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時是順著一條大河進行逃竄,慌亂中,也沒有察覺什麼不妥,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當初有幾個人實在不想打仗了,這才策劃的一場軍變吧,大家一窩蜂的跑,軍官就是開槍都制止不住。」方老爺子笑了起來,「很多時候都是這樣,軍營嘩變就是朝夕的事情,等我知道了這件事情,身邊已經跑的沒有了人,我拎著一條破槍,有些茫然,後來想了想,一狠心,把槍埋了起來,做一個記號,然後向前面看看情況。」
「你把槍丟了?」方雨桐有些奇怪,「爺爺,我覺得應該把槍留在身上才好。」
方老爺子看了林逸飛一眼,笑了起來,「逸飛多半明白這個道理。」
林逸飛點點頭,「其實兵荒馬亂的,雖然沒有槍防身,很是危險,但是拿一把槍在身上,如果無法藏起來,那更能招惹殺身之禍。」
「是呀,」方老爺子嘆息道︰「還是逸飛明白道理,那把卡賓槍我是無論如何藏不起來,雖然平時掛著走挺威風的,但是踫到幾個兵痞,搶你槍,拉你入伙還是小事,抽冷子打你一槍,那是防不勝防的。」
方雨桐笑道︰「原來這里面還有這麼個說道。」
「當時我順著大河往下走,不要說國家什麼形勢,當時一眼黑,就算身邊什麼形勢都不知道的,到處都有零零散散的槍聲,雞飛狗跳的,那時候都是這樣,找不到部隊的散兵,都是仗著手中有幾把槍去搶,好的軍官還能約束一下,沒有良心的就是縱容去搶,我雖然餓的不行,還是不能昧良心去做這種事情,」方老爺子嘆息道︰「有的時候,其實人的好壞只是差了一線,說句實話,我就是因為這點良心,這才能活到現在。」
方雨桐心中一凜,「爺爺,你怎麼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因為你們只願意听爺爺風光的事情,而且很忌諱我當初在[***]當兵的歷史,」方老爺子笑了起來,「所以當初听不到爺爺走麥城的事跡,當初我沿著小路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破廟,那個破廟倒了半扇門,香案上也是厚厚的一層灰塵,很久沒有人呆過的樣子,香案上供這一個怪怪的泥像,也看不懂是什麼模樣,我當時只是想,你如果能保佑我平平安安的,我以後,我以後,以後了半天,也許不下什麼願望,知道這都是空的,這年頭,誰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只不過我當時暗自拜了佛像,這才發現,遠處的一角竟然坐了個少年,微閉雙眼,左掌放在丹田的地方,右掌貼著背心,盤著雙膝,逸飛,你好像會武,你猜猜他在干什麼?」
林逸飛卻是臉色變,雙手照著他說的姿勢比劃了一下,「老爺子,是這個姿勢嗎?」
方老爺子眼中有些詫異,「的確是這樣,一點不差的,逸飛,你怎麼知道?」
林逸飛終于還是搖搖頭,「我,我听說這種修煉方法,這是一種修煉內功的法門,叫做鳳鳴千里,是一種適合女姓修煉的武功,不過現在好像不多見的。」
方老爺子一挑大拇指,「原來逸飛早就猜了出來。」
「他猜出來什麼?」方雨桐和百里冰都是異口同聲的問道,只不過百里冰的聲音有些發顫,方雨桐的聲音卻是很是急切。
「他那個時候,臉色黝黑,好像很髒的樣子,但是卻收拾的干淨利索,」方老爺子嘆息道︰「我當時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如果是逸飛當時在場,多半能一眼看出他其實是個女子。」
方雨桐有些奇怪,心中暗道,爺爺真的是老糊涂了,這個人是男是女的,也至于這麼慎重和激動?
