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穹，這都三天過去了，怎麼還沒有一個人肯干呢？」
天剛蒙蒙亮，郵政局前，宋貞的粥攤旁，宋軍拿起筷子，又放下，面對以前垂涎欲滴的腸粉，胃口全無。
宋穹在南城中學的政策宣講，已經進行了三天，有兩三百人听過，每天，都有很多人圍著他們打听政策情況，可是三天下來，卻沒有一個人提出正式申請，讓宋軍有種異常挫敗的感覺。
宋穹吃得津津有味︰「這才三天，你急什麼？」
宋穹知道，大家都在觀望，他們也害怕政策變化，肯定要想辦法多了解情況，然後才能下定決心，做出決定。
三天的時間，還不夠。
「那怎麼辦，不能就這樣等著吧？」宋軍這時候才覺得，做這事，還真不如他在碼頭扛大包。
「那你想怎麼辦？」
宋穹笑著反問，想了想又道︰「這樣，你跟那些問題最多、態度最積極的人約好，明天早上來我姐這里、還有集貿市場，讓他們親眼看看。我想，他們很快就會做出決定的。」
宋貞這里的生意越發好了，單單是早上，就能賣出去一百份左右，晚上以腸粉為主，生意甚至比早上還要好，一天能夠進賬二三十塊錢，其中有一半是賺的。
為了這個，宋貞連續幾天睡不著覺，還是宋穹好說歹說，並且擺出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說明政斧支持個體戶，才讓她不再那麼憂心。
為了減輕宋貞的心理壓力，宋穹現在每天都來蹭吃的，讓她少賺一點，並且要求宋貞給他這個幫工開工錢，一個月五十塊。
宋貞這個管家婆，又怕賺的錢多，又要攢著錢，只肯給他三十塊一個月。
不過，郭輝暴露以後，越來越勤快，宋穹要做的事情也少了。
吃完早飯，宋穹和宋軍準備離開，這些天，他們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白天單獨做工作，下午在南城中學做政策宣講。
經過這些天的宣講，宣講內容的傳播範圍已經相當廣泛，很多還沒有听過宣講的人，也已經對宣講的內容非常了解。
「穹哥、軍哥，你們要走啊，要不要再來點？」郭輝看到宋穹，依然有些拘謹。
「我們吃好了，宋貞，回頭我讓阿軍帶些人過來，參觀學習。」宋穹向宋貞打了個招呼。
三天後，宋軍拿著一份表格，興沖沖闖進宋穹的辦公室︰「哈哈，終于有人申請了。」
「是嗎？」
宋穹接過表格，掃了一眼，提出申請的人叫李勤快，五十三歲。
宋穹接觸過這個人，解放前就在縣城賣早點，解放後被改造，文亂中下放農村，回城後暫時還沒有落實工作，這是準備重⺪舊業了，也打算做一個小吃攤。
「好啊，你落實一下，先給他辦一份個體執照，再看看他辦小吃攤，有什麼要幫助的。」宋穹說道。
縣工商局對個體政策還有些疑慮，不願意發個體營業執照，而國家對個體戶的管理，還沒有成文的規定，經過宋穹和黃儒漢的爭取，開個體證的職能，就直接交給勞動服務公司。
當然，這樣做也有隱患，一旦政策風向發生變化，宋穹和勞動服務公司就要承擔極大的風險。
宋穹才不在乎。
宋軍興奮地點了點頭，接過表格，卻沒有馬上離開，臉色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宋穹，這家伙想在阿貞的粥攤旁邊，擺他的攤子。」
宋穹微微一愣︰「行啊，那里位置不錯。」
「可是……可那不是搶阿貞的生意嗎？」宋軍有些難堪地說道。
宋穹忍不住笑了，宋貞每天擔心錢賺得太多，說白了，還是因為大街上擺攤的人太少了，她是僅有的那幾個之一。
如果旁邊多一個小吃攤出來，她或許不會看成是競爭對手，而會認為是她的事業伙伴吧？
就算生意受到影響，每天少賺一點，也算不得什麼。
「沒事，今天下午，你帶他去見見阿貞，讓他們自己交流，阿貞肯定樂意。」宋穹說道。
事情果然如同宋穹所料，宋貞听說有人要在旁邊擺攤，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很熱心地指點。
在她的幫助下，僅僅過了三天，李勤快的攤子，就在宋貞的粥攤旁邊擺了起來。
也賣粥，賣腸粉，宋穹去嘗過，口味很不錯，就是份量稍微少點，生生將宋貞的生意搶了不少過去。
有了李勤快這個典型，宋軍的工作很快變得好做起來，接下去的幾天，幾乎每天都會有人提出申請，中嶺縣城的街頭，接二連三地多出一些小攤。
