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洪曰昇就收到了華中分區雷震武調查到的不少資料,資料顯示了以倪子雄為首的這撮人的不少黑事,結合楚青菊受到的威脅,雷震武也專門調查了那個事,同時也查出了受到威脅的不光楚青菊一個人,凡是知道那件事的人或多或少的全受了威脅,從這些人嘴里獲得了深一層的隱密線索。
另外關于夾克老等四個人累累犯案記錄都從華中地區公安機關調了出來,但是各宗事人家全擺平了,不是花錢就是找人,總之一些看上去相當嚴重的案情也化小化了的解決了,都說這年頭有銀子好辦事,看來也不是假的,有些受害人收了錢也就撤訴了,不敢惹事,不敢再告,以致他們仍逍遙法外。
洪曰昇和雷震武認為倪子雄的問題很大,當即就請示了仝局長,晚上十點左右,仝永成看完了傳過來的所有資料,給洪、雷二人下了命令︰17處正式接手此案,洪曰昇負責魯東方面的事物,雷震武負責對倪子雄進行徹底的調查,包括他的公司、家人、背景等一切,有了這條命令,洪雷二人放心了。
譚寧和安秀軍在刑警大隊沒有等到被帶回來的風秀雅、楚青菊二人,後來安秀軍以督察室的名義給副局長劉子明打了電話,問他具體的行動情況,劉子明說涉案幾個人員都給關在刑警二中隊的預審室中,由于幾名涉案嫌疑人都拒絕在拘留證上簽字,現在的情況是僵局,說要對幾個人進行思想教育。
安秀軍心說,風秀雅她們怎麼可能在拘留證上簽字的?隨後他就叮囑劉子明,要嚴明執行,嚴格按照法律程序進行,因為涉案人員中的名導演、大記者都有一定影響,不可掉以輕心,劉子明應諾。
某商務中心的大豪華包間中,倪子雄正陪著中年男人一起喝酒,房間里燈光比較昏暗,也沒有什麼人相陪,一般來說,高檔次的商務休閑中心很少能看到烏煙瘴氣的場面,進出這里的人士都自詡有一定的修養和素質,具體人家關上了門做些什麼,也就不是外人能得知的了,倪子雄這次來魯東也是迫不得已,本來那件事不算什麼大事,可是一直沒能完全的擺平,結果後來又崩出個導演來瞎滲和。
本來以為威脅恐嚇一番,那個女導演應該知難而退的,哪知她不但沒退,還把那個殘了雙腿的劇本編劇給悄悄藏了起來,倪子雄不得不派人追到蹤到魯東來,他下的是綁架的命令,可是手下失手了。
不僅失了手,還損兵折將,倪子雄無法接受,所以就通過了‘姐夫’段雲九的關系在魯東準備大一場,今夜請來的這個人不是別人,赫然是濟州市副市長許建生,許副市長兼著公安局的局長,是正廳級的干部,年約四十八九歲,紅光滿面,看上去雍容有度,氣定神閑,他平時也很少穿警裝的。
听聞倪子雄是華中省民營龍頭企業的總經理,許建生也收了輕視之心,事實上這個人能搬出省委海副書記為他說話,那就相當了不起呀,至于倪子雄有怎樣的深刻背景就不好說了,是直靠海氏還是間接關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海副書記替他說話了,倪子雄也沒有完全收斂他的倨傲之態……「……在濟州發生的小事件,還要仰仗許市長的相助,不瞞許市長,在華中我可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魯東濟州真是藏龍臥虎啊,倒是沒有想到,那個楚大導演竟和這邊的黑社會有聯系,出手很毒啊!」
許建生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听倪子雄的這個語氣,他微微蹙眉,「……倪總,有些問題還沒有查清,也不好妄下斷語啊,倒是華中盛美實業很有作為啊,我在濟州也時常耳聞,沒想到倪總這麼年輕……」
「哈……許市長過獎了,華中盛美也有來魯東發展的商業戰略計劃,盛美連鎖不出幾年要遍布全國的,在濟州開展商務活動還需許市長的大力支持,我看這次事許市長要有做為了,揪出個黑社會團伙來一舉搗滅,市委、乃至省委還不大大嘉獎啊?哈……來來來,先在這里預祝許市長旗開得勝,干!」
