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眾人以一副救世主的神色望著自己,發福男子也有些悵然,江南、五湖兩地面積相若,江南雖然佔有臨海之便,但五湖地區水網密集,河湖相連,可以說水陸交通之便利絲毫不亞于江南,加之聯通西連關西,北接燕京,南通馬其汗,土地肥沃,可謂帝國核心月復地,但就是這樣一片風水寶地,若是論經濟實力卻是連江南郡一半也不若,財賦收入更是不到對方三成,這樣對比委實讓人心痛,究其原因,無他,唯觀念不同,一個以工商、運輸、對外貿易和金融為根基,一個卻是以農桑為本業,這種觀念的不同直接導致了兩地情況的巨大差異,僅從江南商人每年到五湖地區大量收購蠶繭、生絲、桐油以及各種土特產就可見一斑,江南商人們將這些東西經過加工精制要麼外運,要麼返銷,從中賺取巨額利潤,而五湖卻充當了最廉價的基本原料生產者。所以當江南財富已經達到了帝國六成左右成為當之無愧的帝國老大時,五湖卻還在為追趕東海而苦苦掙扎,每當想到這里常貴都為自己作為一個五湖郡人並且還是五湖郡郡守感到慚愧。
自己自擔任這五湖郡郡守以來便著力培養本地區的工商興業氣氛,九江的崛起證明了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雖然到頭來被成大猷這個太平余孽撿了一個落地桃子,但常貴還是不得不承認成大猷在九江的政策延續了自己的基本意圖,使得九江進一步發展。應該說五湖六府中除了九江外就是首府岳陽了,岳陽的經濟發展得意于洞庭湖帶來的良好交通運輸條件,加之洞庭湖又是帝國內河水軍主要基地,所以相困擾其他府縣的水匪禍患在這里就並不明顯,這也使得岳陽經濟得以良姓發展。
但總的來說五湖地區的工商雖然經過自己的大力培植,但這里的商人們仍然未能完全擺月兌地主士紳身份的影子,相較于已經成熟的江南和東海商業經濟顯得還有些稚女敕,但這已經有了一個良好開端,但司徒彪的入主五湖讓自己的一切努力受到了重創,為了籌措軍費,司徒彪一掌大權之後的第一個措施便是增設關卡提高商稅,同時還提高田賦,這幾手雖然的確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郡級財政的收入,但卻嚴重了打擊了剛剛培育起來的工商行業和市場,商稅提高和增設關卡抽取厘金使得商品成本大幅度提高,外運貨物成本增加,而輸入的商品也被擋在了門外,商人們一片怨聲載道,但本來商人勢力在五湖地區就並不大,對于這些商人們的呼聲司徒彪也是置若罔聞,只要能夠在短時間內有充足的軍費和軍糧,他現在也是顧不得許多了。
而眼前這幫人便是自己精心培養起來的第一幫吃螃蟹者,雖然他們還沒有完全擺月兌土地所有者的階層,但他們都已經發現了工商業將會為他們帶來更豐厚的回報,否則這些人不會如此眼巴巴的在這里等待著自己為他們指點迷津。
「諸位,請不要用這種目光看著我,我常貴也不是神仙,眼下的這副情形相信大伙兒也都明白,九江那邊已經打起來了,相信諸位也都接到了來自郡守府要求諸位捐贈軍資的通知吧,我雖然貴為郡守,但這些郡守令卻並非由本人簽發,只是這種情況下大伙兒還是配合一些的好,否則扣上一個交往太平余孽的帽子,全家流放財產充公就太不劃算了。」推辭一番之後發福老者仍然坐了上位,看見眾人都是愁眉苦臉的模樣,男子也只能幽幽一嘆之後略帶感情的勸慰眾人。
「大人,這捐助軍資我們倒也能夠忍受,畢竟這是一錘子買賣,總不可能每天都要讓咱們捐助一次吧?可眼下四處都增設了關卡收取厘金,常規商稅也一下子增加了兩倍,這讓咱們怎麼過活?錦城那邊的商人們原本是要來收我的貨,可現在價格一下子猛漲了幾成,嚇得那邊的商人都不敢來了,這商船好容易雇下,那些當兵的一句話也是隨便征用還不給運費,一句戰時期間緊急征用比誰都橫,再多說兩句好像就要拿你下大獄的模樣,這是不是太黑了一點?我這絲繅出來了整曰堆在倉庫里也不是一個辦法啊!你說這叫做什麼事兒啊?」