黃雲強，在縣皮革廠當過工人，腿上有殘疾，申請辦一個補鞋攤，幫人擦皮鞋、釘腳掌、修鞋子。
林芳，農村戶口、家庭主婦，丈夫是縣農機廠的職工，申請擺個小攤，賣紐扣、縫紉線、拉鏈等小物件。
陳鐵柱，申請拉板車，幫人運送貨物。
黃松平，申請做豆腐、賣豆腐。
黃小兵，申請開理發店。
……
宋穹在做宣講的時候，特地分析指明了一些社會上急需的服務和商品，勞動服務公司還專門羅列了一份指導目錄，很多人也是根據自身的條件，以及這份目錄的指引，申請要做的行當。
七月，中央下發《關于發展社隊企業企業若干問題的規定（草案）》，對社隊企業的發展方針、經營範圍、資金來源、產供銷計劃，以及價格、稅收和獎售補貼等問題作了具體規定。要求社隊企業的發展，必須堅持社會主義方向，積極生產社會所需要的產品，主要為農業生產服務，為人民生活服務，也要為大工業、為出口服務。
縣里召開會議，傳達中央文件精神，部署安排縣內社隊企業的發展，以及相關經濟工作。
發展社隊企業，是搞活經濟、滿足人民曰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的需要，同時，也有利于消化城鄉富余勞動力。
鑒于當前嚴峻的就業形勢，縣里要求勞動局、知青辦和各單位，必須利用社隊企業的發展，妥善解決更多待業人員的工作問題。
會議結束以後，勞動局召開內部會議，討論社隊企業的發展，以及待業人員的工作問題。
勞動局一正兩副三位局長，下設秘書股、計劃調配股、工資福利股，正式編制七個人，新設勞動服務公司，編制暫時只有一個。
盧明建現在的壓力很大，時間已經進入七月份，勞動局不但沒有完成上半年的工作任務，縣里的就業形勢，反而更加嚴峻。
縣里響應中央政策，要發展社隊企業，固然是一個利好，但也只能夠消化公社和生產隊本地的閑散勞動力，緩解閑散勞動力向城鎮流動的壓力，卻無助于解決當前的就業困難。
計劃調配股股長王敏曾苦著臉說道︰「從四月份開始，全縣各單位開始清理壓縮計劃外用工，並且實行各自包干的方式，解決了一部分待業人員的工作問題。」
「但是，缺口仍然很大，而且包干的方式，也出現了一些問題。比如，有的單位成立實業公司，將待業青年編入其中，卻沒有足夠的業務和工作，只能發極少、甚至拖欠、不發工資；有的單位大量的年輕人頂替入職，影響了生產，出現產量下降、質量下降的情況……」
「就當前情況來說，現有的潛力已經基本挖盡，除非像發展社隊企業一樣，找到更多的安置項目，否則，年內就業形勢不可能得到根本姓的改觀。」
盧明建臉色陰沉，王敏曾所說的情況，他基本上都能夠預料。
盧明建轉頭看向宋穹︰「宋穹同志，勞動服務公司成立也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情況怎麼樣？」
宋穹抬頭看了盧明建一眼，簡明扼要地說道︰「我們的工作剛剛打開局面，主要以鼓勵和扶持主動就業為主，目前已經確定十七個個體項目，我們希望形成示範作用，帶動更多的人主動就業。」
「十七個項目？能夠安排多少人就業？」副局長方同世驚訝地問道。
宋穹道︰「這是個體項目，也就是說，一個項目，基本上就是一個人。」
「那就是說，十七個項目，就解決了十七個人的工作？」方同世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你這叫什麼項目？簡直就是唬人嘛！」
宋穹連忙解釋︰「這是主動就業，公司進行引導和扶持，比如說，有一個人會做豆腐，那我們就吸收進來，讓他做豆腐，我們提供幫助，進行管理，我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大家主動找到事情做。」
「亂彈琴，這麼多不同的項目，你能夠管得過來？還有，你這樣做，又能解決幾個人的工作問題？」方同世年近六十，是個老干部，對于宋穹不到二十歲就負責勞動服務公司，從一開始就持懷疑反對的態度。
另外一個副局長葉進修也板著臉說道︰「局里成立勞動服務公司，是希望能以更靈活的方式，組織待業人員參加工作，希望你們不要投機取巧，要踏踏實實地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