方老爺子又說道︰「當初其實不要說他是女的,就算他修習什麼鳳鳴千里的內功,我都是一無所知的,我只覺得他姿勢比較古怪,當時沒有見過世面,還以為他病了,所以緩步走上前,問了一句,兄弟,你沒事吧?那人緩緩睜開了眼楮……」
方老爺子說道這里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眼楮也睜的好大,本來有些混濁的眼楮落出了點興奮的光芒,「她的眼楮又如璀璨明星般的善良,當時我就一怔,只是感慨,她這雙眼楮倒也好看,她眼楮睜開一下,搖搖頭,再次閉上,那時我已經知道,她不想和我說話的,我也不想自討沒趣,轉身走到一邊,只是轉身的時候突然愣住,我發現她衣服雖然有些髒破,脖子上卻掛了一塊玉。」
「鸞鳳清鳴?」林逸飛失聲問道。
方老爺子看了林逸飛一眼,有些詫異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鸞鳳清鳴?」
「鸞鳳清鳴和蟠龍如意有一些干系,」林逸飛猶豫說道︰「我只是猜到的。」
他剛才十分的激動,這回卻又鎮定了下來,「她長的什麼樣?」
「她?」方老爺子皺起了眉頭,「瓜子臉,柳葉眉,當然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開始看到她的時候,只覺得她臉型比較消瘦。」
「不是她?」林逸飛有些詫異的喃喃說了一句。
百里冰握住了林逸飛的手掌,低聲問道︰「逸飛,是誰?」
林逸飛扭頭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我們不如先听下去?」
「好?」百里冰低聲應了一句,垂下頭來,不知道想著什麼。
「當初我也不知道那塊玉是什麼鸞鳳清鳴,只知道那塊玉很好看,而且價值不菲,他明目張膽的戴在脖子上,露在外邊,實在過于不懂世故,于是我好心的提醒了一聲,兄弟,你的玉最少藏起來,現在兵荒馬亂的,你小心因為它送了姓命。那人也不知道听到沒有,皺了下眉頭,我看到她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于是找了塊干淨的地方坐了下來,找了點干草,想在這里對付一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只是沒有想到,我才鋪好地方,廟門就是一聲大響,進來了幾個兵,其中一個官我還認識,竟然是我們部隊的王連長,當時我嚇的跳了起來,知道躲避來不及,只好站了起來,說聲王連長好,但是心中卻替那人擔心,因為我知道,王連長這人小氣,又貪財,看到了那塊玉佩,絕對不會有給別人留下來的道理,他們四個人,一個腰中別著盒子炮,另外三個都是扛著槍,抓了兩只雞,還拿了一壇子酒。」
方雨桐雖然知道後來爺爺沒有什麼事情,可是還是有些替他擔心,「你是個逃兵,小心他們斃了你。」
方老爺子搖頭道︰「他們也是逃兵,大家怎麼說還是臉熟,不會馬上翻臉的,王連長看到了我,倒是一愣,轉瞬看到我灰頭灰臉的,也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只是說,現在隊伍散了,他們準備往南走,投靠一下馬大帥,問我有興趣沒有,如果有興趣,可以一塊,他這麼說的時候,手上惦著盒子炮,眼中落出了殺機,我知道這個時候他是在拉攏人心,找個隊伍帶著,人多了,到時候投奔張大帥有本錢,我好漢不吃眼前虧,心中雖然罵,可是還是說,好呀,我正愁沒有地方吃飯,以後就和你王連長混了。」
方雨桐笑容有些勉強,看了林逸飛一眼,「爺爺這也算是隨機應變吧?」
方老爺子笑了起來,「你們都覺得我那個時候很丟人是吧,我卻不覺得,很多人為了活命,忍一時之辱又算什麼,他們听了這話,還算高興,又要燒黃紙,喝黃酒什麼的,無非是想拉攏人心,然後他們突然看到了牆角的那人,又看到了他的玉佩,一下就動了心,那時候很亂,鈔票不值錢,今天一萬塊能買個金戒指,明天連個饅頭都買不到,所以很多人都是留著硬貨,金條,銀元,還有古董玉器都很值錢的,王連長于是讓我表示忠心,去把那人身上帶的玉取回來。」
方雨桐听著有些不得勁,覺得這種事情說了什麼用,你去搶人家的東西,那不和土匪差不多,怎麼說也是個污點!
