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顧煬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所謂的宮斗。
以前演過那麼多劇本,宮斗戲碼自然也不少,可是沒有一個場景,能夠和眼下的情況相提並論。他的兒子,一個還不到兩歲的小孩,竟然就成了宮斗的犧牲品。
他這時才深深的感受到,這不是演戲,沒有ng重來的時候,他的兒子中毒快死了,太醫說無能為力,那麼就是無力回天。
他緩緩走向床榻邊,看著躺在床上,臉色已經泛黑的小孩,伸出一只手觸上對方有些冰涼的臉頰,感受著對方的呼吸漸弱,顧煬覺得,他的心中彷佛有一部份也正在死去。
死去的那部分,是影帝顧煬原有的良善、是影帝顧煬原有的認知。在他的潛意識里,其實還是帶著「人人平等」這樣的觀念,卻不曉得,身處的世界,有多麼的不平等。
直到親眼見到自己的皇子死了,他才驚覺,自己過于天真和愚蠢,怎麼會認為,那些妃子只會搔首弄姿呢?爭寵爭寵,既然要爭,就會有手段、有陰私。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顧煬閉了閉眼,掩去眸中的傷痛,再睜開眼時,原先藏在眼底的溫和消失了,此刻的他,真真正正把自己當作霸主顧煬。
從這一刻起,再也沒有影帝、沒有穿越,有的只是一個殘暴無道,嗜殺成性的霸主。顧煬眸中冰冷,勾起一抹冷笑,他絕對要將凶手碎尸萬段!
顧煬沒有刁難太醫,只是罰了對方一年俸祿,又安慰了淑妃之後,才離開了皇五子的宮殿。只是還沒回到寢殿,太後便遣人過來,請陛下到太後宮里一趟。
顧煬來到太後的宮里,就見老婦人臉上滿臉悲愴,顯然也是听說了皇五子的事。他上前請安,坐在太後身邊,開口輕聲說道︰「母後節哀,孤一定會找出害了皇兒的凶手。」
太後嘆息一聲,望著兒子冷硬的臉龐,心里突然有種預感,前些時候那樣平和的日子,恐怕要到頭了。後宮那些女人莫不是忘了,原本的陛下是怎樣的一個暴君。
顧煬陪著太後說了一會話,然後才回到自己的寢殿。
他望著桌案上的燭火,眼前彷佛又閃過皇五子灰敗的臉色,他的眸光變得銳利,沉聲說道︰「去查,給孤查仔細了,到底是誰這樣大膽,敢對皇子下毒。」
只見殿內空無一人的角落,傳來輕輕的一聲,「是。」隨後一道身影快速的竄出殿去。顧煬走到桌案後坐下,靠在椅背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剛才領命而去的,是大楚國帝王的影衛。依照身體原主的記憶,他知道大楚國歷任的帝王都有一支影衛,專門保護帝王。
而且除了保護帝王之外,影衛也專司打探消息,有些類似明朝的東西廠。顧煬從醒來到現在,沒有動用過影衛,但是現在,他需要將整個皇宮握在手里。
他要知道宮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巨細靡遺,一件都不能漏;他要將眼線遍布全宮,盯著後宮里的所有人,以杜絕再有類似的悲劇發生。
他雙手緊握成拳,臉上閃過一絲懊悔,要是他早一點認清自己的位置,早一點認清現在和過去的差距,皇五子可能就不會死了。
仔細回想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事,他也不是愚笨的人,自然想得出對方要對皇五子下手的原因,不外乎是試晬時的突出表現,以及淑妃的升位。
想通這一點,並沒有讓他好過一些,因為他的草率,只想著讓皇五子的母妃有身分,給了他們地位,卻沒有給予應有的保護。
皇五子和淑妃,等于是他親手推到風口浪尖上的。
越想越煩躁的顧煬,倏地站起身來,大跨步的走出寢殿,身後的內侍被他打發的遠遠的,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雙手負在身後,他腳步有些凌亂的走在皇宮中,眼中所見俱是富麗堂皇的殿堂樓閣和瑤台瓊室,讓他的心里充斥著沉悶。
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宮內一處僻靜的角落。
抬眼望去,不遠處有一座宮殿,靜靜的坐落在那里,顧煬的腳步頓了頓,便向著宮殿走去。身後的一眾內侍驚訝的互換了幾個眼神,其中幾個神色快速閃過一抹深思。
