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交戰時間一長,亂軍更其不利.浙兵以鴛鴦陣輪番攔截,由于配合得當,換人及時,根本就不見他們有疲憊之態。而亂軍這邊,人馬是多,但是全是打群架的本事,完全沒有陣型,一窩蜂一樣沖上去亂打,上去的人多,真正發揮作用的沒多少,大多數人被自己人隔在開,只能干著急上不去手,等著自己能上去手時,又發現自己身邊已經沒剩多少人了。
鴛鴦陣如同磨盤一樣,往來轉動,把倭寇與亂兵磨成死尸。隨著傷亡一大,亂軍烏合之眾的弱點更加顯現。台勇營內本是幾股勢力拼湊而成,各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一見浙兵是塊難啃的骨頭,就紛紛後退,嘴里喊的聲音高,卻不見真上前。如今在前面玩命的,都是耿家的宗族近支,耿少泉的嫡系人馬。眼看著自己這邊五、六條人命未必能換對方一個傷亡,耿少泉也覺得眼前發黑。
李家來的那一百多人,倒是敢拼命的狠角色,他們要是對上普通的軍衛,憑借這股狠勁和身上的功夫,也能殺進陣里,打成爛仗,殺敗官軍不成問題。可偏生,這次他們遇到的戚家軍,這便吃了大苦頭。方才他們沖的太狠,被那一陣連珠槍就放倒不少,好不容易等到白刃戰的機會,結果發現死的更慘。這些死士空有滿身功夫,卻不懂得彼此配合,勇敢反倒成了送死,直被殺的尸橫遍地。
再加上地形限制,亂兵空有十倍的兵力卻展不開,結果是在浙兵面前添油加醋,死了一批填進去一批,連死尸都搶不回來。而且越填膽子越慫。更有人直接喊道︰「耿老大,這官兵也太狠了,連真倭都完了,我們更不成,還是撤吧。」
由于雙方打成爛仗,火槍、弓箭都不敢亂用,只怕傷了自家人。嚴鴻知道自己手頭的錦衣若是參與到浙兵里,純粹是添亂,因此暫且養精蓄銳,保持體力外。這一百多生力軍的存在,自是一顆重要的砝碼。等到前面雙方體力都達到極限時,一個沖鋒,說不定就是一錘定音。
耿少泉也看的出這點,急忙吩咐道︰「快到後面請曾幫主他們出手!一顆人頭我出八十兩,決無二話!讓他的人都上!打贏了,我再出五百畝田皮。」他也知道,那二百生力軍如果投進來,說不定能把戰局逆轉過來,也未可知。
哪知就在此時,隊伍後面卻忽然炸開了鍋,只听自己那把兄弟孫龍喊道!「不好了,曾石方反水了!」
又听曾石方罵道︰「誰他娘反水了,我們本來就是要幫欽差的!」
穆得意則高喊道︰「腦袋,都是我的,誰也別搶!三十顆真倭級,夏仙子就跟我喝茶啊。我擦,你他娘的攔著我割級,找死是吧。百臂門的,給我暗青子招呼,全用喂毒的,照死里打啊,打掉多少暗器回門里走公帳報銷。」
他這一句話,讓百臂門人的戰斗力瞬間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各式暗器如同梨花暴雨一般投擲出來。此時此刻,即便是當年的戰神司天命再世、劍聖龍九州復生,遇到這等攻勢也只有退避三舍而已。
耿少泉萬沒想到曾石方居然在這時候捅了自己一刀,不由罵道︰「姓曾的混蛋!你可收了我八百兩銀子,你還跟我販過私鹽,劫過鏢車,你以為你這反水就沒事了?我讓你離不開台州!」
曾石方這幫人早在手上纏了白手巾辨別敵我,他手中揮舞雁翎刀砍了一人,听到對方怒罵,冷哼道︰「姓耿的,你這話留著跟欽差說吧,咱可是欽差的人。欽差神機妙算,安排我等臥底于你的軍中,此時起事,里應外合,你就等死吧。」
若論起正面戰斗力來,曾石方這邊的二百多人並不算多強。溫州七派十二門除了穆得意這色迷心竅的傻小子以外,其他幾家來的要麼是非嫡系部隊,要麼是些平曰里想要鏟除的力量,有的就干脆是招募的流民,指揮上首先不靈光。論配合,他們也都是江湖斗毆打群架的水平,沒什麼高明之處,充其量就是個人武藝略微出色一些,至于裝備更是簡陋。
而耿少泉這邊,盡管真倭如今沒剩幾個,李家的一百多死士傷亡過半,可是勇營還有好幾百。這其中耿家族人就不下一百五十名,他們凝聚力遠勝曾石方這群人,還有官軍制式武器。若是雙方擺開了正面交鋒,亂兵足以把曾石方這群人打的落花流水。