「我當時沒有辦法,就走過去勸她,讓她最好把玉給他們,命沒有了,留著什麼都沒有用,他們手中都有槍,得罪不起的,那人睜開眼望了我一眼,冷冷的問道,我不給你怎麼辦?我只能低聲說,你不給我,我們得想辦法逃命,這里有個後門,我們沖出去,鑽到野地里面,他們有槍也找不到我們。她終于笑了起來,說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了?她說的聲音比較大,那面顯然也听出了不對勁,王連長把盒子炮掏了出來,其余的三個人拉了槍栓,罵罵咧咧的走了過來,可是還沒有等他們舉起槍來,三條步槍就被捏成廢鐵,王連長的盒子炮卻被頂在他自己的腦袋上,那人冷冷笑道,這塊玉有不下一百人看上,卻沒有一個人要過去,你知道為什麼,王連長哆哆嗦嗦的問道,為什麼,那人嘆口氣道,因為他們都死了,他說到這里的時候,乒乒乒乒的四槍,如同放鞭炮一樣的殺了王連長四個,我當時嚇了一跳,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那把槍已經頂在我的腦門子上!」
方老爺子看起來很威嚴,也是很有地位,林逸飛也知道他在京城絕對不是一般人物,誰都不知道他還這段糗事,可是他說出來的時候很坦然,而且好像很懷念的樣子。
「後來怎麼樣?」雖然知道爺爺現在還站在眼前,可是方雨桐還是忍不住問道,林逸飛卻是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這才說道︰「方老爺子的武功是和她學的?」
方老爺子笑了起來,「原來我就這點秘密,也被你看了出來。」
「我爺爺是會一點,」方雨桐有些詫異,以前听到家里人提及爺爺的時候,說他在戰場勇猛無比,武功很好,可是自從自己記事起來,看到爺爺走路都不那麼利索,一直都有些不信。
「後來呢?」林逸飛提醒了一下,「那和這幅畫像有什麼關系?」
方老爺子忍不住問道︰「逸飛,你為什麼也很關心這幅畫像?」
「我和冰兒看了前兩幅畫像,一直琢磨不透畫像的含義,」林逸飛臉色如常,「所以都以為所有的答案都在最後這幅畫的上面,沒有想到看到了這幅畫,還是一頭霧水!」
他說到一頭霧水的時候,已經感覺到百里冰看了他一眼,只不過他並沒有望過去。
「光環,白教肉身飛赴淨土,夜叉,」方老爺子听到了林逸飛大致解釋了一下另外兩幅畫的內容,當然只是畫面意思,他听到了更是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還有其余的兩幅畫,說句實話,我一直以為只有這樣的一幅畫,因為這是她當初給我看的。」
「這幅畫當時也在那人的身上?」林逸飛沉吟一下,「還請方老爺子講下去。」
方老爺子笑了起來,「我就說,你們不要急,這些事情,我都想了幾十年,還是沒有頭緒,你們完完整整的听一遍,或許還能听出點端倪。」
方雨桐也多少帶出了興趣,「爺爺,你就不要賣關子了,今天等你講完,我們再吃飯。」
方老爺子明顯對這個威脅不放在心上,「那個時候,我哪里還想吃什麼飯,冰冷的槍口頂在腦門上,我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看到她毫不猶豫的殺了四個人,我絲毫不懷疑她會一槍打爆我的腦袋,只是她到底如何搶過了那三把步槍,又是捏泥巴一樣的,我是一點都不知道,她看了我半晌,終于笑了一下,伸手一捏,那把盒子炮又變得不成樣子,她隨手一丟,淡淡說到,看在你怎麼說,還算有點良心的份上,我就不殺你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方老爺子有些感慨,「其實我那個時候知道什麼,只不過山里出來的,沒有泯滅最後一點良知,如果沒有遇到她,就那麼混下去,誰知道我以後會怎麼樣,說不定一直在[***]混下去,也說不定有一天會被亂槍打死,哪里還有雨桐你。」
