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山,重重疊疊。樹葉沒有落光,有好多還是綠的。黃綠黑交雜在一起,很是斑駁,很是難看。今年的天氣真是變化無常。一會兒溫暖似春,一會兒又寒如北國。也另這江山的顏色,更加的豐富起來,也更加的蕭索難看。
「如果是在北國,現在應該下雪了。」青龍望著對面,不知是對著雲清,還是在自言自語。
雲清側目相望︰「你去過北國?」
青龍點點頭︰「我原是北方人。」
雲清的心咯 一下,她感覺手心有些冒汗。想說些什麼,想問些什麼,但終究沒能說出口。貼心的衣袋里,掛著半只紅玉墜子,已經掛了多年,早沒了感覺,此時卻似突然加大了份量,硌得她難受。她心里有些堵,感覺很不好。
她站起身,想走。青龍忽然拉住了她,四月相對,望了很久,他沒松手,她竟也沒讓他松手。
「你不願?」青龍問道。
雲清沒答話。
他放了手,重新坐回去,沒再看雲清,自顧的說著︰「如果你不願,病好了,就下山吧。」
……
雲清低頭走著,似乎情緒很是低落。回到院子的時候,瞧見有個姑娘正和慕容風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什麼,揚起的那只手里,還拿著一塊布。
見她進來了,原本一副面癱的慕容風,忽然對那姑娘笑了起來,道︰「鵲兒,我正想著天氣冷了要做身衣裳呢,可巧你就來了,真是有心。那就有勞了。」說著,他就雙臂展開,讓那個叫做鵲兒的姑娘給他量身材,眼楮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雲清。
他本以為雲清會說些什麼,至少會有些表情。但沒想到她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就繼續垂頭前行,視若無物一般的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慕容風直感覺血氣上涌。這般心境,他似從未嘗過。他一把甩開鵲兒,騰騰的朝著內室走了去。鵲兒扯著把尺子,只听她在後面喊道︰「月明大哥,你去新嫂子房中做什麼?」
「看病!」他重重的甩下一句話,砰的一聲把門關了上。
雲清坐在妝台前,有些發呆。直到慕容風氣呼呼的站到了她的身後,她才反應過來。
「有事?」她有氣無力的問道。
慕容風一把抓過她的胳膊,將她提了起來,兩只眼楮似乎直往外射著刀子︰「你跟他怎麼回事?!」
雲清想甩掉他,可他的力道極大,她無奈的嘆了口氣,任由他抓著︰「沒事。這不是咱們事先計劃好的嗎。」
「沒事?你休要騙我!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眼楮一動,我就知道你想干什麼。莫不是拜了堂,你就真的對他動情了!」
他氣惱,氣惱雲清看著青龍的背影;氣惱雲清任由青龍拉著她;更氣惱他故意用鵲兒演戲,她卻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他不是真的認為雲清會看上青龍,十年的光景,雲清身邊出現的優秀男人不是沒有,他皇兄慕容啟應該就算一個,也沒見雲清怎樣,但現在,他竟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更糟的是,雲清听了他的話,竟然沒有回答。
他一把將雲清抱起來,不由分說的就扔在了床上。
他進,她退,他動手,她也動手了,她擰不過他,她不動了,任由慕容風怎樣。
慕容風看著身下雙目茫然,仿佛靈魂出竅的雲清,他停止了動作,翻身坐了起來。
雲清也坐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將頭靠在了他的頸間,伸手從後面環住了他。
他心軟了,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摟得緊緊的,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她想說什麼,但忽然感覺衣袋里那半只紅玉墜子越發的硌得她難受。便終究沒再說什麼。
「你向我保證,永不背棄。」慕容風抓著她的肩膀,滿是急促,滿是期許,語氣也開始嚴肅。
雲清點點頭。但她感覺她的腦袋里一團漿糊,而且是一團異于以往的漿糊。可她還是點頭了,在這種時候,她找不出不點頭的理由。
慕容風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可他的心里,似堵了一塊石頭般,還是很難受。
門外,有雙通紅的眼楮,將這一切看在了眼中。
馬鵲兒一邊跑著,一邊哭著。她痛苦,月明大哥居然會看上了嫁過兩次的新嫂子;她更痛苦,痛苦自己無論如何也比不過新嫂子的美貌。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用力的抹了抹眼淚,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去告狀,要把這一切告訴青龍!她要告訴他,他的新娘子是個慣會勾引人的狐狸精。她要讓她遭人唾棄,要讓她滾出這山寨,遠離月明!
