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兩道影子靜靜的在軍營外的曠野中漫步。半圓的月亮孤寂的掛在半空中,溶溶月色鋪灑在草地上一片銀白色,顯得格外淒美,真是一個散步的好時光。林月心斷然拒絕了軍方和內政部門要求保護出城的要求,這簡直有些滑稽,正如二叔所說,三江林家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算計的東西了,除了自己,而李無鋒如果連自己也想算計,那自己縱然是真的出了狀況,那也只能怪自己眼力太差了。
沒有多余的寒暄和問候,僅僅是目光的交融就足以讓一切盡在不言中了。出營散步是最好的選擇,既沒有了軍營中那種肅殺沉悶的氣氛,又可以借助夜色調節興致。只是苦了一干親衛,誰也未曾想到無鋒會突然在這種時候出營一行,雖說無人敢在這軍營外撒野,但作為必要保障,周圍幾百米範圍之內的掃蕩也是不可或缺的。
「月心,听說伯父最近身體不大好?」並肩漫步小徑中,無鋒魁偉雄健的身軀和少女嬌小玲瓏的身體兩相映襯,更像是陰陽之合。
「年齡大了,加上年輕時候馬上征戰受傷不少,身子骨也有些禁受不起了。」一身女敕黃色長裙的林月心此時早已沒有了主政一方的英氣,此時的她更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不過清亮的目光證明她卻與尋常陷入情網的女姓有些不同。
「嗯,老人家年齡大了也該休息了,還好三江近段時間也算太平,馬其汗人大概也需要時間喘息,這樣頻繁的征戰我們經受不起,馬其汗人也一樣。」笑了笑,小心扶著林月心的手越過一處斷坎,本欲就勢牽住對方的手,但在對方用力回掙之後,無鋒還是訕笑著放松了自己的爪子。
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林月心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也許時間真的會讓人產生距離,至少林月心此時覺得自己又有些不太適應對方的感覺了,不過她不想讓這種氣氛繼續下去。
「听說你打算去燕京一行?」把頭轉向一邊,林月心一邊整理思緒,一邊隨口問道。
「嗯,有這種打算。」無鋒也是隨口答道。
「有這個必要麼?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想法?」林月心的目光終于回到了無鋒臉上。
心中暗嘆,林月心畢竟是林月心,居然一眼就能瞧出自己的算盤,這樣女子如果不能落入自己懷中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在她面前,無鋒竟然生不出想要說謊的念頭︰「有些其他想法,雖然有些冒險,但一旦成功,那也許歷史就會就此改變。」
無鋒暫時還不想道明自己的想法,拉攏民心積聚人氣自然是表面文章,但卻決不是可有可無的添頭,至于自己內心深處隱藏著的,到目前來說,還只能說是一種希望,要讓無鋒自己來掂量,他也一樣沒有多少把握。
「哦?」這一次林月心的目光是真正凝注在無鋒平靜的臉上了,「一網打盡還是再來一次陳橋兵變?燕京之內不可能有其他外藩軍隊進入的,禁衛軍中就算有你的棋子,但是你有足夠把握麼?