「這麼說爺爺一生的轉折點就在這個人身上?」方雨桐看了林逸飛一眼,心中一動,「不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方老爺子神色有些悵然,看了林逸飛一眼,終于嘆息一口氣,「幾十年過去了,我怎麼知道?」
林逸飛也忍不住想嘆氣,最終還是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她又回到了原地坐了下來,仿佛這些人都不是她殺的一樣,她既然不殺我,我膽子就大了一些,當時她渾身上下灰頭土臉的,比我還要髒一些,雖然後來我才知道,亂世中行走,她不過是掩飾一份,雖然她不怕麻煩,可是她不是出來找麻煩的,我當時不知道她是個女的,就問她到哪里去,我們說不定順路,她好在還看我順眼,回答道,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爺爺你是看上人家了吧?」方雨桐笑了起來,「怪不得你不說,原來一直怕我女乃女乃知道。」
她這個孫女不像個孫女,竟然嘲笑爺爺,方老爺子卻並不惱怒,「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卻覺得他其實人也不壞,最少不是胡亂殺人的,可是後來,後來我是真的看上人家了,只不過,」方老爺子嘴角一絲苦笑,〞我看上了人家,人家心中沒有我的.〞「那她難道有了心上人?」百里冰問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
方老爺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百里守業才知道的。」
「你說的是我爺爺?」百里冰這下真的大吃了一驚,「听我爸爸說,我爺爺建國後不久,就,就過世了。」
「我知道。」方老爺子神色有些異樣,「他死的時候,我也在場。」
「我爺爺怎麼死的?」百里冰好奇的問道,現在看來,方老爺子還是精神的很,可是爺爺已經死了幾十年,那時候爺爺應該很年輕!但是爺爺那個時候就死了,說明還是有些蹊蹺!
方老爺子搖搖頭,「具體怎麼樣,你如果有興趣,還是問百里雄飛好一些。」
他口氣一轉,已經又回到了原先的話題,「當時我很高興,就說我也無處可去,正好和她一路,那人終于笑了起來,說到那好,只要我不怕死,就跟著她好了。當時我很高興,二人在破廟呆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起來才發現,原來彼此真的沒有什麼目標,我當時就勸告她,你的那塊玉還是收起來的好,不然讓別人看到,還是會來搶,有好東西是不錯,但是現在不是炫耀的時候,她卻是搖頭,說這塊玉一定要帶在外邊,就是讓別人能夠看到,我問她為什麼,她不回答,我沒有辦法,只好自求多福的,她除了那塊玉,還帶著個包袱,里面有個硬硬的東西撐著,我開始以為是寶貝,後來才知道是幅畫,也就是牆上掛著的那幅。」
