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的水位漲起來的時候,也是很快的。
以前範無病只見過錢塘江潮,漲潮的時候非常迅速,眨眼間就升了上來,在礁石上面的人很快就發現自己身在水中了,此時江南大堤上的情形也不外如此。
範無病听說長江洪峰到來的時候,就趕了過來,陪著老爸範亨跟前,看著他跟省防汛指揮部的人一塊兒在調派人員,布置防汛工作,然後就是看著水面嘩嘩地漲了起來,基本上已經接近了大堤平面不到一米處了。
到了這個時候,情況就很危急了,一般而言大堤的防汛程度是有限的,高度接近某個位置的時候,按照大堤的設計能力,就需要采取一些措施了,比如說泄洪之類。
江南省的防洪工作,可以說是三步走,第一步,就是江南大堤這道防線,這是七千萬江南省人民群眾的生命線,不容有失。第二步,就是新修建的白鷺山水庫,以及其他的幾座大型水庫,它們承擔者在水面超過了警戒水位一定程度,大堤遭受危險的時候,開閘泄洪的使命。第三步,就是江南省的幾個泄洪區了。
所謂的泄洪區,其實就是為了在萬不得已的時候,為了保護大城市和人口密集地區的安全,不得已需要將一些地區作為泄洪通道的選擇,也就是將該地區的人口暫時遷移,然後泄洪了。
這第三步實際上就是做了一個減輕傷害程度的選擇問題,屬于是無奈之舉。
隨著水位的上漲,範無病的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的,雖然說江南大堤承載了他將老爸範亨送進常委的希望,也花費了他的大量資金,但是效果究竟如何,他的心里面也不是很有把握。
但是既然已經比過去堅固了很多,再加上軍民齊心嚴防死守,按理說是能夠守住的吧?
眼看著水位就又升了半米多,看來如果這個勢頭不減少的話,很快就要進行分洪了。此時範無病倒是有些懊悔,心說現在對于上游的情況還是不太清楚,否則的話這邊兒就可以做出比較及時的調整和決策了。
但是國家防總那邊兒就穿過了信息,說上游的水位又漲了二十厘米,問江南大堤這邊兒的情況如何?
範亨跟省防汛指揮部的領導踫了一下頭,然後回復說,江南大堤目前依然在堅守,尚未出現險情或前兆,再加上分紅措施尚未啟用,僅僅依靠江南大堤本身的牢固程度,應該也可以守得住。
國家防總听了江南大堤這邊兒的報告之後,表示非常高興,但是他們也強調,江南大堤雖然守住了,也沒有采取分紅措施,但是難保荊江大堤不出問題,所以還得多多觀察才行。但是這一次的洪峰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了,不會再升高多少了,只要堅守過今晚上十二點,洪峰離開江南大堤,最艱難的時刻就算過去了。
範無病看著緩緩地還在上升的水面,心里面就在祈禱,這洪峰趕快過去吧,多留一刻,就會對江南大堤造成一刻的嚴重威脅,天知道這個大堤的設計能力究竟能堅持多久啊?