許建生也沒有接話,只是笑了笑,舉杯應了個景兒,他心知實際情況遠沒有表面那麼簡單的,泰山賓館窩藏黑社會份子?開玩笑啊,近兩年來,出入泰山賓館的全是些什麼人物?听說凌省長宴客都在那里,不信泰山敢窩藏黑份子,此中怕是另有玄機吧,隱隱又感覺這此事件牽涉到了深層而復雜的政治斗爭,自已的立場也不能站偏了,不過自已這個沒掛常委的副市長一向也不算高調,雖則兼了公安局長,實際上處處受制于總領政法工作的廖國平,廖國平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檢法三司一把全抓了,就是人大主任李良忠的帳他也未必買,按正規說法,兩院(法院檢察院)是要對人大負責的,可是法院院長很少去向人大主任李良忠匯報什麼工作,從來只向廖國平匯報的,明擺人家權大。
許建生兼了這個公安局長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戴個帽子靠邊站了,也許某一天這個‘局長’就要讓廖國平再兼回去,事實上自已也是因為兼了這個公安局長才顯得有點份量了。
「……許市長,我倒是很想去見見這個名導演和大記者,看看她們兩個女流何以如此囂張?」
「還是不見了吧?眼下實情還沒有澄清,而且濟州的事比較復雜,不象倪總想得那麼簡單啊……」許建生今天其實不想來見這個倪子雄,但是廖國平非要自已親自來與他會個面,還說此人是華中盛美的老總,要是能拉來華中在魯東投資,那可是大功一件,但真正見到倪子雄時,許建生的失望就大于期望了,此人年輕不說,夸夸浮談一臉倨傲,你看他蹺著個二朗腿,仰著臉,眯著眼,好象老大似的,滿嘴還是激詞,讓自已揪出黑社會團伙來搗滅?盡說不著邊的話,濟州有很大的黑社會團伙嗎?扯淡。
另外,許建生也看出了倪子雄的意思,這是想讓自已在深夜陪他去關著名導演、大記者的地方去抖抖威風?這兩個人敢住在泰山賓館,誰知道人家是什麼底子?那潭水深著吶,自已想去攪和差遠了。
「時間不早了,倪總,我得回去了,有時間我們再坐,華中盛美如果來濟州開展商事,我替濟州人民大力的歡迎你們集團來投資啊,哈……留步、留步……」許建生夾著包起來,和倪子雄握手告別。
倪子雄心里很不順氣,但還是含笑送走了許建生,對方一臉的正氣,言談之間不露絲毫空隙,自已準備好的一些說詞和要拿出來的見面禮都沒辦法上,他這刻更匆匆告辭而去,分明是不給面子啊。
于是,倪子雄拔通了主動聯系過自已的廖國平,「……廖書記嗎?您好您好,我剛剛和許市長坐過,唉……怎麼說呢,廖書記,人家許市長眼高,看不上我這個生意人啊,我公司的人都給打殘了,許市長只是推說事實還未澄清,不能妄下斷語什麼的,您說這算什麼啊?難道說濟州黑勢力一手遮天了?」
線端沉吟了半響,才傳來廖國平的聲音,「……小倪同志啊,執法需要一個澄清事實的過程,這一點是工作原則,也沒有什麼不對,對那些危害社會、危害人民的不法份子,我們是絕不放過的,你公司的人給打傷打殘,政斧執法機關肯定要還你們一個公道的,案子在進一步調查中,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廖國平收了線之後,也蹙著眉搖了搖頭,即便他心中對許建生的做法不滿,但他也不可能和倪子雄說許建生如何如何,一輩子干政法工作,就算不維護小許的臉面,也要維護法律的尊嚴。
過去一段時間海副書記、張副省長主持全省工作,很頻繁的和下面干部們有接觸,所以這一次海副書記直接打電話給自已,其實也是想讓自已站隊,廖國平既惶恐又不安,魯東的政治形勢真是太復雜了,而濟州市是魯東省府,政治波動也直接影響全省的格局,海副書記的指示也是領導的指示,落實是一定要落實的,但在落實的過程中還是要遵循法律原則的,至于說站隊卻存在顧慮,市委書記白文山是力挺凌省長的,而現在的形勢是海副書記和凌省長在較勁,自已要是靠過去,白書記怎麼想?
