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化肥廠宿舍區內,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化肥廠成立的時間也不晚,大概是在一九五八年開始的,那個時候全國都在搞大躍進,出了大煉鋼鐵之外,對于其他的能夠提高產量的手段,也是充分地利用了起來,磐石市化肥廠就是在那個時期建設起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磐石化肥廠生產的是磷肥,到了六十年代後期,望天的許多化肥廠先後引進合成法生產碳酸氫銨。文革結束的時候,磐石化肥廠已經開始利用螺旋流篩法,實現造氣全燒碳化煤球,年產由七十年代初期的三千噸提高到五千噸。
八十年代初,化肥廠開展了全面技改,造氣的料煤作精選淨化處理,減少煤球雜質,提高合碳量。通過調節氮、氫氣間比例和合成塔內反應氣體壓力和溫度,提高原料氣向氨氣的轉化率,促進反應速度,增加氨氣單位時間里的生成量,又通過改造水冷器和熱交換器使熱能充分利用減少浪費。
八十年代中期,磐石化肥廠又進行技術改造,引用了望天省化工設計院換熱網絡技術裝置,通過變換循環熱水向合成取熱,並向精煉供熱,實現能量逐級利用、節約能耗,合成氨年產提高到一萬噸。
到了現在,磐石化肥廠在市政斧的支持下,繼續完善改革各項配套工程,使碳酸氨按年產突破三萬噸,產品質量也達到了國家二級品標準。
可以說,在整個國企行業都不太景氣的大環境下,磐石化肥廠的曰子還是過得比較滋潤的,這固然是同農業上越來越多地使用化肥有關系,同時也是因為有磐石市政斧的大量資金投入,使得化肥廠的技改資金得到了充分保障。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話說的一點兒錯誤都沒有,磐石化肥廠也就是憑借技術上面的全面升級換代,不斷地保持產品質量能夠走在省內其他企業的前面,才保證了企業的經營情況和利潤不受大環境的負面影響。
盡管磐石這幾年來破產的企業已經有了很多家,大大小小的下崗工人的人數也超過了幾千人,但是化肥廠依然是行情火爆,小子曰過得非常滋潤。
提到這一點,整個化肥廠上上下下,還是非常感激市政斧及時給補充過來的技改資金的,要不是這一股及時雨,恐怕從去年開始,磐石化肥廠就要揭不開鍋了。
也正因為磐石化肥廠的小曰子過得不錯,所以才會有閑錢搞入股集資,跟著劉杰去開什麼礦,弄得現在套牢了一大批人,這會兒卻是欲哭無淚了。
但是總體而言,工人階級的素質還是比較高的,雖然有些慌,卻沒有亂,縱然是有幾個人在煽風點火制造不安定因素,但是大多數人還是寄希望于市政斧的介入,有條理地解決這件事情的。
因此當以範亨書記為首的一批領導干部們出現在化肥廠宿舍區內之後,眾人的情緒就穩定多了,並推舉出了幾名代表,跟市政斧的領導們正在陳述事情的經過。
「劉杰原來是廠里的職工,後來九二年之後,就停薪留職去了南方,據說發了些財。」化肥廠的廠長劉向前向眾人介紹道,「今年年初的時候,劉杰突然又回來了,說是找到了發財的好路子,但是一個人勢單力薄,不好施展,就找了以前相熟的朋友們一塊兒做生意,據說是去山上開礦。劉杰給出了年息百分之五十的高額利息,吸引了很多人,後來越傳越廣,參與的人也越來越多,入股集資的人已經不限于化肥廠的職工了,很多家屬和廠外的人也加入了進來。」
市政斧秘書長楊天河問道,「劉杰的家屬現在怎麼樣了?要安排賠償的事情,離不開他們這一關。」
化肥廠的廠長劉向前回答道,「我們廠里的領導和工會的領導們已經去他家了,不過他妻子吳芳的情緒很不穩定,難以交流。」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劉杰昨晚剛剛出了事故,人已經去了,吳芳還有三個月的身孕,昏過去好幾回了。」
「這個情況應該早點兒告訴我們的。」範亨听了這話,眉頭皺了起來。
做政工的,對于一些細節問題尤其是充分關注,如今想要徹底解決劉杰集資案的問題,就必須取得劉杰手中的原始單據,跟眾人手持的單據兩下對應上,這才能夠搞清楚劉杰集資案的規模,並作出相應的善後決定。
「留下一些人繼續在這里了解情況,我跟楊秘書長去劉杰家里一趟兒。」範亨決定道。
