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曉嫣此刻的反應,就像是一只被狠狠踩了一腳尾巴的貓,嗷的一聲跳起來,然後指著凌逍罵道︰「你死到臨頭,還敢做出這種反應?凌逍啊凌逍,你還真的讓我很驚訝了!面對死亡,還能表現得如此鎮靜,真是佩服!相信,用不了盞茶的功夫,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面對如此充滿詩意的黃昏,難道,你就不想留下幾句遺言嗎?」
看見謝曉嫣心虛的樣子,凌逍眼眸深處,浮現出一絲厭惡,這個女人,虛偽到了極致!對她,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任何話了!
自作孽,不可活!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所有的後果,自然也由她自己去承擔。
凌逍忽然沖著烈家三位長老笑道︰「三位老朋友,听了這麼久,感想如何?會不會想到,你們強橫一世,竟然栽倒這樣一個女女圭女圭手中,心里很是不服啊?」
烈隨天,緩緩抬起頭來,那雙原本沒有任何神采的一雙老眼,眼神極為復雜,凝視著凌逍,然後沙啞著嗓子說道︰「凌公子的情,老夫三人領受了!」
烈陽和謝曉嫣兩人的眼楮充滿了驚駭的神色,站在那里,甚至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不可思議的看著烈隨天,然後又看著凌逍,瞠目結舌,甚至連話都說不出!
烈缺和梅蘭竹菊四女也都愣在那里,不過相比烈陽和謝曉嫣那如喪考妣的臉色,這五人則是一臉的驚喜,梅深深的凝望著凌逍,心說這人果真厲害,竟然能將三大長老的神智恢復!那雙眼眸,異彩連連!
謝曉嫣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聖域使者說了,這藥……無解的……怎麼可能會出現問題?」
听見謝曉嫣口中說道聖域,烈隨天臉上一陣劇烈的抽搐,盡管看著謝曉嫣的眼神幾乎是想要將她吞掉,但想到滅殺一個跟聖域有聯系的人,可能給家族帶來的危害,烈隨天生生忍住一巴掌拍死謝曉嫣的沖動,然後沖著烈陽冷喝一聲︰「畜生,跪下!」
烈陽的渾身猛的一陣哆嗦,看著如同戰神一般站在那里,渾身爆發出驚人氣勢的大長老,烈陽的身體就像是沒了骨頭一般的癱軟在地上,五體投地的伏在地上,渾身顫抖著,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烈隨天這個時候,長嘆一聲,說道︰「都出來吧。」
從四周走出來數百號人,全都是精武世家各房的精英,包括烈家原本的族長烈焰,烈陽的親妹妹烈晴。
數百人,目光都無比仇視的看著亭子里面的謝曉嫣,卻沒有一個人發出半點聲音!
行令禁止,她謝曉嫣和烈陽掌管烈家的時候,明顯能夠感覺到,那些人的陽奉陰違,現在大長老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他們如此听令。
謝曉嫣忽然感覺身上有些冷,她的全部權利,都建立在掌控烈家,掌控烈家三大長老的基礎上,可現在,三大長老中,烈隨風和烈隨雨雖然沒有說話,但眼中那森冷的表情,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的呆滯?
謝曉嫣忍不住望向那個一直坐在那里,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換過的英俊青年,那種冰冷的感覺,愈發強烈起來。
烈焰看見烈隨天,忍不住雙目垂淚,跪倒在地,哽咽道︰「孫兒不孝……」
烈焰身後的烈晴,以及所有外圍那些烈家人,都對著三大長老跪倒在地,亭中的烈缺也忍不住跪下來,整個亭子里面,也只有凌逍和謝曉嫣這兩個外人,一坐一站,沒有任何舉動。
烈家人群里,傳來一陣哭泣的聲音,大多是喜極而泣,三大長老對烈家的意義,遠不止是三個超級高手那樣簡單,更是一種精神上的象征,是烈家所有子弟的偶像!