在與海副書記的幾次見面交流工作中,對方也明確表示了自已能力很強,下一步省政法委班子調整是要吸收地市干部上來擔當重任的,事實上省政法委書記洛水川年齡也差不多到了,對自已來說是個機會啊,如果分管組織人事的海副書記肯說話,自已下步上升到省政法第一副書記的位置是有可能的,雖然要一年以後,但從年齡上說,一年之後自已才57歲,完全有再干一屆的基礎,尤其省政法委第一副書記是標明的副省級干部,幾年之後退休,就有可探到正省級的待遇,說實話,誰不想進步?
在臥室里點了一顆煙,負著單手,穿著睡衣就來來回回的踱步了,已經上了床的廖妻眼珠就跟著丈夫的身形移動,一般這種情況出現,她就知道丈夫有激烈的思想斗爭,而且關系到了他的政治前途。
眼下的形勢從上一次省常委會上可見一斑,海副書記、張副省長、紀委盧書記三個人站在了同一條線上,可慮者是他們中沒有一個扛得起大頭的,新來一把手袁書記深沉的很,似是孤立無援,但那次常委會上,凌省長卻出手平衡了局面,說到底還是凌省長厲害啊,在連繼幾次事件中,凌省長得到了幾位省常委的擁戴,比如政法委書記洛水川,省軍區司令楚靖剛,常委副省長徐光明、劉仁東,再就是省委常委濟州市委書記白文山,他基本就不用說了,整個就是旗標式的凌系干部,再看其它的常委們,組織部長陸新東、宣傳部長李翰書、統戰部長梁敬義、省常委青市書記羅宗勝、省委秘書長候志良五人,基本上都沒有明確的站隊表現,做為省委秘書長的候志良倒是要靠在新書記這邊,他也不能坐偏了位置,而眼下和海副書記走的較近的就是組織部長陸新東和青市書記羅宗勝了,宣傳部長李翰書、統戰部長梁敬義則是明哲保身的態度,而在常委會上誰的理論站得住腳,他們倆就支持誰……仔細的分析了省委的形勢之後,廖國平就為自已被海副書記‘青睞’感到更為難了,上次常委會上凌省長很不華麗的出手就瓦解了海副書記的深層目的,這給予更多干部認真分析思考形勢的機會啊。
「老廖,睡吧,你也別發愁了,我知道你當官難,政治形勢也很嚴峻,但也要睡覺的吧,身體才是干工作的重要本錢,一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就心疼,其實也別想的太多,遵守原則就是了嘛……」
廖國平看了眼愛妻,微微點點頭,走過來在床頭櫃上擰熄了煙蒂上了床,笑道︰「還是老伴好啊,會說寬心話給我听,這些年沒你的支持我也走不到今天,黨和組織的信任固然重要,但老婆的支持更能給我緩解壓力,遵守原則吧,這話說的好啊,我給建生去個電話,咱們就睡覺……」他似想通了什麼,拿起手機拔通了許建生的手機,很快對方就接了起來,「……建生啊,還沒休息吧?我也一樣啊,今天的安排也是領導的意思,你我該落實的也都落實了,我們該把握的原則還是要把握的,執法一定要公正,一定要有理有據,首先我們要把自已的態度端正起來,這個案子看似簡單,但我隱隱覺得內幕很深啊,有些結論也不能輕易的下,你的個姓我是了解的,你辦案子我也放心,上邊有壓力,我廖國平頂著,你許建生給我把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切不可疏忽大意,要嚴格按章辦事啊……」
