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的短暫陷落而又失而復得也讓成大猷再一次感受到了西疆力量的強大,這種力量並非體現在軍事力量本身,更多的是通過在整個戰爭過程中的點點滴滴表現出來,情報、內政、安全、後勤、外交,最終這一切歸總于戰爭這個結點上,越京人能夠在關鍵時刻陡然反戈一擊,直接導致本來佔據先機的馬其汗人狼狽而逃,這難道不是邱子誠部在黃岡兵變的翻版?
司徒彪敗得不冤,馬其汗人對這樣的結果同樣應該心服口服,當你還在沉迷于用軍隊力量來證明自己時,對方已經悠然自得通過各種手段將你牢牢套住,用各方面的力量將你的蠻力一點一點化于無形,最終給你致命一擊,這就是西疆的攻略,這也是成大猷經過仔細分析西疆這一兩年來所作所為得出的分析結論。
當成大猷見識了從運輸船上卸下的一塊一塊巨型模版慢慢組建成一個活靈活現的安慶溫寧兩府地理地形示意圖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在許多方面實際上已經落後于西疆了。當自己還在為大比例地圖的測繪人才煩惱時,西疆甚至早已經在師團一級普及了精密地圖,軍團一級的指揮機構更是配備了這種巨型活動沙盤,光是要建造這種能夠將所有地理地形詳實展示出來的沙盤所需資金就應該是一個天文數字,從測繪到成圖,從成圖到完成模型,這其中哪一部不需要大批的專業人才,而西疆能夠做到這一點,至少需要幾年的時間來作準備。
對于成大猷的驚訝表情梁崇信並不感到奇怪,這種沙盤作戰演示目前在東大陸也只有西疆開始推行,巨型沙盤能夠真實還原地理地形,比起精密地圖來更多了幾分直觀姓,更利于指揮官準確的分析局勢布署兵力。
「崇信兄,和您的第一軍團一比,我們第八軍團簡直就像叫化子一樣了,先別說方才我看見你們第一軍團士兵們的裝備,就這種巨型沙盤我也只隱隱約約听說西大陸那些軍事強國開始在使用,但沒有想到咱們西疆同樣運用于實戰了,這玩意兒好是好,看起來似乎也就是一些泥巴捏出來的東西,但真要做到家,只怕要耗費無數心血和資金才能打造出來吧,要想真正普及推廣,那可是真要讓秦王殿下心痛呢。」手指輕輕在這種用一種特殊的膠泥塑成的沙盤上撫模,成大猷眼楮中閃過的愛惜和珍視卻是絲毫沒有掩飾,這種高級貨色一看就是軍事部門專門量身定做的,甚至可能就是為這一場戰役而作,而要達到如此詳盡的水準,其中所要花費的心血卻是外行無從想象的。
「呵呵,大猷兄,首先要修正您一個錯誤,不是我粱崇信的第一軍團,而是秦王殿下的第一軍團,西疆軍只有一個領袖,那就是秦王殿下,崇信不過是其中一個軍團的指揮官而已。至于士兵們的裝備問題,秦王殿下和軍務署從來就不吝惜在士兵們身上花費,在秦王殿下眼中,每一個士兵的生命才是最寶貴的,尤其是那些經歷了血戰成長起來的士兵,更是西疆軍中最寶貴的財富,西疆之所以能夠如此強大,就在于猷這批忠貞不二而又富有激情熱血和經驗的士兵,至于秦王殿下會不會心痛,我想大概不會,嗯,也許詹姆斯財政司長會心痛,不過在這方面的耗費,我想哪怕詹姆斯司長因此患上心絞痛,秦王殿下也會熟視無睹的。」
先是不輕不重的提醒了對方一下所用的措辭,然後才是笑著解釋,最後來了一個放松氣氛的玩笑,粱崇信把談話的氣氛掌握得很好,畢竟對方才新近加入西疆陣營,對于西疆內部情形還不是十分了解,要讓對方適應西疆軍隊傳統,還需要一定時間。
似乎沒有听出粱崇信話語中暗帶的提醒,成大猷仍然沉醉于對這一幅巨型沙盤的完美再現中,安慶和溫寧兩府的地形特征在這幅沙盤上被展現得清清楚楚,每一座山嶺,每一顆湖泊,每一條小道,每一處關隘,而新近添上去的小旗上的文字也毫無遺漏的標注了敵軍最新駐扎情況,這也是參謀官按照情報部門提供的最新信息進行修正之後的最新資料。
「崇信兄,秦王殿下要你我自行斟酌商量這後續之戰戰略,眼下巴陵已經在手,第八軍團也已經和原南部軍區兩個讀力師團完成了初步整編,邱子誠部的整編也進入了尾聲,不知道崇信兄對這一仗有什麼想法?」圍繞著沙盤轉了整整兩圈,成大猷才抬起頭來,若有所思的問道︰「殿下是想讓咱們這兩個軍團一舉拿下江南呢還是止步于五湖呢,不知道崇信兄對于這一點怎麼看?」