說去就去。她邁開兩條強健的小腿兒, 的踏在青石板路上,似這青石板就是那個狐狸精,她要重重的踩她!
她著實氣得很。從小到大,她就看上過兩個男子。第一個就是青龍,爹爹還特地找人傳過話去,可那個做過武舉人的二當家只是笑笑,就再沒理她;第二個便是這月明,那是真真的一見傾心,好容易有了眉目了,可就那麼容易的,也被她奪了去。
她有什麼?自己還是個姑娘,可她已經嫁過兩回,不就是長得好,會勾引人嗎?還竟專挑自己喜歡的勾!
想著,她就更加氣惱起來。在心里罵了她無數回。巴不得她那天被酒毒死,永不要醒來!
跑到前寨的時候,青龍正跟著大當家李豹在談著什麼。寨中的兄弟對後寨的家眷早已熟識,特別是像她這樣到了婚嫁年齡的女子,更是不加阻攔,還樂得她們多往前寨跑跑,沒事兒飽飽眼福,順便調笑幾句,也算解悶。
青龍正對著一張地圖,和李豹商量著與齊軍的對策。忽見門外跑來一個姑娘,他認得,剛來山寨的時候有人給他提過媒,馬家老大,馬鵲兒。
他繼續看地圖,沒說話。他不感覺她是來找他的。
「新嫂子是個狐狸精,她正在房中勾引人!」馬鵲兒原本想著私下告訴青龍,可他眼見著自己進來了,竟然也不理睬,不由得更加氣惱起來,扯著嗓子就喊了出來。
「休要胡說,你這發了昏的丫頭!」說話的是李豹。雖說他是山中第一把交椅,但總是把後寨的眷屬們當了自己的家人看待,這馬鵲兒,歷來伶俐討人喜,他也是把她當了親妹子看的。所以才會在青龍剛來的時候便想著要給她說親。可眼見著人家不願,而且今日已是喜事大成,他估計這丫頭是心里醋酸,跑來發 癥了。
「不信,你們跟我去瞧瞧?恐怕現在還在房中。」馬鵲兒一張圓臉越發的通紅,看來她是鐵了心的要當這捉奸的先鋒。
青龍看了看她,竟沒說話,也沒任何反應,只是自顧的繼續看地圖。
李豹反倒有些難堪,他看著青龍,道︰「那個,二弟,要不你去瞧瞧,恐怕是這孩子發 癥,可這樣大喊大叫的被弟兄們听了去,總歸不太好,對弟妹的名聲也不好。」
青龍卷起地圖,看著二人,還有門外看熱門的弟兄,微微嘆了口氣,很無奈的跟在馬鵲兒身後,走回了後寨。
房中空無一人,沒有新娘子,也沒有郎中。青龍看向馬鵲兒。
「那個,他們明明剛才就是在這里的。」馬鵲兒手指搓著衣腳,囁嚅道。
正說著話,就見慕容風背著一筐草,從外面正走進來。身後,跟著的便是雲清。
馬鵲兒好像得了天大的喜事,叫道︰「我就說,你看他們還在一起。」
「你去哪了?」青龍看著雲清,眼里沒有憤怒,沒有責怪,也沒有什麼別的不好的東西,反倒似有些關心。
「我幫郎中采藥去了。」雲清拍拍身上的灰,淡淡的答道。
「不對,你們剛才還在房中,是你勾引的月明大哥!」馬鵲兒巴不得跳起來。
「月明?」雲清看著她,很是懷疑,月明還在西越邊境,怎的突然被她提及了這個名字。
「啊,那個,我叫月明。」慕容風一邊卸下背上的草,一邊笑道。
雲清看著他,也微微笑了笑,心想取名字也有發懶的時候,盡揀著現成的用。
青龍一邊過來攙扶雲清,一邊對馬鵲兒說道︰「你回去吧。肯定是看錯了,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何來勾引一說。」
馬鵲兒氣得跳腳自不必說,入了內室,青龍便將門關上,冷眼看著雲清︰「你和他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雲清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一天之內被不同的人問了兩遍。
青龍沒有暴躁,也沒有發飆,而是靜靜的坐了下來,從袖中掏出一沓紙。前七張,還是原來那七張,後幾張,卻是照著雲清的模樣,一點一點畫的。
雲清看著畫,眉頭越發的緊蹙起來。
「能告訴我你小時候的事情嗎?」青龍的表情淡淡的,沒有喜,也沒有悲。
「你想問什麼?」
「我想知道,你家中,都有些什麼人。」
「沒了,一個都沒了。」雲清別過頭去,忽然感覺心中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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