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不讓李無鋒帶上足夠兵力保護自己,他憑什麼會听你老九的命令進京?老九不會天真到認為李無鋒是滿懷忠君愛國之心的帝國棟梁吧?」司徒泰反問.
「這也是老朽最為不解之處,以李無鋒的姓格雖然喜歡冒險,但像這種好處甚少且風險巨大的陷阱李無鋒就算在膽大也不會往里邊鑽,就算是他想冒險,只怕他麾下的謀臣武將也不會同意他輕身涉險.九殿下用什麼東西作誘餌來逗李無鋒進京,老朽到現在也沒有頭緒.」仍然是一身灰衣素服的冷謙似乎越發瘦削,不過深凹的眼眶中那雙烏黑的眼珠卻是異常深邃.
「先看看吧,反正老九也只是要求咱們一干人等在三月間入京,這其中究竟有什麼古怪,咱們還有些時間來琢磨,不過我總覺得這有點象針對咱們的陰謀,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一回招咱們進京對對咱們不利,就算是咱們帶上足夠的武力,只怕還是還會出什麼狀況,我的預感向來很靈.」
司徒泰嘆了一口氣,有些疲倦用手指使勁按壓頭部兩邊的太陽穴,財政拮據的事情讓他精疲力竭,與燕京商人們的談判雖然取得一些進展,但獲得的資金數目太小,而那些重量級的家伙卻都一致保持了較為冷淡的態度,顯然是打定主意要到水落石出之時方才肯貸款與自己.那自己要不要向那些走私商人妥協呢?這個難題一直困擾著司徒泰,妥協固然能夠獲得大筆的`資金支持,但養虎遺患,海禁一開,倭人就可以輕松的獲得各種戰略物資的補充,實力增長的速度將會更快,今後不但自己想要收回寶島和堪察加島以及琉球群島的難度會更大,而倭人的威脅將會直接深入到沿海三郡諸府,現在倭人雖然能夠從泉州和走私獲得一部分物資,但泉州一府之地,只要自己加強對泉州的封鎖和對走私的控制,倭人的喉嚨始終扼在自己手中,這其中的利害關系,自己不得不慎重考慮.
看見自己主君一臉疲憊,冷謙自然清楚對方肯定又是在為財政問題煩惱了,不過在這一點上,他的確無能為力.當初為了籌集南下經費,在東海和燕雲大幅度提高商品稅率和過境厘金,明知道這是飲鴆止渴,但為了拿下江南,也只能如此行事,引得東海和燕雲兩地的商人們怨聲載道,後來還在東海強行增加了所謂的戰爭稅,進一步惡化了與東海工商界之間的關系,而東海和江南又飽經戰火,工商業受到極大破壞,尤其是在金陵和江南諸府,連綿的兵災在這幾地內蔓延,敗兵和亂軍都利用戰亂趁火打劫,甚至在末期司徒元一方見大勢已去也有組織的參加了對工商富戶的洗劫,整個東南地區的工商業損失極為慘重.
在余杭府,司徒元在逃離之前將江南郡府庫全部清空,而工商界也在廖其長的煽動和牽線下瘋狂轉移資產,留給司徒泰的只有一座空城;在號稱紡織之鄉的松江府,由于兩軍決戰就在這里,幾乎所有工商業主不是提前遷移走就是被擄掠一空;而在姑蘇和維揚,富戶們跟風逃離,當司徒泰大軍入城時,除了一些土地貴族外,幾乎所有的工商業都已經歇業關門,十成中有七成都已經將產業遷往關西和天南.由于工商業界的大量逃離江南,連帶江南金融界也受到極大影響,大批資金的抽走導致銀根緊縮,物價飛漲,百姓苦不堪言,整個江南是民怨沸騰.
財政困難直接影響到了司徒泰手中三個軍團的運作,司徒泰手中的一些老底早已為支撐第一第二軍團的正常運轉消耗得差不多了,雖然後期從東海和江南有所收獲,但隨著新軍團的組建,這一點資金又顯得微不足道了,如果不是司徒泰想辦法從多頓王國那邊貸得一筆款項,只怕這段時間都無法熬過.
這個時候司徒泰和冷謙才深刻體會到經濟決定一切這個道理,強大的武裝力量固然重要,但沒有雄厚的財政基礎作後盾,這一切都是空中樓閣,而財政卻是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看看李無鋒在西邊廣褒的土地上縱橫馳騁,司徒泰和冷謙都很想知道以西部薄弱的經濟基礎如何能夠支撐得起那樣一支龐大的軍隊.對國內事務的過分重視使得他們對于遠在中大陸印德安人給李無鋒供奉的大筆資金他們並不清楚,在他們眼里就算李無鋒在印德安有所收獲,也不可能養活這樣一支多達數十萬人的軍隊.
