼後說道,「成交!」
如此一來,主動權握到了範無病的手中,他倒也不怕平原廠再掀起什麼風浪來了。
「看來年前還得再跑一趟燕京啊!」範亨想到要注冊專利,少不得又得去燕京請張處長幫忙,否則就憑自己,最快也得等上半年多,沒有熟人不好辦事兒啊!
範無病連連贊同道,「事不宜遲,咱們的加緊速度啊!」
國內的事情,一到了年底就要搞各種統計總結什麼的,另外還要做出來年的計劃和預算,事情繁雜得很,若是行動遲緩了,可就趕不上趟兒了。
張梅想了一下後說道,「你們現在過去也好,反正範婷也該放假了,正好跟著你們一起回來,這樣我也放心一些。春節前後,火車上的人實在太多,有你們父子兩個照應,總是好的。」
「沒問題!」範無病一口答應道,「正好我也可以去看一看北大的校園究竟怎麼樣。」
說話之間,範康也回來了,不過看起來頭發一綹一綹的,都快粘到一起了,顯然是精神有些不濟的樣子。
「老哥,你怎麼搞成了這副模樣兒?看起來比霜打的茄子都要蔫上許多——」範無病看了之後大吃一驚。
範康將書包往桌子上面一撂,四腳朝天地躺在沙發上面哼哼道,「可把我累死了!今天被滅絕師太抓了壯丁了!」
「為啥?她體罰你了?」範無病有些不解地問道。
滅絕師太是範康的班主任,向來是嚴厲冷酷著稱的,因為範無病又一次去範康班上找他,結果踫到了他們班主任,被盤問了半天,範無病感覺對方的樣子簡直就是滅絕師太的克隆版本,因此就在背後給她起了這麼一個外號。
而範康則不小心地把這個外號給傳了出去,于是滅絕師太的名號就響徹了整個平原廠子弟學校,一時之間名聲大噪風頭無兩。
「幫她家搬蜂窩煤去了——」範康有氣無力地說道。
「哦,你怎麼這麼傻!又不是你一個人幫忙,你不會出工不出力啊?!」範無病對哥哥比較無語,恨鐵不成鋼地指點道。
「我也想偷懶啊!」範康十分委屈地說道,「可是辦不到啊!」
「為啥?」範無病好奇地問道。
範康痛苦地說道,「今天我在背後喊她滅絕師太,結果被肖薔給听見了。可我怎麼也想象不到,師太她居然是肖薔的姑姑啊!」
範無病頓時張口結舌,無話可說,良久之後才咽了一口吐沫說道,「靠!老哥你的運氣真是華麗到沒法說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