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一幢禁衛森嚴的中殿,穿越殿堂而過,便是當今帝國皇帝司徒明月的寢宮之一——安福宮,這里司徒明月本身的寢宮,由于他長期臨幸後宮妃臏,所以反而居住在這里時間並不算太多。
踏進房間,略顯昏暗的室內已經燃起了魚燭,寬敞的雕龍大床上,斜倚在床頭上的黃綢錦袍裹身老者正是帝國皇帝司徒明月,短短幾天里,原本精神矍爍的老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額際眉稍間細密的皺紋顯得格外清晰,略瘦的臉頰因為劇烈的喘息而泛起一絲赤紅,兩名跪伏在旁邊的小太監伺候著他用藥。
見何知秋進來,一口將藥液吞下,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喘氣,老者示意已經跪伏在地請安的軍務大臣起身免禮,同時也給隨同進來的宮裝中年太監一個手勢。
宮裝太監會意的微微欠身,一招手,兩名小太監便無聲的跟隨他出門而去,整個房間便只剩下兩人。
「陛下!」眼見得司徒明月精神狀況比起以前差了許多,軍務大臣心中莫來由一陣心酸,眼眶頓時也濕潤了。
看見自己的心月復大臣真情流露,司徒明月也頗為感慨。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這兩句古話誠不欺啊。雖然只有短短三天,但自己朝中的那些個重臣們表現究竟如何呢?自己雖然這三天里精神狀況時好時壞,但卻並不代表自己對局面失去了控制,幾乎所有人的表演在這幾天里都得到了充分展現,自己這個重病纏身之人正好借這個機會將這些人的表現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臉上露出少見的一絲感動,但瞬間即消失無蹤,司徒明月和顏悅色的道︰「何愛卿,何須如此?朕的身體還好得很,只不過需要一段時間來靜養罷了,愛卿毋須過分擔憂。」
「是,陛下。老臣不過是杞人憂天,陛下龍體康泰,偶染小疾,定能很快恢復健康。」老于事故的軍務大臣趕緊接上話。
「唔,不說這些事了,這幾天可真是難為愛卿了,朝中這一干大臣和朕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們沒有惹出什麼亂子吧?」司徒明月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那味道說不出是什麼。
「回陛下,朝中一切都安好,只是還有不少事情需要陛下來最後定奪,有些事情已經不能再耽擱了。」心頭一緊,假裝沒有听出皇帝陛下的言外之意,何知秋恭敬的回答道。
「一切安好?何愛卿,莫非你是怕朕受不了刺激?」微微撇了撇嘴角,司徒明月內心里嘆了口氣,「你不必瞞朕,朕清楚得很,朕那幾個兒子恐怕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吧?那些個大臣朕看也好象不那麼安分吶!」
何知秋額際浸出涔涔冷汗,一時間他心亂如麻,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皇帝陛下如此犀利的質問,這幾天自己雖然問心無愧,但皇帝陛下這幾句話也點明了朝中有人在蠢蠢欲動,看來陛下雖然在病中卻依然耳聰目明,朝中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朵,也許舉手投足間就有可能掀起*,想到這兒,軍務大臣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見何知秋只是默默的跪倒在地,卻無任何言語,司徒明月心底里涌起一陣悲哀,是啊,皇家之事,雖然乃是家事,無論大小,卻無一不關乎天下,你怎麼能苛求一個外人來插足這些事務呢?
搖了搖頭,司徒明月臉上泛起無奈的苦笑,卻將話題拉到了一邊︰「好了,這個話題朕也不與談了。說說外面的情況吧,也說你的想法,不用太顧忌朕,朕自己心里有數。」
終于松了一口大氣,何知秋悄悄抹了一把汗,清了清嗓子才道︰「眼下形勢雖然很糟,但比起前兩天已經穩定了下來。北邊,除了早已失陷的北原郡和燕雲郡的滄州、雲中兩府外,其余地方已經基本穩住了陣腳,但燕雲郡由于同時遭受了來自北邊普爾王國大軍的巨大壓力,雖然集結了近三十萬大軍,也僅僅能維持守勢,不過這幾天里太平叛軍也未有什麼大的動作,估計他們也在采取措施鞏固他們在北原和燕雲兩府的統治。」
一邊報告,軍務大臣一邊偷偷打量了一下靠在床邊的皇帝陛下的臉色,還算好,雖然陰沉,但卻並未有其他異常表現,也許是早被這些接踵而來的壞消息刺激得已經麻木了,再多上兩樣也就無關緊要了。
輕輕閉上眼,司徒明月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略顯疲態的問道︰「就這些?」
「嗯,北原郡的盧龍府有消息傳來稱尚未陷落,但我們至今還沒有收到可靠的情報。」見皇帝陛下臉色難看,何知秋不得不硬著頭皮把尚未核實的情報也說了出來。
「哦?」司徒明月精神果然一振,「盧龍府的城守是喬夏吧?朕還沒想到他還能把盧龍府給守住,實在是大出朕的意外啊!看來許多事情不能看表面現象啊,這喬夏平時朕也听得不少反應,好象並不怎麼樣嘛,可就憑他能為朕守住盧龍這片土地,朕看就是當那一郡郡守也毫不為過!」說到這兒,司徒明月提高了自己的聲音,顯然是有感而發。
何知秋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一時興起為了安慰陛下把這未經核實的情況報告了陛下,若是那情報有誤,那豈不是要大大的不妙?而且何知秋還知道即便是盧龍府真的守住了也絕對不是喬夏那個夸夸其談的家伙的本事,若是論溜須拍馬,喬夏倒還不讓他人,要論其他,恐怕就太高抬對方了。倒是那個盧龍警備師團的師團長米豐听說倒還有些能力,不知道這個消息與他有沒有關系?