他們趕緊抬腳跟了上去,顧煬站在宮殿門口,淡淡的問道︰「這里是?」他的貼身內侍立刻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回陛下的話,這里是……徐氏的宮殿。」
「徐氏?」顧煬皺眉,在腦中搜索了一遍,卻沒有找到任何關于「徐氏」的記憶。
「回陛下的話,徐氏鑄下大錯,陛下撤了她的封號,將她禁足在這里。」內侍恭敬的說道。
顧煬挑了挑眉,禁足?看來這里是冷宮了,他望了望宮殿,覺得有些無趣,便甩袖轉身離開了。只是一個犯了過錯的妃子,不值得他關注。
等到他回到寢殿後,影衛已經等候多時了,顧煬揮退了內侍,走到桌案後坐下,這才開口說道︰「說吧。」
影衛立刻將探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當顧煬听到如妃宮里的宮女,曾經到過皇五子宮殿的膳房時,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盯著如妃,其余的人也別放過,從今日起,任何人任何事,孤都要知道!」顧煬輕聲說道,話中的狠戾卻讓人心里發寒。
「是。」影衛恭敬應下。
從這日開始,影衛便分布在後宮中,暗中監視著妃子和宮人們的一舉一動,但凡有異動的,都被影衛私底下處置了。
不過也是這一日,監視冷宮的影衛匆忙來報,顧煬見對方神色驚慌的樣子,皺了皺眉,得知對方負責監視冷宮後,心里更加疑惑。
難不成那個什麼徐氏的,都被打入冷宮了,還不安分?
可是隨後他就知道他錯了,而且是錯得離譜。
「你再說一次?!」顧煬有些失態,提高音量問道。
「回陛下的話,徐氏誕下一名皇子,皇子今年已經六歲了。」影衛咬牙又重復一次。
顧煬震驚萬分,腦中不斷搜索著,可還是沒有任何關于「冷宮」或「徐氏」的記憶。他不禁有些頭疼,身體原主不會是將對方給忘了吧?
他只能讓影衛報告一下,到底這個徐氏犯了何事,影衛很快就將當年的事復述了一遍,心里卻也不禁暗嘆著,陛下果真薄情寡義,這才幾年就將人忘了徹底了。
顧煬听了才知道,又是一個宮斗的可憐犧牲品,不過讓他在意的是,連徐氏被打入冷宮一事中,都有如妃的身影。
這個女人可真會蹦,看來以前很得寵,讓她有些忘形了,再加上一年前自己無意間營造出來的錯誤假象,使得宮內所有人都以為,如妃總有一天能夠登上後位。
顧煬冷笑著,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到當她以為妄想要成真了,再一把將她打落泥沼,這種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打擊,才是最折磨人的。
敢對他的兒子下手,就要做好被報復的準備,還有冷宮里的那個皇子,他也算在如妃的頭上。畢竟當年若不是如妃誣陷徐氏,那個孩子又怎麼會在冷宮里出生、長大?
因此他打消了要立刻對付如妃的念頭,只是交代影衛搜集對方的罪證,然後在另一個影衛的陪同下,悄悄的來到了冷宮。
他發現冷宮里的生活條件很差,徐氏和宮女應有的份利還被克扣了,而且她們身上穿著粗糙的舊衣衫,吃的也是不新鮮的吃食,心里一下子就怒了。
他按捺下怒火,在影衛的指引下,看見了偏殿的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才是他的皇長子,今年應該有六歲了,卻長得矮小又瘦弱,臉頰是長年營養不良的蠟黃,頭發也像雜草般凌亂。
他的眼中布滿陰霾,在如妃的頭上又狠狠地記了一筆。
不過他沒有做什麼,轉身就離開了冷宮,回到寢殿之後,當即發下一道聖旨,將負責各宮份例的領事內侍,直接推出去斬了。
陛下的突然發怒,讓眾人都有些模不著頭緒,然後便是宮內的內侍大換血,但凡刁難過冷宮的內侍,都被顧煬打殺了。
宮內才剛因為皇五子的逝去,氣氛變得有些凝重,現下又突然死了這麼多人,使得大家都籠罩在恐懼當中,就怕自己變成下一個。
等到顧煬發了一通火後,才又接連下了好幾道聖旨,先是慰問了淑妃一番,然後又賞了對方許多賞賜,又提了幾個位份低的妃嬪。
最後,便是將徐氏放出冷宮,恢復對方的封號。
這一道聖旨一出,後宮所有妃嬪聞之色變,尤其是如妃。原本因為除掉了皇五子,心情變得愉悅的如妃,因為听見徐氏被放出來了,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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