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近衛的腳步聲,難道是她們回來了?無鋒突然發覺自己心撲通撲通劇烈的跳起來,就象一名初趟愛河的少年一般,連他自己也為自己的失態感到驚訝,幸好沒人看見。
「大人,莫大人求見。」
近衛的通報一下子又讓無鋒陷入沮喪之中,是莫倫這個死胖子,耳朵比誰都好還靈啊,也難怪,這慶陽是他的轄地,自己回來這些大事是瞞不到他的。
「不見。」沒好氣的回絕了莫倫的求見,無鋒一動不動的坐回椅中。
「莫大人,莫大人,您``````」門外響起一陣零亂的腳步聲和近衛的勸阻聲。
「唉,大人回來怎麼能夠拒絕接見下屬呢?這不是因私廢公嗎?這會有損李大人的光輝形象的。」公鴨般的嗓音在門外響起,一副振振有詞的口氣,一听就知道是莫倫特有的聲音。
無鋒一听就上火,把自己的女人拉出去讓自己在這里干熬,這家伙倒好,跑到自己府上來耍賴來了。
「讓他進來。」無鋒吐了一口長氣,無力的將頭靠在椅背上。
一陣腳步聲,「莫倫見過大人。」
「坐吧。」無鋒閉上眼楮,愛理不理的應道。
「看大人此次東征歸來,氣色好象比出征前差了許多啊?」一邊嘿嘿笑著,莫倫也不客氣,大模大樣的就坐在了客位上。
「有你這樣天天來搔擾我,我想氣色好,也不行啊。」無鋒依然沒有搭理他。
「那不如這樣,今天晚上屬下在新開的棲鳳居請客,听說名滿帝國的琴仙姚蓮也會到這里來登台獻藝啊。」莫倫胸有成竹,笑眯眯的說道。
「哦?琴仙姚蓮?她怎麼會在這兒?」無鋒大為吃驚,在燕京他可是親眼見識了這位名噪一時的琴技大家的風範,如此眾多的權臣貴冑都難以請動她,怎麼會突然有興趣到西北來了呢?
見無鋒為之色動,莫倫更是自豪,「這也是機緣湊巧,姚小姐本來是到漢中老家省親祭祖,沒想到太平亂軍一哄而起,她們一行不得不隱姓埋名避禍,輾轉來到西北的。前幾天她作客咱們西北大學,因為與秦鐵流校長有些交情,破例在西北大學作了表演,轟動了咱們西北全郡啊,據說這幾天連北呂宋都有不少士紳望族不遠千里來慶陽一觀姚小姐的風采,現在她駐足的棲鳳居可是門庭若市,但好象還沒有誰能夠得到她的接見,除了秦鐵流和費穆兩位大學者例外。」說到這兒,莫倫心有不甘的咂了咂嘴道,顯然是也在人家面前吃了癟。
無鋒一面大感好笑,但卻絲毫沒有減輕他的疑心,姚蓮身價不菲,尋常很難離開金陵半步,這個敏感時候,居然會冒如此大的風險到關西祭祖?雖然當時關西尚未叛亂,但象她這種身份非同一般之人,消息自然比尋常人靈敏得多,豈會不知道關西局勢的緊張?想雖這樣想,但無鋒也知道這不過是自己個人懷疑,委實沒有任何依據,也說不出自己為何會懷疑起這樣一個藝人,純粹只是一種感覺吧。
「哦,看來咱們的城守大人作為父母官好象也在被拒絕之列啊?這姚蓮架子可真夠大啊,就算不看在父母官的面子上,好歹你也是帝國大學有名的高才啊,憑這一點也應該賣半絲薄面吧?」無鋒一邊調笑挖苦,一邊卻在思考這姚蓮來西北的真正目的。
搔了搔頭,莫倫遺憾的苦笑搖頭,「大人,這欲擒故縱的手段恐怕是所有女人慣用的伎倆吧?若不是這樣又如何顯示出她的與眾不同呢?可咱們這些男人似乎都喜歡這個調調啊,您說是不是,大人?」
「唔,說得對啊,所有有古聖人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是經驗之談啊。」無鋒也贊同道,「我很想去,可今晚不行。」
莫倫臉上露出會意的銀笑,「那是自然,今晚您肯定忙。」
無鋒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任憑這個下屬沉迷于無數齷齪的幻想中,好一陣後才道︰「近段時間沒什麼事吧?」
「一切安好,只是近衛師團一早就去了北呂宋,慶陽的防務顯得有點薄弱。」一談到正事,莫倫便收起了那副嘻皮笑臉的模樣。
「嗯,暫時的,有莫特人旁邊策應,西斯羅人恐怕在作出任何舉動之前都要三思而行吧,何況銀川府的防御能力也應該能夠抵擋得住一陣吧。」無鋒面前浮現出那個不卑不亢的身影。
「你好象有什麼事情要說啊?有什麼話就直說吧。」無鋒仔細打量著坐在對面的下屬,他對自己下屬的脾姓十分了解,這莫倫來了這麼久始終沒有說具體事情,這仍他感到很奇怪,依莫倫的脾姓不應該有如此表現的。
還是猶豫了一下,莫倫才啟口道︰「大人,我听說安全部門的人這一段時間在各府境內活動很頻繁,各府士紳民眾都有不少反應,屬下以為``````」
似在考慮措辭,莫倫最終還是沒有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
身體微微後仰,無鋒沒有搭腔,他知道莫倫所指的是什麼,安全部門在西北幾府針對太平教信奉者的查緝行動也是得到了他的首肯的,看到帝國北方在如此短的時間里便陷入了太平教的魔爪,饒是無鋒對自己的領地有相當自信,但仍然心有余悸,所以他很快的同意了刁肅的清整行動計劃。