江南大堤此時已經是一條懸河了,水面跟地表的落差有幾十米,一旦出現了潰堤事故,那麼上億噸或者數十億噸的洪水就會傾斜而下,將城市和鄉村變成一片澤國。
「範省長,躍馬湖那邊兒有險情,需要緊急支援!」有人跑了過來,在雨中向範亨匯報道。
省防汛指揮部的人立刻做出了安排,範亨不放心,跟範無病一塊兒坐上了直升機,準備到躍馬湖那邊兒去看看情況。
從飛機上看下去,數百人的隊伍正在馬不停蹄地擠上一艘大船進入躍馬湖,趕往險堤築壩。他們的船仿佛漂浮在天河上,湖水比堤內的陸地高許多,此時大堤險如危卵,大堤下是綠油油的萬畝良田。
在湖面上飛行了幾分鐘之後,範無病他們終于靠上了懸堤,來到搶險區域,這邊兒的人已經投入戰斗了,大家都冒雨搶沙袋、築高堤壩,風雨中喊著口號,赤著腳在雨中忙碌著。
很快範無病贊助的機械化隊伍趕過來了,大型機械此時正好派上用場,打樁也好,搬運沙石也好,忙碌了半個多小時之後,總算是將危險區域給加固了。
而此時的水面上升速度似乎也不是很緊張了,大概長江洪峰已經通過了,等到範亨用直升機上的通訊設備跟那邊兒聯系的時候,果然就得到了國家防總的確切消息,長江第三次洪峰順利通過江南大堤。
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激動,大堤上的負責人立刻安排大家值班的值班,休息的休息,準備好各種工作,然後迎接下一次洪峰的到來。
範亨在外面奔波了一陣子,也非常疲倦了,他自己打著傘,頭發已經全淋濕了,貼在了頭皮上面,臉上盡是水珠兒,褲腿兒卷了起來,小腿上面滿是泥水。
而在旁邊兒,有幾個縣市級的領導,則是身上干干淨淨的,有人為他們撐著傘,正在那里指手畫腳地指著江水在發表什麼弘論。
隨行的媒體記者發現了這個景象,立刻在旁邊兒用相機拍了下來。
因為省里面的工作很多,範亨很快就坐直升機回去了,到了省政斧自己的住處之後,父子兩人輪流洗了澡,喝了些熱水,這才發現今天的消耗很大,範無病擔心父親的身體吃不消,就出去跟秘書們要了些感冒藥讓他喝了,以防萬一。
好在宋晴的後勤保障工作做得很好,听到了他們回來之後,也就是二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弄好了熱熱的飯菜,父子倆這一通兒吃,飯量比往常增加了一半都多。
範亨一邊兒吃飯,一邊兒對兒子範無病說道,「看來一個月之內,省里面的經濟工作都要受到影響了,現在除了防汛,什麼都干不成。」
「其實也不用那麼緊張。」範無病想了一下之後說道,「今天就算是最大的一次考驗了,有了這一次的參照,下回洪峰再來,大家就心里有數了,至于什麼時候需要泄洪分洪,那就是機動靈活的事情了,反正再來幾次洪峰,也不可能比這一次的大多少,都是在我們江南大堤的設計能力之內的。」
範無病很清楚,幾次洪峰當中,這一次雖然算不得最厲害,但是它卻是一塊兒試金石,江南大堤既然已經撐過了這一次的洪峰,那麼質量上就是可以信賴的了,至于一些小地方出現些無關緊要的險情,都是人力可以克服的,尤其是再加上自己贊助的這些大型機械化設備出動,可以將險情控制在最小的範圍之內。
目前大堤方面已經不需要怎麼擔心,反倒是內澇問題比較嚴重,需要妥善地解決了。
父子兩個才吃了飯,休息了沒有半個小時,朱老板就打過來電話,非常激動地要範亨立刻去九江擔任防汛工作臨時指揮。
「九江那邊兒出事兒了——朱老板發怒了——」範亨放下電話之後對兒子說道。
不久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那邊兒固若金湯的九江大堤,在長江水位不斷攀升之後終于暴露出了種種問題,不斷有大小險情出現。
朱老板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非常震怒,決定二赴九江,並安排範亨先行一步,過去臨時指導防汛工作。
「現在派你過去也沒有什麼用處吧?」範無病對此倒是不很贊同,畢竟臨時換將,這種做法還是不可取的,範亨對九江的情況一點兒都不熟悉,此去有什麼意義呢?