看軍務大臣半天沒有搭話,司徒明月有些奇怪,瞟了對方一眼,發現對方有些心不在焉,輕輕咳了一聲,才把對方從神游中驚醒過來。
「陛下恕罪,老臣一時走神,想到其他事情上去了。」何知秋這才回過神來,連連懇求原諒。
「何愛卿,那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你在朕面前都能走神呢?」司徒明月好奇的問道。
一句話問得軍務大臣緊張起來,本來只是句托辭,沒想到皇帝陛下當了真,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靈機一動,道︰「老臣還得到一個消息,在隴東的局勢有些變化,鷓鴣關發生了爭奪戰,據說李無鋒的軍隊在鷓鴣關與太平叛軍發生了沖突。」
「哦?」司徒明月一听果然來了興趣,「這個家伙真是耐不住寂寞啊!連一刻也不得安穩,結果怎麼樣?」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好象是李無鋒的部隊佔了上風,太平叛軍已經退回了隴東和西康。但他們又加強了隴東府城的防御,而李無鋒也就按兵不動了。」何知秋不知道皇帝陛下究竟怎樣看待這個事情,便有所選擇的介紹這場戰斗的情況。
「哼,朕真不明白,為何那李無鋒的手下就能屢戰屢勝?而看看朕的軍隊,他們的表現為何總讓朕大失所望呢?」司徒明月仰天長嘆,一雙鷹目怔怔的望著正上方的絲羅帳頂。
皇帝陛下隨口的一句話卻讓軍務大臣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如刀割,身為人臣食君之祿,卻不能為君分憂,實在是有愧于心,皇帝陛下雖然沒有指自己,但自己身為軍務大臣,肩負帝[***]機要務,何嘗沒有責任呢?
「陛下,老臣的確罪該萬死,辜負了陛下的重托。」何知秋咬牙叩首。
「罷了,何愛卿,朕並無責怪你之意,只是眼下局勢艱難,朕心情實在難受啊!」長吁一口氣,司徒明月神態蕭索的嘆道。
心中一熱,何知秋定了定神道︰「陛下其實也毋須太過憂慮,眼下北方局勢已經穩定,外交部門和馬其汗人的談判也取得了一定進展,關西局勢雖然還不明朗,但太平叛軍的發展勢頭已經明顯減緩,帝國已經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只要我們合理計劃,再輔之以一些其他措施,一定能夠挫敗太平叛黨的痴心妄想。」何知秋的語氣充滿了篤定。
輕輕搖了搖頭,司徒明月反而沒有那麼自信,「何愛卿,你的心情朕能夠理解,不過太平叛黨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里造出這麼大的聲勢,不簡單啊!朕這兩天一直在反思,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種情況的出現呢?是朕本人德能欠缺,還是朕任命的那些大臣官員太過[***]無能,亦或是太平叛黨太具有鼓惑煽動姓?」
皇帝陛下的話語從來沒有這麼軟弱無力,至少在為官幾十年里何知秋從沒有見過,一時間他也在仔細考慮這個問題。魚燭燈花輕輕的爆響,君臣二人相對無言,默默的思索著。
「是朕多愁善感了,」司徒明月自嘲的笑了笑,「眼下還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對了,既然何愛卿已經有了月復案,那就說給朕听听吧,朕也真需要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來挽轉目前的不利形勢,與馬其汗人的談判只要能取得效果,南部軍區就可以抽掉出一部分兵力,另外如果愛卿覺得有必要動用城衛軍,朕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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