方老爺子伸手指著那幅畫,「就是它了,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幾十年後的今天還能看到它,所以見到它的第一眼,我毫不猶豫的買了下來。」
「她帶著這幅畫什麼意思?」林逸飛終于問道了正題,感覺到嗓子有些發干。
「我不知道,」沒有想到方老爺子竟然給了他這麼個答案,看到林逸飛不解的表情,笑著說道︰「你听我說下去,當初我是不敢動她的東西,更是不敢問,二人東游西逛的,好像沒有什麼目的,後來有些熟悉了,我才敢問她叫什麼,我當時也多少看出來她是個女的,只不過一直沒有說穿,也守著禮節,這可能讓她多少有了一點好感,她說她叫君憶,我有些奇怪的說到,這個名字很雅呀,她家多半是個大戶人家,我這麼推測是有理由的,因為她一來名字起的很雅致,二來當然是那塊玉,那塊玉就算我不識貨,也知道覺得價值連城的,就像逸飛你給我的這塊。」
說到這里,方老爺子掏出了蟠龍如意,「這里面的暗影是條龍,那里的是條鳳,自從我把這塊玉帶在身上,身子感覺好了一些,也不那麼容易疲倦,再加上你和錢醫生開的藥,多少還能熬一段時間,逸飛,其實我欠你一個人情的。」
「再大的人情,一億也夠了,」林逸飛笑著說道︰「更何況留在我手上並沒有什麼用處。」
方老爺子盯著那塊玉,神色有些異樣,「當年君憶也是這麼說的,她說這塊玉雖然珍貴,但是在不同的人眼中,有著不同的價值,我當時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後來雖然懂了,卻有些晚了。」
林逸飛提及一億資金的時候,方雨桐想說什麼,可是終于還是忍住,她可是清楚的知道,爺爺不算窮,也不是兩袖清風什麼的,你讓他拿出個幾萬還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你讓方家隨隨便便的拿出了一億資金,那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這麼大的事情,自己怎麼從來沒有听說過。
「當時我記得她問我,你見過這塊玉嗎?」方老爺子顯然還沉湎在過去的回憶中,也可能是因為這些事情在他心中憋了太久,需要找一個人傾訴,「我但是很奇怪,我是頭一回見到這塊玉,要說見過,也是在那個破廟頭一次見到過,當時君憶笑了笑,說她只是隨便問問,她想我多半也沒有見過,事情也不會這麼巧的,她已經找了兩年的,我有些奇怪,不明白她這麼說什麼意思,她然後就解開了包袱,讓我看到了這幅畫,她盯著我,只是問道,你見過畫上的這個人沒有,或者對畫上的人有什麼印象沒有?我當時看到了這個戴著夜叉面具的人物,第一個感覺也是害怕,搖搖頭,就問她,這個是什麼面具,怎麼這麼嚇人。她嘆息一口氣,已經把畫收了起來,喃喃自語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的,可是我還是想試試。」
「爺爺,那個君憶到底在說什麼,怎麼沒頭沒尾的?」方雨桐忍不住問道,她是听的一頭霧水,只是因為她對于整件事情,也是從來沒有什麼眉目。
「我當時也不知道,」方老爺子苦笑道︰「可是後來逐漸有些明白,但是已經有些晚了。」
「為什麼?」方雨桐有些惱火,不明白為什麼爺爺說話的時候總是吞吞吐吐的。
方老爺子看了林逸飛一眼,已經有了深意,其實自從林逸飛關注這幅畫的時候,他已經隱約知道了什麼,他說了幾句晚了,一方面是因為他自己明白的晚了,二來是林逸飛好像也和這幅畫有些瓜葛,他的出現,是不是也有些晚了?