短短幾息時間,對方就能從自己一句話中猜測出個大概,無鋒除了苦笑也就只有苦笑了,「月心,許多事情你要做過之後才知道能否成功,如果說事事都是這般平淡無奇,那戰爭也就不能稱之為戰爭了,那叫小孩玩過家家了。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這以奇勝,有些時候卻是必須的。」
「可是你忘了前面那句以正合!以奇勝是要以正合為先決條件的!憑你現在的實力,只要你不出差錯,五年小妹不敢說,但八年之內帝國之地必入你手,你又何苦要冒此風險?」林月心幽幽的目光落在無鋒臉上,喟然道。
「呵呵,月心,不要想得那麼悲觀,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莫非你認為我是一個莽撞之徒?司徒泰和司徒彪都敢進京,他們就不怕司徒朗翻臉?禁衛軍也並非像你了解的那麼簡單,那些貌似隨風倒或者忠貞不二的人物內心所想,並不是一般人能夠窺測到他們內心所想的,我雖然不能,司徒三子一樣不能。至于你說的五年也好,八年也好,我並不在乎,但只要有更好的機會,我為什麼不能搏一搏呢?」淡淡一笑,無鋒意有所指的道。連自己那些忠實的下屬無鋒都不願提及的話題,無鋒卻發現自己十分願意在這個女孩子面前侃侃而談,這種心靈的共鳴讓無鋒越來越期待著林家的態度,他相信此時的林家應該能夠看清楚現在的局勢,如果還懷著抱殘守缺的偏執心態,那自己也只有取其玉人而棄其家族了。
林月心點點頭,她也知道對方這麼多年來能夠快速崛起絕對不是一個魯莽之人,若是只有這點城府,只怕也早就彗星般崛起彗星般隕落了。不過正如對方所說,禁衛軍自馬遠往失去控制之後,已經不是常人能夠看穿的一潭深水了,她手下的銀狐秘諜費盡心機也未能模清五個禁衛師團究竟控制在哪方勢力當中,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司徒泰和司徒彪敢于進京的話,那肯定有絕對把握至少有一個師團能夠為他們所用,而眼前此人如果敢夸下海口,也一樣有同樣把握。
「無鋒,不管你心中有多少把握,但是我想要提醒你一點,什麼事情你都需要從最壞的情況來打算,狡兔三窟,如果你沒有充分的後手,你隨時都有可能在這種復雜的環境下陷入困境,這一點你需要清醒認識。一戰定天下固然美好,但美好的東西往往是可望不可及的,巨大誘惑背後往往是深不可測的陷阱。燕京畢竟是司徒家族的根基,其間千絲萬縷的關系更是變幻莫測,你想要在燕京城里虎口拔牙,難比登天,就像你說的,禁衛軍官兵都來自中州,這些因素你考慮進去過沒有,也許你看到的和接觸到的也許是真實的,但有時候真實並不代表沒有變化,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說到這里,林月心似乎在考慮措辭,良久才道︰「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簡單,舉個簡單的例子,有時候,一個師團長未必能夠控制住自己下面的聯隊長,而聯隊長也未必能夠保證自己下面的大隊長絕對服從自己的命令,尤其是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更是如此。」
倒抽了一口涼氣,無鋒在這個時候才是真正有些佩服眼前這個嬌弱不堪的少女了,雖然話語間沒有半句點明了什麼,但是幾乎句句話都直指無鋒心中所想,原本胸有成竹的無鋒此時卻不得不慎重考慮對方提及的諸多問題,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樂觀了呢?
看見無鋒陷入了沉思,少女也不多言,只是默默的陪伴著他漫步前行,她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有什麼布置,但從最初對方篤定的神色來看,應該說京城中肯定有重要目標是對方布置的棋子。但出身世家的她卻清楚明白,禁衛軍雖然少有出京應戰,但戰斗力為什麼一直保持強悍,除了平素嚴格的訓練外,有一條卻是至關重要,如果在戰場中貪生怕死,別的人也許可以逃到外埠,但禁衛軍卻是無法,他們的家屬都在中州,甚至絕大多數都在燕京之中,追查下來,只會連累全家,正是這種特殊的原因使得禁衛軍在帝國每次面臨外來危機而被迫出戰時都是悍不畏死的瘋狂進擊,以全勝之師而返,但這只軍隊如果在面臨帝國內亂之時往往又是最不能讓人信任的,無論是誰,如果過分相信某個或者某一批將領軍官的保證,帶來的必將是無盡的災難。
應該說林月心的提醒直接戳到了無鋒的心坎上,陰晴不定的臉色代表著無鋒此時的矛盾心情,這的確是一個機會,而且這個機會也是無鋒費盡了多少心機才得來的,但對方制出的弱點卻恰恰是無鋒所忽視了的,這一點無鋒不能不感謝對方給自己提的醒,也許就是這一點提醒就能讓自己避免無謂的危險,至少能夠讓自己在這方面對小心謹慎許多。
「月心,謝謝你,看來我這一趟真是太值得了,這是我意想不到的收獲,也許是我太自負了,月心的提醒真如當頭棒喝,讓我猛然警醒,利令智昏這句話誠不欺我。」充滿感激的話語中略帶一絲失意,不過總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無鋒神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清朗的笑意重新回到臉上,也許是丟開了正事,此時的無鋒反而更加放得開,充滿情意的目光也更多的關注在了林月心臉上。
「無鋒,這只是我的單方面看法,未必正確,我倒是認為這趟燕京之行不妨一去,只不過#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林月心臉上重新浮現出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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