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漫長的時間,能量輻射慢慢結束,安東尼那里傳來的能量反饋也漸漸消散,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和疲憊感充斥著顧 的內心。她有些茫然站起來,浴缸里已經涼了的水沒著她的小腿輕輕蕩漾。
「安東尼,我……」
顧 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這一刻的心情,于是她抬起眼去看安東尼。然而卻發現安東尼闔著眼楮,身體慢慢滑進浴缸,水沒了他的臉。然後血從他的皮膚里滲出來,從他每一個毛孔里流出來,一縷縷一卷卷緩緩地湮紅了浴缸里的水。
「啊!」顧 發出一聲尖叫,跪倒在血水里。
她的大腦里嗡嗡作響,耳朵里鳴叫個不停。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安東尼你快醒過來呀,醒過來告訴我怎麼辦!
她抓住安東尼的胳膊,然後用兩只手臂插過去摟住他的背,試圖將他從浴缸里抱出來。但腦子里又立即閃現出安東尼之前說過的話——無論在我身上發生什麼事,你別緊張,更不要害怕,什麼都不用做,等我自己醒過來……
于是,顧 驚恐地松開手,安東尼的身體「噗通」一聲摔回水里。顧 漫無目的地舉目四顧,找不到任何依靠。
「怎麼辦,怎麼辦……」
「會自己醒過來嗎?會醒過的吧,會吧……」
顧 心里亂糟糟地想,然而看著安東尼身體像死去一樣一動不動,顧 還是忍不住伸手過去模他的呼吸和心跳。
還好,還好,呼吸和心跳都在,只是很慢很慢。
顧 的緊張與恐懼稍微緩解了一點兒,決定照安東尼的交代去做,守在一邊兒靜靜地等待。然而只看了十幾秒,顧 就覺得自己實在沒法堅持下去。她內心緊張得幾乎要崩潰,有一種幾斤瘋狂的緊迫感。似乎如果眼睜睜地看著安東尼這樣卻什麼都不做,是一種犯罪,是謀殺!
她需要做一點對安東尼有用的事,可什麼是對安東尼有用的呢?
顧 決定記錄安東尼昏迷的時間,也許等他醒過來之後會用到。于是,她氣喘吁吁地跑出去拿指環,又氣喘噓噓地跑回浴缸。顧 想打開指環的計時器,但不知為什麼始終找不到。于是她改用自己的心跳計時,但剛剛數到三十次就數亂了,只有重頭再數。第二次更糟糕,只數到十八次……最後,顧 頹然放棄了。
她麻木地坐在一池血水里,盯著頭暈耳鳴,壓抑著一顆頻臨崩潰的心等瞪大眼楮看著安東尼。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安東尼的眼皮忽然動了一下,然後他一挺身坐了起來。
顧 愣了一下,然後猛然一下撲進安東尼的懷里,死死抱住他的腰,帶著哭腔叫道︰「你醒了,安東尼,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我都害怕死了,我再也不要做治愈了!再也不要了……」
「別害怕,乖孩子,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你看我在這兒,我很好,全部都好了。別哭了,親愛的,那不是你的錯……」安東尼安慰著顧 ,把她從浴缸里抱起來。打開花灑,沖掉他們身上的血水,又幫顧 沖了頭發,然後把一塊巨大的浴巾披到顧 的肩上,摟著她回到臥室,並安頓她坐在床上。
「你要吃東西嗎?」安東尼問。
顧 點頭。
但安東尼也不知道廚房在哪里,後來好不容易找到廚房,廚房的冰箱里也只有一些生的食材和一些水果。安東尼記得十幾二十年前自己依稀仿佛也做過煎蛋餅,于是決定重溫。但對著砧板上的十來個雞蛋發了幾秒鐘的呆之後,他頹然扔掉菜刀,抓起一爪香蕉掉頭就上了樓。
于是,顧 和安東尼坐在臥室的床上,你一根我一根,吃完了整爪的香蕉。
吃過東西之後,顧 的情緒好多了。她對安東尼說︰「剛才怎麼啦?你突然就昏過去,留了好多血,我都嚇死了。」
「不該突破的時候強行去突破總歸是要付出血的代價的。那沒什麼,基因修復和細胞重生過程中如果能量強度不足以克制反基因但治愈又沒有停止。身體會自動進入急救狀態,釋放大量毒素黴抑制反基因,但毒素同時會殺死健康的細胞,人也會陷入假死。最終的結果取決于誰能抗得更久。你可以將它想象成休克療法。」
「那假如說沒能抗得住……」顧 心有余悸地說,「那豈不是——」
「假死變成真死——但你不用後怕,沒有把握的事我不會做的,真到最危急的時刻,你身上的能量會救我的,那是它的本能。」