化肥廠的廠長劉向前有些擔心地說道,「範書記,楊秘書長,你們可是要做好心理準備,他家人有點兒難纏的,萬一他們撒起潑來,事情就不好辦了。」
楊天河就說道,「能出什麼事情?!女人撒潑,無非就是又抓又咬而已!怕人撒潑就不做工作了嗎?!」
劉向前嘿了一聲道,「那成,我陪你們一塊兒過去。」
三個人打頭兒,又跟了五六個工作人員,就朝這劉杰家里面走過去了。
劉杰家里也是住的普通的職工住房,只不過後來廠里面蓋了幾十棟宿舍樓,原先的平房就空下來一下,趕上了住房市場化的試點,劉杰就讓同樣是廠里職工的妻子吳芳買下了自己挨著的兩家平房,將三家的房子給打通了,又重新裝修了一下,形成了一棟兩百多平米的大房子。
範亨他們走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劉杰家的院子里面站了至少五十個人,听那個動靜,似乎屋子里面的人也不少,吵吵嚷嚷的,亂得很。
「都亂吵什麼?!你們不用上班嗎?!」劉向前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面站的很多人都是廠里面的職工,于是就喊了一聲。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職的職工們,對于廠長的權威還是很畏懼的,一听劉向前在這里吼,頓時就散了一大半兒,剩下的大概有十幾個人,卻是一些外來戶們。
「你們都是什麼人?為什麼圍在這里不走?」劉向前看了看這些人都是生面孔,便厲聲責問道。
「要賬的,劉杰死了,找他老婆退錢。」一個人回答道。
剩下的那些人也鼓噪著,不過他們也看出了在場的是書記範亨,再加上自己這事兒做的也不怎麼地道,人家老公剛死了,自己就上門圍堵來要賬,確實不怎麼道義。
「要賬的?有憑證嗎?」劉向前看了那人兩眼,然後問道。
「當然有,都帶在身上呢!」那人立刻回答道。
十幾個人很快就紛紛掏出了自己口袋里面放著的集資單據來,讓範亨等人觀看。
範亨和楊天河等人看了一下,就大皺眉頭,覺得這個事情確實是比較混亂了。
在眾人拿出來的單據中,並沒有什麼正規的借據或者印鑒之類的東西,也就是劉杰隨便在小學生的作業本上面扯下來一張紙,有的還是寫過字的紙張,就在背面那麼寫上今收到某某人集資款若干元,月息四分,收款人劉杰等等。
這樣的白條兒上面,甚至連印鑒和手印都沒有,更不用說有什麼公證人的見證了。
楊天河看了之後不由得嘆息道,「你們都沒有學過合同法嗎?這種東西拿了出去,連法院都沒有辦法幫你們證明有效的。」
「白紙黑字,怎麼可能沒有效?」一個人揚了揚自己手中的白條兒,有些不信地反問道。
範亨擺了擺手,跟楊天河說道,「算了,先不跟他們談這個,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沒時間打這口水官司。現在我們至少清楚了一點,就是這個集資案中的記錄比較混亂,情況很復雜。要想了解真實情況,就必須跟劉杰的妻子吳芳取得共識了,看看劉杰的原始收據究竟放在哪里?」
其實,劉杰手里面的收據,並不是都像這幾個人所持有的白條兒的,在集資的前期,他提供給入股集資者的收據都是正規的收據,不僅有自己的簽名印鑒,還有按上的手印。
但是到了後來,隨著集資入股的人越來越多,自己收到的錢越來越多,劉杰辦起事兒來也很簡單了,往往就是很隨便地扯一張紙,就把這收據給開了,自己的名字一簽就算是頂事兒了。
本來這麼做是不合乎規矩的,可是後來很多人都是听說了這里的投資回報利潤很高,托了關系找過來的,所以只要劉杰把自己的錢給手下,答應他們入股,眾人也就沒有什麼計較了,卻不知道這樣一來就留下了很大的隱患。
畢竟這些白條兒的法律效力到底有多大,是不是一定會得到官方的承認,確實在兩說之間。
範亨粗略地看了看那十幾個人手中所持有的白條兒,計算了一下上面的資金總額,竟然已經超過了六十多萬,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這劉杰死得倒是痛快,卻給家里和市政斧留下了這麼一個大窟窿,也不知道這一次市里面需要為他們墊多少錢進去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