沒想到廖國平會有這麼一番許囑咐自已,許建生听後心潮激涌,「……廖書記請心,建生不會給公正的法律臉上涂黑化灰的,丟官丟頭也要維護法律的尊嚴,這麼晚了您就休息吧,我保證完成任務。」
……第二天,劉子明跑到許建生的辦公室去匯報案情,更說風、楚等人拒絕在拘留證上簽字,態度極不端正,許建生看過了幾個人的口供,蹙了濃眉,「……這個似乎交代的不大清楚吧?對方拒簽拘留證我看和這些口供有關系,說法很模糊,那個梅成也不承認其責在他,挑釁的是對方,交警隊的見證人怎麼沒有確切的證詞?他們也應該是目睹者吧?」劉子明忙道︰「交警隊兩名處理該事故的警員只說當時群毆時不在場,另有一份群毆前的證詞,我認為那份證詞也不說明什麼問題,就、就沒加進來……」
許建生深深的看了一眼劉子明,正欲發話時,辦公室門又敲響了,他道了一聲‘請進’,譚寧就推門進來,譚警花永遠是那麼清新耀眼,胸脯挺的老高,一襲戎裝更把她襯托的無可挑剔般的端秀英武。
「……譚寧啊,坐吧,有什麼情況?」許建生臉上露出一絲笑,譚寧過來就遞了一份材料給他。
「許局,昨天省政斧督察室安副主任讓我盯緊交警事故處的案子,因為該案涉及到國內名導演和人民曰報駐我省記者站的大記者,這個影響似乎不小,稍有差次可能造成大的負面輿論,我從頭至尾又跟了一遍,這是一份交警隊事故處兩名交警的證詞,許局你先過目一下……」譚寧始終沒看劉子明。
事實上在局子里,劉子明把譚寧看成了競爭對手的,他們倆同時在這次嚴打專案工作組,不過也是各行其事,現在譚寧插手了劉子明盯的案子,他自然心里不爽快,可人家有安副主任的命令,卻也沒啥好說的,別看省政斧安副主任沒他們倆職級高,但人家手里的權大啊,就是許建生也要听命的。
許建生很快看完了那份材料,手勁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沉著臉道︰「子明同志,這份證詞我看不簡單吧?你又是如何判定它‘不說明什麼問題’的呢?你是站在客觀的立場上看待問題的嗎?解釋。」
劉子明不由漲紅了臉,半垂了頭下來,半晌才道︰「我認為它可以和群毆致人傷殘一事區別開來。」
‘啪’的一聲,許建生拍桌而起,「這是你做為一名公安局副局長對案件的看法嗎?群毆的起因是什麼?這里面寫的不夠清楚嗎?你看到這句話了嗎?我們的交通警察在事司機眼里就是‘你小小一個交通路警算個球’這樣的形象嗎?嗯?你看一看,滿紙都是污穢之詞,群毆的原因是激起民憤了吧?」
譚寧在一邊模了模鼻子,微微垂下頭,大該許建生也氣模涂了,把那句賤嘴八的原話給念了出來。
劉子明似無語以對,但最後仍道︰「不管怎麼說吧,那個梅成和他的人把對方打傷打殘是事實。」
「我沒有說不是事實吧?我是讓你公正的查案,你自為你辦到了嗎?這麼重要的致使群毆發生的主因證詞你可以無視,你這是客觀的辦案的態度嗎?是不是有其它因素影響了你的辦案原則?你說。」
劉子明臉色一變,神色有一絲慌措,許建生哼了一聲,「……譚寧接手這個案子,子明你反醒一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