一直環抱雙臂站在窗前遙望著遠處滾滾江面,粱崇信好像是對眼前沙盤上展現出來的戰略態勢絲毫不感興趣,對于成大猷的提問他似乎也顯得有些遲鈍,像是有意在對方面賣弄關子一般不願隨便作答,但成大猷卻知道對方肯定已經在斟酌著自己的話語,兩個軍團听起來力量不算強,但司徒彪眼下力量已經被嚴重削弱,盤踞安慶、溫寧、金華三府其情形和當年的司徒元困守泉州態勢並無不同,兩個軍團二十多萬精銳,外加田進寶的太湖水軍,也許奪下江南不是一句虛言。
「大猷兄,湖州情況眼下怎麼樣?」沒有直接回答成大猷問題,粱崇信卻突然問起了湖州戰局。
微微愣了一愣,成大猷隨即回答道︰「司徒泰似乎已經放棄了奪下湖州的企圖,田進寶鄺天彪他們在太湖沿案的阻截戰打得相當漂亮,司徒泰的軍隊似乎有些不大適應這種戰法,進展緩慢,在得知岳陽奇襲和黃岡兵變之後,他索姓全面撤軍,直接退出了湖州地界,只是在湖州北端黃龍洞一帶保留了小部分兵力保持監視態勢,其余兵力全部收縮回了彭城。」
「嗯,看來司徒泰是不想在南邊和咱們糾纏,他大概也發現他的兩個軍團似乎不大適合在南方這種氣候和地理環境下作戰,听說他現在正在東海郡積極籌建東南軍團,企圖用一支本土化的軍隊來代替第一第二軍團守御江南和東海,主意倒是打得不錯。」粱崇信若有所思的道,「他越是不希望咱們在南面挑起戰爭,咱們似乎就更應該在南邊找些事端,讓他不得勁兒,如果能夠在南邊拖住司徒泰的手腳,也許文秀他們在北邊承受的壓力就要小得多。」
「崇信兄,您說這司徒泰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在北邊他和多頓人不是已經聯手了麼?那麼他們應該在那里佔據著相當優勢,為什麼卻遲遲不願發動攻勢呢?難道他不知道秦王殿下一旦拿下了江南,他幾乎就沒有任何機會了麼?」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成大猷相當長時間,他還未投效西疆時就為此大惑不解,雖然也作了多種猜測和設想,但始終無法說服自己。
「嗯,這個問題只怕困擾著很多人,只怕連秦王殿下也未必能夠有一個肯定準確的答案,也許只有司徒泰自己才能說得清楚。我也曾經和自行他們分析過這個問題,尤其是在當初多頓人的兩個兵團進入燕雲地區後,在當時司徒泰一方的力量當時處于絕對優勢,但他卻沒有借勢發動攻勢,這只怕是司徒泰唯一的機會,但他卻放過了。」粱崇信和成大猷一樣也曾經被這個問題所困擾,只是隨著時間推移,事易時移,現在第五軍團第三軍團合力外加捷洛克軍隊也被抽調到了前線加強防御,這個時候司徒泰縱然想發動攻勢也難以佔到多少便宜了。
「我猜測無外乎幾個原因,第一是他的糧草補給問題,雖然燕雲通過從倭人那邊獲得了相當補充,但由于北方旱情過于嚴重,而燕雲又是司徒泰之根本,他無法也不敢過分放任燕雲局勢惡化,所以不得不拿出相當數量糧食來平息民間壓力,而這樣也使得他的軍隊補給收到了一定影響,但這個不應該是主要原因,第二,大概就是他在燕京籌措軍費遇到了困難,使得他的軍隊運轉受到影響,但我個人看法也不足以影響大局,第三也是我考慮很久之後才推測出的,未必準確,那就是根據司徒泰此人姓格分析,他過分保存自己的軍事實力,總希望能夠通過其他人的力量來達到消耗敵人力量的目的,而當初西疆的確也遭遇了比較困難的處境,雖然擊破了卡曼和普爾人的進襲,但我們也受到了相當損失,而羅卑人和呂宋人擺出來的架勢更是有一舉打垮我們的模樣,在這種情況下,也許司徒泰希望呂宋人和羅卑人能夠聯手讓西疆把注意力放在西面,自己再趁機西犯,但他這個願望因為呂宋人戰略目標偏移和羅卑人的迅速失敗而落了空,這大概是讓他落得個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