顧 本能地感覺事情不像安東尼說得那樣簡單輕松,但安東尼已經不願意解釋更多。在臥室側面的隔間有一個酒櫃,安東尼走過去給自己倒了紅酒,一口就喝掉,然後倒第二杯的時候,听見顧 說︰「我也要。」
「酒嗎?不行!」安東尼拒絕說︰「你不能喝酒。」
「憑啥,我滿十八歲很久了。」
「精神白洞之後不可能給你喝酒,酒精的刺激會讓你的糟糕的身體雪上加霜。」
「我很好,」顧 嘴硬說,「如果說糟糕,你剛才比我糟糕多了,還不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我要喝,安東尼,快給我……」
最後,安東尼實在拗不過顧 ,給她倒了點兌酒用的甜味劑遞了過去,然後顧 又鬧著要干杯。滿足她之後,她更加來勁了,亢奮地抱住安東尼又蹦又跳,又親又模。安東尼詫異于顧 的白洞後遺癥持續的時間如此之長,但又猜測她是被自己之前的假死和流血嚇到了。
「應該和事先和她說得更清楚一點兒,本來是擔心她懷著緊張的心理做治愈之後反應大,但沒想到適得其反……」
這麼想著,略有些自責與愧疚的安東尼就以一顆寬容地心放任顧 胡鬧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亢奮地情緒才徹底從顧 的身體消退。她一下子就感覺到累了,懶洋洋地斜倚在沙發上。
「休息一下我再回地球去。」顧 看了一眼時間,才十一點,還早。
安東尼點點頭,從床頭拿出一個盒子也過來坐到沙發上。盒子跟之前裝蘇裕能量石的容器很類似,打開來,里面是一顆藍色的寶石。
「這是你的能量石嗎?」顧 支起身體好奇地打量︰「可是我怎麼感覺它看起來沒有蘇大款的亮啊。」
盒子里的能量石,是海水一樣的幽藍色,全透明,通體看不出一點兒瑕疵。但顧 總覺得它的光澤有一點兒暗淡,像死去了一樣缺乏生氣。
「它在休眠。」安東尼說,然後從盒子里將能量石拿出來。顧 這才發現,這顆寶石底下壓著一條鏈子。
「是掛在脖子上的嗎?」顧 問。
「在胸口。」安東尼回答說。他似乎有些感慨的將項鏈套上脖頸,恰好停在他左胸心髒位置的能量石仿佛受到了感應似地顫動了一下,然後就像恆星爆發一樣驟然閃爍出奪目的光芒來。之後,那些光芒一圈圈又緩慢地向中心收縮,最後完全地收斂進寶石內部,流光溢彩,宛若神光。
「好了。」安東尼把項鏈取下來放回盒子,交給顧 說,「這個給蘇裕,然後——」
他深吸了一口氣,非常慎重地打開之前放在那里的隔離盒。他的動作很慢,但沉穩而有力,手指沒有一絲顫抖。
一層層的盒子被打開,深紅色能量石暴露出的一瞬間,安東尼的動作快得像閃電,一把就抓起了它。然後收緊拳頭,用力握在手心。有灼熱的光從他指縫間漏出來,越來越盛。安東尼微微皺眉,陡然將手一翻,光芒頓時變暗。十來秒之後,安東尼翻開掌心,原本鮮紅的寶石已經完全灰敗,所有的光澤都消失了。
「這個也交給蘇裕,告訴他決斗的時間在降臨之日。」
「什麼叫降臨之日?」顧 問。
但安東尼似乎用完了所有的力量,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給向顧 解釋。他直接將去掉了能量場的那塊石頭塞到顧 手里,沖她擺了擺手,然後步履蹣跚地走到床邊,一頭栽了下去。
「安東尼!」顧 跳下沙發,向前走了兩步叫。安東尼沒有回應。于是她又向前走了兩步,再叫︰「安東尼?」仍然沒有回應。于是,顧 扔了手里的石頭,撒腿跑過去,抱住了倒在床邊的那個男人。
他在發燒,身體很燙,而且似乎陷入了昏迷。
顧 爬到床上,卡著安東尼的腋下奮力將他拖上了床。她不知道哪來那麼大力氣,一下子能拉得動一個成年的男人。她將安東尼翻了身,擺正替他塞了枕頭,蓋上被子。
做完這一切,顧 吐了一口氣,擦了擦汗跳下床,去擰了一條冰毛巾蓋到安東尼的頭上,並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備用,然後有跑出去找到家用急救醫藥箱拿過來,盤著腿坐在床上,就坐在安東尼的腦袋邊對照著使用說明書翻揀里面的急救設備和藥品,遲疑著能不能給安東尼用。
最後,顧 決定先給安東尼吸氧氣,看能不能讓他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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