「不要說這個了!現在,我要交代幾件事,你們都听好了。」
烈隨天擺擺手,然後看著凌逍,聲音中帶著幾分遲暮的悲涼,問道︰「凌逍宗主,我們三人,能保持多久的清醒?」
「一個時辰!」
凌逍輕聲說道︰「我也只能做到如此!」
「夠了,多謝!」
烈隨天原本就沙啞的聲音,在這一瞬間,更像是老了很多歲。
凌逍的話,被所有人听在耳中,烈缺淚流滿面,卻並沒有再問凌逍,因為他相信,自己這個結義大哥,若是有辦法,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烈焰卻忍不住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最近幾年迅速崛起,迅速成為讓他們這種超級世家都需要仰望的強者。
真是令人感慨萬千啊!
烈隨天不愧曾是當世強者,臉上很快恢復了平靜之色,至始至終,烈隨風和烈隨雨都沒有說出任何話語,不過兩人的臉色,現在也恢復了正常,已經活了數百年的人,還有什麼是看不開的?
烈隨天甚至露出一絲微笑來,然後用沙啞的嗓音沉聲說道︰「都不要哭了!我烈家應有此一劫!過去種種,都是我們三人之錯!老夫兄弟三人,一力承擔!」
烈隨天說完,看了一眼那些他叫不出名的子孫,眼楮里,閃過一抹自豪來︰「我相信,我烈家兒孫,是能經得起這樣的打擊的!因為……你們的身體里,都流淌著不屈的血液!我宣布,從今天起,烈焰恢復族長身份,帶領烈家重新走出困境!烈焰,我相信,以你的實力,做到這點是沒問題的,對嗎?」
烈焰雙目通紅,聲音哽咽,也不去看跪伏在地上,丑態橫生的烈陽,用力點點頭。
烈隨天又道︰「從今後,烈家不再封閉!所有烈家子弟,皆可進入世俗界進行歷練!」
烈隨天此言一出,很多烈家子弟臉上都露出驚喜的神色來,年輕人,從生到死,一直就隱居在這深山當中,雖然錦衣玉食,過的如同帝王般的生活,但又有幾個耐得住寂寞的?除了少數那幾個人,所有人都被限令不許離開烈家山莊半步,在烈隨天現在的看法中,是造成烈家今天的最大元凶!
烈陽雖然不肖,雖然可恨,但他有句話說的其實沒錯!自己這些老家伙們……已經跟不上形勢了!
感受到那些家族年輕子弟的喜悅,烈隨天微微一笑,在過去,從幾大長老臉上看見笑容,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
「不論男女子弟,在世俗界遇見喜歡的人,皆可帶回山莊,但需要在山莊外圍居住滿五十年,或是子女成年,方可進入烈家祀堂!」
「老祖宗,這……」烈焰抬起頭,心中大為不解,心說一個謝曉嫣難道還不夠?還想要弄出更多來?結果听了後半句,烈焰自動把嘴閉上,烈隨天的這種做法,才是真正杜絕這種事情的方式啊!
烈隨天接著又道︰「我們三個死後,不許為難謝姑娘,讓她走!」
「為什麼?」
這話不是烈焰一個人問出,所有烈家子弟,各房中人,群情激昂的看著烈隨天,將烈家三名劍尊境界的長老給害成這樣,竟然要放過她?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心甘情願!
「不為什麼,照我說的做!」
烈隨天冷哼一聲,下面所有人立馬噤聲,烈隨天掃了一眼烈焰,交換了一個眼神,烈隨天才長出一口氣,有烈焰明白自己的苦衷就好!
「還有最後一件事情!」烈隨天看了一眼烈隨雨和烈隨風,然後輕聲說道︰「下一任家主,是……烈缺!」
說完,淡然的抬起頭來,看著家族中所有聚集到此處的精英子弟,問道︰「你們有誰不服?」
烈陽肯定是廢了!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一點,那麼,烈家少主的位置,對每一個烈家的精英來說,都是個極為誘惑的位置!
之所以能成為精英,一方面,他們天賦好,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他們都有一顆爭勝的心呢?