「听君憶說,蟠龍如意和鸞鳳清鳴本是一對,」方老爺子終于又說了下去,看了一眼百里冰,「我這嘮嘮叨叨的,你多半是煩的。」
百里冰搖搖頭,「我覺得這個故事,不對,應該是這段往事,還是很吸引人的,最少,我們就經歷不到這個情形。」
她說到這里的時候,望了林逸飛一眼,「只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我想老爺子,很多事情,你也應該看開才對。」
方老爺子緩緩點頭,「看的開,看不開,都是一念之差,我,我最少比,最少還好一些,當年君憶說,她其實是在找一個人,所以這才來到亂世,我問她找誰,為什麼要找,怎麼個找法,後來又想到了,她可能是想找擁有那塊蟠龍如意的,或者是想找認識那幅畫像的,那其中又有什麼道理,可是我不能想到的事情,逸飛,你知道嗎?」
林逸飛想了半晌,緩緩搖頭。
「我問君憶,她也沒有多說什麼,」方老爺子嘆息一聲,「後來她就問我,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武功很高的人物,那我還知道不少,說什麼河東的神拳鐵胳膊呀,河北的鐵頭無敵呀,還有單刀震九州什麼的,當時我不知道什麼意思,後來才知道,她要找人去比武,這些人其實要說名氣還是有的,不過都是跑江湖的,留下了點薄名,本來對于我們來挑戰,有的彬彬有禮,有的蠻不講理,不過毫無例外的,在君憶手中都過不了三招,比如那個神拳鐵胳膊什麼的,本來擺的好大的架子,一出場八大徒弟護法,器宇軒昂的,本來不想和君憶比試,名氣大了,自然不肯壞了這個名頭,可是君憶一出手,就把那八大弟子打的滿地找牙,都說打狗看主人的,不過這狗都被打光了之後,主人也不能不出手,鐵胳膊一出手,就被君憶扭斷了胳膊,痛的哭爹喊娘的,君憶倒沒有什麼不好意思,丟下了一包藥,說他自己看看病吧,沒有想到江湖中多是這種名不副實的老家伙,這句話一說出來,鐵胳膊沒有被打死,差點被氣死,無奈技不如人,只好連夜離開河東,我也是後來才听說的,他們多半以為以前闖江湖的時候,得罪了什麼人,現在有人過來砸場子,我卻知道不是,因為君憶後來又找了什麼鐵頭無敵,單刀震九州的,結果鐵頭腦袋上讓她打了個好大的包,那個使單刀的,還沒有等到震什麼,就已經被她把單刀劈手搶了過來,單手一掐,已經把單刀的尖端捏下一截來,手指一彈,當的一聲,打入了對面的石牆里面,單刀震九州嚇的臉都有些綠了,咕咚就跪了下來,連說饒命。」
林逸飛卻是神色一凜,隨手拿過一個水果刀,比劃了一下位置,「中間還是尖端?」
「靠上面一點。」方老爺子眯縫著眼楮,「這手絕活逸飛能夠做到嗎?」
林逸飛放下了水果刀,避而不答,「無論如何,這個君憶的指力和內力都是不差。」
「不錯,」方老爺子點頭道︰「要不單刀震九州的怎麼嚇的那麼厲害,就差點磕頭端茶,後來我跟著她在一起的時候,發現她最少打敗了十幾位所謂的高手,卻也不怕人復仇,還是大模大樣的在那一帶活動,我卻是天天晚上嚇的睡不著覺,生怕被人亂槍打死,也不知道她說找了兩年,難道天天過的就是這種曰子,後來沒有人找她,我是很高興,她卻顯得很失望的樣子,又問我哪里找人最方便,我回答到兩個地方,一個就是軍旅,另外一個就是大上海,因為這兩個地方都是龍蛇混雜的,一般很多混的不得志的都想上那里去淘金,要不人家怎麼說當時的大上海是冒險者的天堂,軍旅里面的人更是雜七雜八的,天南地北的,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有,她說好,那就先去軍營呆一段時間,如果還是找不到的話,她再去上海,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她找一個人那麼的執著,那個年代,參軍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因為人家拉壯丁都拉不到呢,我們很快的就找到了一個部隊,是隸屬南方的一個大帥的,當然不是嫡系,她說我什麼都不會,這樣出去打仗,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命大,所以看在我這麼熱心的份上,教了我點功夫,後來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了這麼多年,竟然還完好無缺,不能不說是她的功勞。」
「原來爺爺真的會武功,以前听女乃女乃說,我還不信的。」方雨桐看到老爺子說起了自己的情史,竟然越說越有味道,忍不住出聲提醒一下。
「你女乃女乃當然知道,」方老爺子大笑了起來,笑聲中豪放中帶著點惆悵,「當年她認識我的時候,本來是大戶人家的,後來家里反對,卻是執意要和我走,當時弄傷了腳踝,我一口氣背著她走了十幾里呢。」