除了表示對九江大堤的重視之外,實在沒有什麼其他的好處。
不過既然朱老板已經下令,那麼範亨還是帶著兒子乘坐直升機開赴九江,直接開到了大堤上,而就在他們到達大堤之前幾分鐘,九江大堤已經決口了。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長江洪峰達到九江,結果工程質量本來就有些問題的九江四十五號闡口決堤,洶涌的江水像野獸一樣沖向九江城,那時個有所準備的守堤官兵和老百姓勇敢地跳下去,想用身體來堵住洪水,因為當時的堤口還不是很大,只有五六米寬,人們以為有辦法可以堵住它。
可是那麼高的水位,再加上那個堤段都是豆腐渣,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大堤就被撕開了一個大口,洪水貪婪地向市區狂奔。人們都懵了,九江的濱江路一帶瞬間即被洪水淹沒,市區也沒有多少時間就會被淹掉。
一開始,人們把在裝滿石頭的汽車推進決口,車子只是水中冒了幾下,隨即消失,幾秒鐘後出現在幾百米開外的地方,被洪水玩弄般地向前推去,又有幾輛車子填了下,照例被沖走。整批的火車皮被推下去,也是無濟于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決口被越沖越大,九江市區慢慢的被淹掉。由于決口已經非常大了,車子,火車根本就沒有用。
這時,範亨和範無病就已經從飛機上下來了。
範無病見狀立刻大聲喊道,「現在只有把江面上的船只沉下來擋缺口了!車子,火車都沒用了!」
範亨的反應也很快,看了一眼附近江面上行駛的船只,立刻做出了決斷,命令直升機開過去,讓江面上的船只開過來擋住缺口。
于是人們把江面上行駛的駁船開過來,讓它沉在決口,減小水流,然後再另作打算,的確這種方法是有效的,因為船只比汽車火車大多了,也更容易掌握好方位。
不過第一艘船開過來,還沒有擺好位置就被吸進了決口,洪水的流速實在是太快了,一連沉下了三艘船,決口還是越來越大,危在旦昔!
這時,範無病看見江面上有一艘很大的船只開了過來,便傳話讓他們過來,可是船主可能看到了剛才的情形,擔心自己的船只也被沉了,那樣的話損失可就大了,于是他竟將船往別的方向駛去。
範亨看到了這個情形,立刻發揮了政治局委員的作用,「直升機開過去,就是用槍頂著他,也要讓他把船給沉下來,賠償什麼的少不了他!」
不過直升機不太好接近,于是在大堤上抗洪的一個駐軍的團長自告奮勇,帶了幾個人,駕著沖鋒舟沖了過去,真的用自己的佩槍頂著船主的腦袋,硬是逼著讓他把船開了過來,沉了下去。
由于這艘船很大,決口總算是被擋住了,水流也突然減小,時間寶貴,隨後大家開始拼命地向決口中投石頭,扔鋼架。到了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四十五號闡口終于被堵住了,九江城區算是保住了。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範亨和範無病此時在大堤上面看了一遍之後,就發現這段大堤的工程質量實在是太差了,不斷有泡涌出線,戰士和老百姓們只能不停地查看,巡邏,發現哪里有險情就立刻撲上去。在洪水沒有退下去之前,也只能這樣與洪水作抗爭了。
第二天晚上,朱老板趕到了,不過讓他感到更加憤怒的事情發生了,江洲圍堰決堤。
前幾個晚上江洲的老百姓還都住在壩上,江洲外面是一圈大壩,人們在中間生產和生活,中間地勢很低,後來都有一點松懈了,單單就是在那天晚上,人們各自回去拿一些東西,有的人就在家里睡著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洪水來了,洪水從洲頭到洲尾一掃而過,房屋,莊稼,家禽,還有在屋里熟睡的人都無一幸免被沖走。整個江洲,傾該間變成了一片汪洋。
人們站在壩上,看著自己的家園根本就沒有眼淚可以哭出來,因為無法相信那個殘酷的現實。
有一個老人和他的孫子同時沖到了一棵樹頂,樹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老人看到旁邊的樹就想游過去,減輕這棵樹的壓力,可是一個浪頭過來,老人就沒有了,只剩下他的孫子在樹上撕心裂肺的哭喊。
後來小孩兒被戰士救了起來,可是那個老人已經沒有了蹤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