只是這幾年來,烈缺的進步突飛猛進,有如神助,將同輩人遠遠甩在身後,甚至就連很多老一輩的,實力都已經不如烈缺了。
尤其是烈缺的腦子聰明,為人圓滑,更重要的一點,現在幾乎所有烈家人都看出來,烈缺和凌逍之間,肯定關系匪淺!
再想到烈缺這幾年來神速的進步,肯定和凌逍分不開關系!
雖說都知道烈家和凌逍之間有些恩怨,可所有世家子弟都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烈缺如果當上家主,至少可以跟蜀山劍派交好,就算不能獲得太多利益,但精武世家有個極強的盟友,總是不爭的事實!
蜀山劍派的實力,到了今天,已經沒有任何人敢于小看了。
謝曉嫣就這樣,一直靜靜的站在亭子里面,听著烈隨天安排後事一般的話語,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在這中間,她還試了幾次控制三大長老,卻發現,根本就沒有半點反應,反而烈家那兩個長老烈隨雨和烈隨風,感受到謝曉嫣的精神力,還滿眼森寒,又帶著無盡諷刺的掃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謝曉嫣如墮冰窟。
烈家一眾精英子弟,紛紛發言表示同意,這樣一來,幾個不怎麼願意的,也不敢當面忤逆三大長老,更何況,誰都知道,這可能是三大長老最後的遺言了。
想到這,一股悲涼的氣氛,又從那些人的心中涌出,許多人忍不住再次落淚。
突如其來的悲慟氣息,讓烈隨天神色一滯,隨即淡淡說道︰「人總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所,就不枉此生!烈缺,你有信心帶領烈家,在未來攀上一個全新的高度嗎?」
烈缺聲音哽咽,悲聲答道︰「孫兒有信心!」
「有信心,就給我像個男人一樣回答!」一直沒有說話的烈隨雨,這個烈家姓子最暴躁的長老忽然喝了一聲。
烈缺的身子一顫,隨即大聲吼道︰「孫兒有信心,帶領烈家再次輝煌!」
「嘿嘿,這他媽才像話!」
烈隨雨說完,感覺自己聲音都有些顫抖,然後一咬牙,看著烈隨風道︰「咱們比試一下腳力如何?」
那邊烈隨風深深看了一眼自家的子孫後代,然後忽然站起身,沖著凌逍深深一禮,說道︰「多謝!」說完,騰空而起,渾身暴起那股氣勢,甚至完全超越了他原本的修為,就像一輪耀眼的太陽那般,讓人不敢逼視!
烈隨雨也對凌逍深施一禮,然後同樣躍起空中,兩人沒發一言,風馳電掣的消失在黃昏的空中!
烈隨天最後看了一眼眾人,沉聲說道︰「不要去找我們,忘了我們!」然後對凌逍一禮,也沒說話,和自己兩個兄弟一樣,都沒有臉面求凌逍照顧烈家,畢竟之前對凌逍那樣,人家這已經算是以德報怨。
有烈缺在,相信凌逍總不會為難烈家!
不顧一眾烈家子弟突然暴起的哭喊聲,烈隨天躍上空中,身子如同流星般,向著遠方,急射而去。
烈焰這個時候站起身來,然後聲音中帶著顫抖吼道︰「都回去,該做什麼做什麼!咱們烈家的天……沒塌下來!」
烈缺看了一眼凌逍,然後一拱手,轉身離去。
凌逍掃了一眼狗一樣趴在地上的烈陽,轉身朝著烈家外面走去。
涼亭里面的謝曉嫣和烈陽,從始至終,硬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去理會,甚至沒有人來驅趕他們!
謝曉嫣傻傻的站在那里,這種變故,是她做夢都沒有想過的,辛辛苦苦,努力了這麼多年,在烈家好容易得到了這一切,地位、名聲、權利……可以說,前一天的謝曉嫣,都根本不會將一名人間帝王放在眼中,可現如今,她竟然就一無所有!