「女乃女乃知道這些事情嗎?」方雨桐忍不住問道。
方老爺子沉默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可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跟著我。」
說到了這里,方老爺子有些感喟,「你們現在年輕人的浪漫呀,算得了什麼,今天愛的死去活來,明天卻又吵鬧著要離婚,就說你大哥吧,到現在換了多少個女朋友,我看到他自鳴得意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雨桐,你要記得,能和你過一輩子的才算是另一半,要不怎麼有一句歌唱的好,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慢慢變老,那些今天和好,明天嚷嚷分手的,絕對不會長久。」
方老爺子說到這里的時候,就算林逸飛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方雨桐更是希望用笑聲沖淡尷尬,「爺爺,沒有看出來,你對現在的流行還很關注呢。」
「唉,」方老爺子又嘆息了一聲,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嘆氣的次數很多,好像多少是因為當年的遺憾,「我們到了軍營之後,我因為有了經驗,所以提升的很快,她雖然教給我的武功很簡單,卻很實用,我練了一段時間,本來瘦弱的身子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就算在軍營中,進行力量比試的時候,本來我還不是他們對手,但是半個月後,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贏後,所以都是心甘情願的叫我老大!我也很快的成為一個小排長,軍營就是這樣,你有能力,能打,那是誰都服你,不然的話,只有受欺負的命。」
方老爺子神色自豪,「君憶卻是一直在我手下當著一個小兵,別人都以為她是我的親戚,以為她是依靠我,卻不知道她才是我的老大,其實依照她的本事,只要露一手出來,那絕對比我要出名的多,只不過她到了軍營後,行事反倒低調起來,她又特意把自己打扮的髒一些,黑一些,又不喜歡和別人說話,倒也沒有誰去注意她,我們當時還是過著漂泊不定的曰子,那時候,像我們這樣的雜牌軍,都是東走西竄的,惶惶如同喪家之犬,先是和鬼子打,後來一紙調令,我們去圍剿所謂的土八路。」
方雨桐有些尷尬的笑了起來,或許在她眼中,這些非但不能說是光彩的事情,提及起來,都是有點丟人的,「那後來呢,你們怎麼會分開?」
方老爺子沉默了一會,「我們去圍剿八路軍,反倒被人家圍剿了,人家那個打仗,才真的叫戰術,我們只能說是斗毆,其實那個時候,我本來已經當上了個營長,也算有點勢力,問東西也方便了很多,她囑咐我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拿著那幅畫,自己繼續戴著那塊玉,如果踫到她看上眼的,她就會拿出畫像,問上一句,你認識畫上的人嗎,你對這幅畫有印象嗎?我實在頭一回見到這種打听人的方法,這畫上的人帶著個夜叉的面具,拿個長槍,本來面目別人都看不到,誰又能認識?你們說是不是?」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忍不住向林逸飛問道︰「你認識畫上的這個人嗎?」
看到林逸飛沉默不語的樣子,方老爺子誤會了他的意思,大笑了起來,「你看,當年她就是這麼執著的去問,一個個的去問,從來沒有厭煩的情緒,每次拿出畫像的時候,都是充滿了期待,可是我又不敢說什麼,心中真的希望她能夠找到她相見的人,不過你們現在看起來,一定是很好笑的?」
方老爺子端起了茶水,想要喝口茶水,卻是望了百里冰一眼,他看到百里冰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丫頭,雖然說百里守業的因素也有一些,可是他覺得,這個百里冰知道內斂,無疑比自己的孫女更加討人喜歡。
只是一眼望過去,方老爺子愣了一下,「冰兒,你怎麼流淚了?」
百里冰慌忙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強聲笑道︰「哪里流淚了,老爺子你看錯了,是風沙迷了眼楮。」
「這屋內怎麼會有風沙?」方老爺子奇怪問道。
「不是風沙,是個小蟲子,飛到眼楮里面了。」百里冰低下頭來,用力的擦了擦,這才抬起頭來,笑容有些勉強,「現在沒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