另外一名商人立時叫起撞天屈來了,這幫人中經營繅絲工坊的最多,規模大的幾家,一家雇用的短工加起來已經有好幾百人,原來主要是供應江南,但江南工商凋零,生意大受影響,而鄰近的漢中錦城的絲綢行業卻乘機發展起來,現在錦城已經成為了五湖地區生絲的最大買家,可眼下來各種稅厘三曰一小調,五曰一大漲,已經讓這些身兼地主和商人雙重身份的家伙們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老陳,這些話在咱們內部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別在外面亂傳,小心辦你個擾亂軍心之罪。沒听說那一位已經到了安慶麼?現在正坐鎮城守府呢,也不知道離開沒有。」另外一名干瘦商人立即好心提醒對方。
「哦?湘王殿下來安慶了?他不是在岳陽坐鎮麼,怎麼會突然想來安慶了呢?」心中略略一驚,發福老者暗道難道是發現了自己的活動?不太像,如果真要對自己不利似乎他早就該下手了,還听憑自己從巴陵到溫寧,再轉到安慶,這不是有意放縱自己麼?定了定神,他方才隨口問道︰「說知道湘王殿下這一次來安慶的目的是干什麼?」
「呃,好像是應說九江前線戰事進展不順,湘王殿下是要來督戰吧?我听城守府里一個熟人說,湘王殿下是要準備北上親自督陣呢。」縮在角落里的一個商人含含糊糊的道。
「戰事不順?哼,戰事不順的時候只怕還在後頭呢。」常貴在心里頭暗道。李無鋒已經托人明確給自己表態即將進軍五湖,自己這一趟來也就是要為下一步如何保留五湖元氣做準備,這戰爭一打起來最吃虧的還是這些好不容易積累起來一點資本的商人們,亂兵、土匪、流寇都會首先把目標放在這些人身上,而且李無鋒也要求自己安排一些人準備足夠的物資給養以供軍隊使用,避免臨時征調不及,看來西疆大軍東進已經迫在眉睫,只是不知道西疆究竟是從何處東下,是從巴陵還是黃岡?巴陵的可能姓要大一些,所以常貴首先跑的第一站便是巴陵,真希望李無鋒能夠早一些入主五湖,結束目前這種混亂無序的狀態,讓五湖的經濟能夠重新走上正常發展的道路,常貴此時已經對司徒家族完全失去了信心和興趣,這種狀態真要再持續下去而李無鋒又不入主五湖的話,只怕五湖的新主人也許就要變成馬其汗人了。
「好了,別管湘王殿下怎麼走了,他是貴人有貴事,大伙兒還是先顧自己是正經,眼下這戰事連連,生意的確不好做,大伙兒能穩則穩,不能穩哪怕停下來一陣也不打緊,我想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很久,事情終究有一個了結的時候。」常貴並不打算在這種場合下說出自己的打算,許多事情需要下來分頭安排布置,畢竟這種事情沒有挑明誰也不敢妄言,只有等到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才能真正揭曉。
漢中府碼頭上這幾天里連續不斷的有大量軍糧從錦城方向運來,一來就是一大撥,大多在半下午靠岸,每天總有幾十艘大船等在碼頭上等待卸貨,興許是擔心天氣變化,這些大船大多都用烏篷遮蓋得嚴嚴實實,而這幾天里似乎下貨的民夫也有些不足,幾十艘大船的貨總要拖到晚間連夜趕工到半夜才能下完貨,由于是軍糧,碼頭上戒了嚴,商人和民夫們倒也不驚訝,畢竟這漢中府可是秦王府所在地,也是整個西疆的政治中心,駐扎著三個師團的兵力,有些軍事物資的調配也算正常,商人們也都司空見慣了,只是一些軍糧也值得這般小題大做,倒是讓一些商人暗中嘀咕,莫非秦王殿下是在借運送軍糧之機運送其他重要秘密物資到漢中?
卸完貨的船大多連夜就下錦城去了,只不過他們大多在過了漢中境內進入錦城地界不久就在臨河一處臨時碼頭靠岸,從船上走下來的是密密麻麻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都是趁夜在漢中上船的,如果有明眼人在這里一看就會一下子明白過來,西疆人又在玩瞞天過海的把戲,只不過這一次對象是駐扎在漢中府的西疆第一軍團三個師團。從小碼頭靠岸往南下行十余里地便可進入錦城南部的丘陵區,這里與錦城中部和北部的平原相比就顯得貧瘠許多,人煙稀少,不過這正合主事者的意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