這人生的大起大落,看似刺激,只有親身經歷,才能知道那種痛苦和折磨!謝曉嫣幾乎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自己算是個什麼?
在凌逍眼中,恐怕連個小丑都不如!
三天……他讓自己得意了三天!興奮了三天!然後……卻給了自己重重一個耳光,一下子打沒了她所有的尊嚴,所有的驕傲,所有的所有……她……一無所有了!
不……我還有他,還有烈陽!是的,他是愛我的!我還有聖域!只要能活下去,我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謝曉嫣幾乎在這一瞬間,眼中又爆發出無盡神采,她一下撲到烈陽的身上,哽咽道︰「烈陽大哥,他們……他們不管我們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小嫣,小嫣曰後一定對你好……」
啪!
「啊……」
一聲清脆至極的聲響,在這朦朧的夜色中傳出老遠,謝曉嫣捂著自己那張吹彈可破的俏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烈陽,看著這個曾經深愛自己的男人,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男人。
「你……你打我?」
「婊子,給我滾!」烈陽忽然間從地上站起來,狠狠抓過謝曉嫣的頭發,一把將她帶到自己眼前,將謝曉嫣那張嬌俏無比的臉蛋對著自己,看著那雙曾讓自己魂牽夢縈的漂亮眸子,此刻卻帶著不敢置信和驚恐!
然後……左右開弓,一口氣抽了她足有二十幾個耳光,又狠狠一腳踹在謝曉嫣的小月復上,將謝曉嫣踹出老遠。
瘋狂的怒吼道︰「滾!」
那聲音,如同滾雷一般,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在黑夜中嚎叫!
……謝曉嫣嘴角掛著鮮血,發絲凌亂,失魂落魄的走出烈家,她甚至回頭看了好幾眼,卻沒有看見自己想象中的烈陽追出來,然後抱著她痛哭,然後……「咯咯……咯咯咯咯……」謝曉嫣忽然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在這山路當中尤為慎人,就像是撿到寶貝一般,笑得愈發開心起來!
「算什麼?這算什麼?這就能打到我了嗎?凌逍……你做夢吧!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站在巔峰之上,把你踩在腳下!什麼烈家,什麼蜀山劍派,統統都給我去死!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謝曉嫣走著走著,忽然停住,然後沖著空曠的荒野尖叫道︰「凌逍!有本事出來殺了我!殺我呀!來殺我!你要今天不殺我,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回答她的,只有寧靜無比的夜。
謝曉嫣的眼中,閃過一抹得意︰凌逍啊凌逍,你以為我瘋了是吧?你又心慈手軟了是吧?哈哈,想我謝曉嫣被稱為天才少女,豈是你能夠琢磨的?憑借我的手段,又掌握了和聖域溝通的方式!凌逍,再次見面之時,定是你身亡之曰!
謝曉嫣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她的實力已經恢復到劍師的修為,烈家山莊,方圓數百里之內,根本沒有任何強大的魔獸,以她劍皇境界的精神力,稍微放出一點威壓,那些魔獸還不望風而逃?
可為什麼,自己走了這麼半天,卻像是在原地踏步?
不對!
謝曉嫣腦中一陣靈光閃現,猛然間想起,凌逍他最擅長的,不就是陣法嗎!
「凌逍!你不能殺我!如果我死了……聖域絕對不會放過你!」
謝曉嫣暴起全身的氣勢,這是她第一次釋放出劍皇境界的精神力,這種力量的感覺,真好!總有一天,我謝曉嫣,也會擁有匹配劍皇境界的實力!
那一天,絕對不會太遠!
沒想到這股精神力剛一釋放出來,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無數極為強勁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排山倒海一般朝著謝曉嫣壓迫過來!
謝曉嫣站在那里,腦中幾乎一片空白,眼里還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頃刻間,那足以山崩地裂的強大能量,有如山洪暴發之後滾落的泥石流一般,從謝曉嫣的身上……滾滾而過。
……凌逍站在極高的空中,靈台一片空明,所有執念,瞬間消失。
輕嘆一聲︰「輪回去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