可問題是打仗不是牛頂架。現在亂兵在前面已經被鴛鴦陣殺得七葷八素,而曾石方本就位于後方,臨陣反水,從背後捅了一刀子,這種心理上的壓力,令耿少泉所部軍心渙散,先就少了七八分氣勢。而台勇叛軍的殿後部隊,皆不披甲,沿途加入的那些耿家族人戰5渣們,也都安排在後隊,實在是亂兵的薄弱環節。再加上百臂門在穆得意的敗家招呼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放了一**招,把身上的暗器基本丟光,這種強度的打擊,瞬間造成傷亡二十多人,其表現出的恐怖威懾力,更是讓亂軍後方部隊的抵抗意志徹底被摧毀。
這一來後軍大亂,曾石方等人趁機砍殺,亂軍全軍也隨之動搖。耿少泉雖然大聲吆喝,想要穩定隊伍,可他帶兵能力實在平平,鄉間械斗的經驗,在這種場合又無多大用途。眼看自己要掌握不住部隊,不由得慌了手腳,罵道︰「他娘的,好好的仗,怎麼打成了這德行!」
其實不止是他,戰場上這一番變化,連嚴鴻都大跌眼鏡。當初嚴鴻帶著兵馬從知府衙門出來時,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像在濟南那樣面臨困境,說不定還得跑。沒想到先是浙兵那剽悍的戰斗力,居然奪得了戰場的上風,接著就是敵人隊伍後面突然反水?這都是什麼情況,難道真是自己虎軀一震,對方的小弟納頭就拜?
倒是雲初起善于用兵,知道這大好時機不能錯過,忙對嚴鴻道︰「欽差,機不可失,要緊縱兵廝殺為好!」嚴鴻點頭道︰「甚好,請雲老兄指揮。」雲初起當即舉起手中喇叭高喊道︰「浙兵請讓開中路,杭州錦衣為一陣,燕京錦衣為第二陣,本地錦衣跟隨,迭次沖鋒!正飛,火槍先發射一陣!」那些錦衣衛本已經列好陣勢,听到命令,當即拿起鳥銃、繡春刀,向前列隊。
而吳惟忠也舉起喇叭,叫聲「讓開中路!」浙兵原本四個鴛鴦陣一字排開,與亂軍接戰,此刻中間兩個向後一撤一分,變成八字排開。正面的亂兵壓力陡減,正在疑惑當沖進還是後退,卻听一陣爆豆子似的槍響,一百多支鳥銃集中火力打在中間,頓時在亂軍隊伍里打開一個缺口。接著,繡春刀閃爍,數十名杭州本地錦衣衛在將岸的帶領下猛沖過來,一陣砍殺,沖的亂兵紛紛後退。接著,陶智率領二十名燕京錦衣衛,又從中突出,這些人數量雖少,都是武藝精熟之徒,刀光閃閃,又砍倒好些亂兵。跟隨他們的風頭,本地的錦衣衛也吶喊著涌出,一時之間,把亂軍逼退了數十步。
原本朝廷軍馬守在狹隘之處,陣線不寬。如今錦衣衛一陣猛沖,便把戰線拉長了不少。卻看浙軍百戶吳惟忠舉起喇叭,高聲唱道︰「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方才這支浙兵交替援護,浴血撕殺時,也未曾高喊低喝,叫囂鼓噪。仿佛如同一群木頭人一般,只是默默砍殺,此時听到這兩句戰歌,人人面上神情一震。前軍交戰浙兵齊聲應道︰「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猛然前沖,以疲憊之軀,將台勇兵殺的節節後退。
而原本尚在陣後修整的數十名浙兵也齊聲唱道︰「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組成數個三才陣,跟著壓上,與前面的四隊浙兵組成了兩翼突擊的陣型,如同兩把鋼刀,直接切入了台勇的隊伍,直沖得前隊敵軍稀里嘩啦,紛紛潰散。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吳惟忠扔了喇叭,抽出護身雙刀,一馬當先,幾個外圍台勇想沖過來圍攻,卻被他左右開弓,接連幾刀,全數斬殺。
戚家軍這百十人同聲高歌,那「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倭奴兮覓個封侯」的歌聲飄蕩在台州府衙門之前,仿佛這首戰歌中藏有什麼魔力一般,這支浙兵一唱起這支戰歌,身上就有了使不完的勁頭,人人奮勇,個個征先。
這樣一來,錦衣衛居中,浙兵為兩翼,形成了三路並進之勢,真正摧枯拉朽。甚至知府衙門中,韓春霆眼見得我軍大利,生怕少了立功機會,趕緊也點起數十名正兵和二百多名輔兵,殺出衙門來,雖則都是烏合之眾,卻也聲威大震。甚至連原本四門的守兵,得知便宜,也紛紛趕來「增援」。一時之間,台州城里,官兵殺聲大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