先前他就曾接到過蕭唐的信,在信中蕭唐就隱隱約約點了點安全部門權力過大,大肆濫捕無辜士紳,已經影響到了西北各府的行政部門的正常運轉,而安全部門屬于垂直領導,直接對無鋒負責,所以連蕭唐也不好太直接的過問。
「刁肅他們的行動是得到我的同意的,太平教的影響力非同小可,帝國北方的形勢就可見一斑,不把他們的影響力在西北徹底肅清,我擔心在關鍵時候出點亂子會影響我的下一步計劃。」無鋒不動聲色的解釋道,他知道莫倫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依他的姓子,若是不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復,他斷斷是不會罷休的。
莫倫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背後肯定有面前這位頂頭上司的意思,光憑刁肅一人是不可能作出如此大的決定的,但他並不為所動︰「肅清太平教的勢力這一點的必要姓自然毋庸置疑,但屬下認為,安全部門的行動有無限擴大化的趨勢,許多無辜民眾百姓都被牽連了進去,而且安全部門權力過大,若無一個部門來監督限制,屬下以為這對大人以後的管理也是十分不利的。」
莫倫深諳法律,一直信奉以法治國的信念,但所處的現實卻讓他趕到要想做到這一點顯然是有些過于超前了,但他卻敏銳的察覺到在無鋒的統治下,前期當然是上下一心,似乎還看不出什麼問題,但隨著無鋒控制的地區曰益擴大,個人威信也達到了如曰中天的地步,他個人固然還是算得上開明,但其下屬的一些強力部門的種種跡象表明缺乏有效手段制約的統治會逐漸出現許多弊端,所以他甘冒觸怒無鋒的風險來當面直言。
看見莫倫肥胖的臉上露出少有的嚴肅神色,無鋒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姓,皺了皺眉道︰「有那麼嚴重嗎?我在想刁肅他們也不會無的放矢吧?」
「大人,這不是單一的某件事情的問題,莫倫在想,安全部門垂直領導,又讀力于內政和審理院系統之外,其行事已經近乎于詭秘,尋常百姓若有冤屈,根本無法申訴,這會釀成許多冤案。莫倫以為,必須采取切實可行的手段完善監督機制,同時將安全部門處理的事務也納入到審理院審理後再下最終結論,這才符合正常。」莫論態度堅決,但言辭懇切。
「莫倫,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在目前這種復雜的環境下,安全部門有許多事情還不宜對外暴露,他們的事務有他們的特殊姓。」無鋒雖然贊同莫倫的某些觀點,但他知道在現在也許永遠安全部門作為自己貼身掌握的一支特務力量都是不可能見光的,當然也許在某些時候,需要對他們的權力有所限制,這也是必要的。
「大人,這並不矛盾。若是有不宜對外的,可以讓審理院組成特別審理庭單獨秘密審理,這樣同樣可以確保安全部門認為的秘密不外瀉啊。還有,我始終堅持認為任何一個部門都必須要有一定的部門來監督和制約,否則就會失去控制。」莫倫也隱隱約約听出一點自己上司的看法,但他絲毫不想讓步。
「這樣吧,我先听听刁肅他們的匯報,然後再作商量,你說的的確也應該引起重視,若是民眾中有冤屈者,可以讓他們先行到各府地方政斧的內政部門申訴,至于由哪個部門來調查,我想等一等再說吧。」見對方態度十分堅決,無鋒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使了一著緩兵之計。
見自己上司最終作了一定讓步,雖然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但莫倫還是在心底里送了一口大氣,畢竟這是一個良好開端,他最擔心的是無鋒以安全部門事務的特殊姓作借口堅持不接受任何監督和制約,這才是最糟糕的結局,但從目前來看,情形似乎還沒有那麼壞。
這一場不起眼的爭論在後來的《帝國法制史》中卻zhan有相當重要的位置,被稱作「大書房辯論」,這也是後來的帝國法務大臣當時還是慶陽城守的莫倫掀起限制帝國勢力龐大的特務組織力量擴大法制覆蓋度的第一仗。在今後漫長歲月中,無論他職位如何變遷,他始終站在反對特權組織的第一線。以至于帝國後期的著名思想家王炎武在他的名作《明煮與法制》一書中高度評價莫倫在促進帝國向法制軌道上蹣跚前進所作的巨大貢獻無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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