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王耀林冷笑兩聲︰「候朝南，不管你怎麼說，縣社已經確定生產肥皂的項目，你們沙溪社就不能搞，你現在搞的這些，也必須停下來。」
「行啊，只要社里下達計劃，我們沙溪社一定執行。」候朝南笑著說道，他有自己的計劃，並不怕王耀林扔下來的狠話。
王耀林不甘地看了看周圍熱焰熊熊的火爐，冷哼一聲道︰「那你就等著瞧吧，侯主任，記得將這些東西都保管好了，到時候，縣社要用。」
哼，你弄得再好，弄得再大，最後也要便宜我！王耀林想到這里，心情總算好了一些，忍不住有些暗爽。
一個小小的沙溪社，就想跟縣里搶項目，做夢去吧！
王耀林得意洋洋地帶著人走了，候朝南連忙喊了幾嗓子，讓大家繼續工作，不要受到影響。要論在沙溪的影響力，王耀林拍馬也比不上候朝南，大家罵了王耀林幾句，笑呵呵地又開始干活。
第二天上午，中嶺縣供銷社召開動員大會，除了縣社各股室，包括各公社的供銷社、廢品收購部、曰雜經營部等二級單位，悉數參加。
這一次會議的主題，幾天前已經發下去，就是「關于上馬制皂項目、並成立項目領導小組和工作組的通知」。
對于縣社的這一項重大舉措，大家也都很關注，特別是最近幾天，候朝南滿世界搜集油脂等制皂材料，已經提前讓大家感受到這件事的熱度。
不過他們都還不清楚，候朝南是自作主張，甚至要跟縣社搶項目。
如果他們知道，恐怕也不會答應得那麼爽快。
跟縣社搶項目，不說沒有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了，那不是要得罪縣里的領導？
大會開始前半個小時，候朝南來到供銷社二樓，他今天穿得特別整齊，淺灰色的供銷社工作服，似乎經過熨燙，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就連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
臉上帶著笑容，笑呵呵的，顯得心情很好。
他是被羅大山叫來的，說有要緊的事跟他談。
進了羅大山的辦公室，只見王耀林也在。
羅大山板著臉，神色威嚴，盯著候朝南看了半天，候朝南不由斂了笑容，心里微微一曬︰想嚇唬我？呵呵，那我得學學宋穹的定力。
羅大山盯了候朝南半天，見他沒有任何不安或者焦慮，不由惱火地揮了揮手︰「坐。」
「知道為什麼找你來吧？听說你們沙溪社，無視上級的計劃安排，私自組織肥皂生產，這是擾亂社會主義生產秩序，是要犯錯誤地！」
羅大山猛地拍了下桌子，疾言厲色︰「你這麼干，到底想要干什麼？」
候朝南嚇了一跳，旋即想到宋穹，心想自己不能表現得太差，連忙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按照事前準備的月復稿，緩緩說道︰「羅主任，這、這……您這是什麼意思？前幾天，我們做出來肥皂，社里不是還表揚，號召大家齊心協力，做好這個項目的嗎？」
羅大山氣得渾身發抖，王耀林在旁邊怒斥道︰「你這是故意曲解組織意圖，縣社要上制皂項目，社里面只能有一個這樣的項目，你們必須要配合。」
候朝南也不想當著羅大山的面，與王耀林發生沖突，反正一切都要憑實力說話，便很配合地說道︰「這不是計劃還沒有下達嘛，是我們的領會不夠。」
「知道錯了，改過了就好。」
羅大山很大度地揮了揮手，又語重心長地告誡︰「記住了，縣里只有一個制皂項目，沙溪社現在搞的那一套，也要並入縣里的項目組，你也要好好配合社里的工作。」
「請羅主任放心，我們一定遵照上級的指示辦事。」
從羅大山的辦公室出來，候朝南又去沈建國的辦公室一趟，談了十幾分鐘，才一起前往食堂，參加今天的動員大會。
這一次，因為開會的人比較多，會議室坐不下，會議安排在西側的食堂。食堂的面積有一百多個平方，撤掉吃飯的桌子，放上長板凳，可以坐下兩三百人一起開會。
宋穹和唐生這次也回社里參加會議，唐生臉上的表情躍躍欲試，厚厚的鏡片下面，眼楮紅紅的，眼眶周圍有兩道明顯的黑眼圈，像個大熊貓一樣。
宋穹看到他這個樣子，忍不住打趣道︰「唐哥，怎麼，晚上想女人了？」
「呃，沒有！」唐生很老實地搖了搖頭。
黃琪這幾天都沒有看到他們在縣社出現，雖然看到宋穹，總是要想起那天在圖書館發生的尷尬事，但她還是走過來，跟他們打了個招呼，詢問他們這些天在干什麼。
站在拐角的地方，剛剛聊了幾句，王耀林走進飯廳，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徑直走了過來。
「宋穹、唐生，你們兩個還知道來上班？是誰讓你們來的？」王耀林板著臉，厲聲呵斥。
「王股長，我們每天都在上班！」宋穹抬起頭，對王耀林眨了眨眼楮。
王耀林被宋穹的輕佻氣得火冒三丈︰「閉嘴，你們都是業務股的職工，要到業務股上班，我是業務股的負責人，我都看不到你們，你們上的是什麼班？」
「我再一次警告你們，你們再無故曠工，就等著被處分、被開除吧！」
「吃里扒外的東西！」
王耀林地恨恨地說道。
罵了宋穹一頓，王耀林拿著材料，轉身走向會場的前部。
一路上，踫到的人，都笑著和他打招呼，熱情備至。
這些天，王耀林可謂春風得意，縣社的人都知道，社里的重點項目現在由他掌控，很多人都找他，想在里面撈點功勞，還有的，希望項目招工的時候，可以考慮他們家的孩子。
他很享受這種大權在握，受人追捧的感覺。
如果不是宋穹、唐生、還有候朝南這幾個不開眼的，他的心情可能會更好。不過，也沒有關系，候朝南剛剛被羅主任教訓了一頓，變得很老實，等今天會議結束，有的是辦法整治他們。
「小人！」遠遠地，黃琪對著王耀林的後背，啐了一口。
唐生咬著牙，恨恨地說道︰「哼，等會兒他就笑不出來了。」
宋穹笑了笑，沒有說話。
九點鐘，動員會正式開始。
縣革委會副主任、商貿辦主任黃儒漢、分管工業的革委會副主任沈揚等縣領導出席，縣商業局、食品公司等商業系統的單位主要負責人列席旁听，其他參加動員會的還包括縣工交系統的一些單位領導。
在黃儒漢的刻意營造下，供銷社制皂項目，已經成為中嶺縣推動工業生產，掀起增產節約運動高潮的一個重要項目。
動員會進行得很順利，羅大山將調子唱得很高，縣里的領導看起來很滿意，兄弟單位的領導大多有些不以為然，臉上的表情很輕松，不時交頭接耳，說兩句話，露出會意的笑容。
供銷社靠著肥皂這個項目，得到縣里的重視，讓他們既羨慕，又嫉妒，覺得羅大山這是踩到了狗屎。
羅大山講話結束以後，按照會議議程，下面就應該是工作組進行工作匯報，主持會議的唐建生拿著稿紙，剛剛開口︰「下面，由工作組的負責人，王耀林同志，匯報項目籌備情況。」
王耀林捋了捋頭發，剛要站起來，食堂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來人還咋呼咋呼地叫道︰「做出來了！做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