不過司徒泰和冷謙都相信這一切都將在取得皇位之後迎刃而解,只要能夠登上帝位,司徒泰和冷謙都相信憑借正統名分和手中的軍事力量,他們可以很快平定五湖和泉州,到那時候,采取合理的經濟政策來刺激生產力的發展,逐步恢復帝國原有的國力,最終再把矛頭指向西方,以傾國之力來解決李無鋒這個禍害,直到完成帝國的從名義到實質上的統一.
當然這個設想是相當美好的,至于能否實現,司徒泰和冷謙固然充滿信心,但作為另一方當事人會如此听話的任人宰割麼?
濃濃的血腥氣即使在幾百米開外也可以清楚的嗅到,暗紅的血跡隨處可見,麥利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名百夫長有些痛苦不甘的倚著牆壁靠坐在壁根處,不過嘴角略略的笑意看上去有些詭異.手指在土壁上留下深深的劃痕,可以感覺得到士兵在最後一刻的痛苦絕望,凝固的血泊漿滯成紫紅的血塊,連帶著盔甲也變成了殷紅色,從手中滑落的長刀斜插在土中,厚實的獸面鑌鐵盾牌扔在一旁,少許沙土遮蓋住了盾牌底部.這座兼具小型要塞功能的烽火台是連接幾座城市之間的重要橋梁,無論是從東向西,還是由南向北,警訊可以以最快速度傳開,這大概就是敵人首先襲擊這里的原因吧.
二十來具士兵尸體零亂的散落在兩層樓烽火台各處,士兵們大多是被同一樣式的黑漆膠壓雕翎箭擊中後死亡的,有幾名則是被鋒利砍劈狀利器造成的傷導致死亡,應該是那些游騎兵近戰用的斬馬刀一類的武器造成的。要塞門洞處又有二十來具尸體,顯然是在敵人突破了要塞防御後,與敵人在座最後決戰時喪命的。
羽箭尾部的雕翎仍然露在已然斃命的百夫長胸部護心甲邊緣,這一箭剛好躲過了銅質護心甲的護衛處,穿透了厚實的雙層皮甲,直刺入胸膛。按理說這一箭就足以當場斃命,但也許是巨大的責任心激發起的意志讓這名百夫長拖著瀕死的身軀來到烽火台處點燃了烽火,也許是使命的完成讓他有些放松,致命一擊終于奪走了用意志維系的生命.
輕輕彎來,麥利注視著百夫長因為痛苦而有些扭曲變形的面部,然後翻過對方身體,黑黝黝的箭鏃透過身體,暗紅色的血跡在箭桿上有些發紫,麥利探手觸模到箭鏃,雙指默運功力,「咯 」一聲,箭鏃從桿上斷落開來,將夾在手指間的箭鏃提起放在眼前察看了一陣,才搖搖頭丟下箭鏃,重新將百夫長身體扶正,端視良久方才伸出手替對方閉上圓睜的眼楮,站直身體,默然不語的向前走去.
整座要塞一個標準的百人隊竟然無一人能夠得以生存,看得出來敵人是有意要全殲這座烽火台要塞中的所有軍隊,從要塞周圍的馬蹄痕印麥利推斷對方至少有兩千騎以上,雖然有堅城可守,但面對超過自己數十倍的敵人,百人隊仍然沒有任何機會,不過麥利相信敵人也沒有佔得便宜,只不過從目前的狀況看不出來其他罷了。
緊隨在麥利身後的將領軍官們臉色鐵青,足以熔金化鐵的怒焰在眼中吞吐閃爍,這已經是近半個月來見到的第四起類似的情形了!唐河人的目的似乎十分準確,一個一個拔除了這些密布于整個南部平原地區的聯絡點,利用他們的騎兵優勢,他們短時間內集中兵力強攻硬拼,極大的破壞了這個地區的防範網絡。雖然這樣的戰斗恐怕給西疆騎兵帶來的傷害也不少,但這樣持續下去,最終撐不住的卻是自己一方。
走在一干將領最前方的克勞迪亞發現自己已經有些無法克制自己的怒火,巨大的憤怒就像洶涌的怒濤沖擊著他的神經底線,他覺得自己如果再不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發泄一番,自己真的會被怒火燒成灰燼.但作為武將的信條一直牢牢的約束著胸中奔騰起伏的殺意,長長的猛吸了一口野地里冰冷的冷空氣來壓抑自己,只有這樣,克勞迪亞才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應對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