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嚴鴻听見有人叫他,勒住馬時,卻見是那世襲總旗邵安。邵安方才走的時候,就故意落在後面,此時終于忍不住湊過來道︰「嚴長官,咱們借一步說話
嚴鴻道︰「好說跟著邵安拐到附近一個小胡同里。這條胡同頗為偏僻,尤其到了晚上,更是沒有行人從這走。邵安左右看了看,才說道︰
「嚴長官,我邵家世襲錦衣,見過的長官不在少數。但是如您這般,重看我們這些小角色的長官,卻沒有幾個。俗話說,投桃報李,我也就不忍心看您倒霉。照我說啊,您明天就跟陸大都督上個告病折子,把這個差事推了吧。這差事接不得啊
嚴鴻看邵安說的真切,無絲毫做偽之色,知道他是真替自己著急。其實經過這一天的合作,他已經看出來,這四位總旗並沒有把知道的情形全告訴他。
如今邵安既然開這個口,嚴鴻當然要趁機了解清楚。他一拉邵安道︰「邵老兄,多謝你仗義。不過,你這樣說,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個差事接不得?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邵安卻不敢跟著嚴鴻,只說道︰「長官,我這樣做,已經是擔著天大的干系了。萬一被陸大都督知曉我說這些話,怕是他老人家要革除我的世襲軍籍,都是有的
雖然在大明朝,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軍籍比民籍還要低一等,但是錦衣軍籍卻不在此列。畢竟是正兒八經的皇帝親兵,無論從威風還是待遇上都很不差。
世襲的錦衣,花銀子都未必買的到,更別說總旗這種大小算個小官的了。所以也難怪邵安在乎。真要為這個被陸炳革掉,那可肉疼呢。
嚴鴻微微一笑到道︰「邵老兄,這事兒無妨的。咱們剛從便宜坊出來,我只裝做醉酒,你來扶我回府。這樣,旁人未必會疑心。就算萬一真是鬧大了,也有小弟一力承擔就是。放心,我嚴鴻雖是小角色,我爺爺卻也有點手段。陸大都督那里,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倒是你若不把事情講與我明白,這沒頭沒腦的,叫我怎麼去告病啊
邵安既然開了口,也就相當于上了賊船,再想全身而退,也自不容易。再想想嚴鴻這一天的感人關懷,又想嚴鴻末了這話說得也沒錯,既然有嚴閣老撐腰,倒是能放下些心。,
于是他只得依嚴鴻的話,一手扶住嚴鴻,一手牽住馬匹,兩個人偏偏倒倒,往附近的嚴府走去。行到一半,卻看嚴峰、嚴復倆來迎接。
嚴鴻佯作酒醉,道︰「嚴峰,嚴復,來得好。這位邵總旗不辭辛苦送我,你們且拉了他一起到府中,不喝杯茶豈能放他走!」于是幾個人一起回了嚴府。
進府之後,嚴鴻叫上邵安,二人坐進嚴鴻自家院子里的小書房內,只上兩杯清茶,一番交談。嚴鴻才知道,這件案子的復雜程度,大約遠超自己的想象。
原來,自從陸炳受了高拱之托,準備由錦衣衛接管這個案子,從那會兒開始,陸炳就發現,單是把人要到詔獄來,就異常困難。按說,當下官府風氣是得過且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種凶殺案,苦主尹府丞又不是能隨意敲詐的普通百姓人家,馮監生更榨不出多少油水來。這麼一塊骨頭,錦衣衛肯分擔這個殺人案,五城兵馬司應該樂的省去麻煩才對。
可是實際上,陸炳先派部下千總前去交涉時,五城兵馬司方面就支支吾吾,拒不移交。最後是陸炳親自出馬,簡直半搶半商量,才把馮生給挪到詔獄里。而一應卷案、文書,更是七零八落。這種不配合的態度,首先就令陸炳大起疑心。,
不過,錦衣衛畢竟是天字號第一特務機關,就算五城兵馬司不配合,卻也難不倒他們。眾官校不遺余力一番訪查,這架勢非同小可,果真被他們訪查出不少疑問來。
原來,那尹家三小姐並非閨中弱女。她從小性格潑辣,而且還學過些拳腳功夫,真講撕打,那馮生未必是夫人的對手。便是馮生和尹小姐成家後的夫妻爭斗,十回倒有八回,是馮生被打得眼角淤青地去國子監讀書。
本來國子監生是要求強制住宿的,但是到了嘉靖朝,由于官員主要科舉,監生得官越來越困難。納捐入監一開,監生更加泛濫,管理也就越來越松散,馮生這種每天回家的倒成了常態。而次日再入監上學,自然被同窗看去,引為笑談。
細查下來,更有驚人發現。原來就在二人成家之後,竟然有個男人,常趁馮生在監內讀書時,悄然前來馮家,往往等到馮生快回家之時才走。
嚴鴻听了,拍掌笑道︰「如何啊,邵老兄。我從詔獄內出來,便說那馮生必然頭上綠油油。如今果不其然。不過,既然都已查出這尹三小姐有奸夫,那麼何不將那奸夫拘入詔獄,一問便知。要知道,不管誰是凶手,十有**,這尹小姐身亡之案,是和那奸夫月兌不了干系的,
邵安笑道︰「嚴長官所見果然不差,所以今日我們幾位屬下都很佩服。但捉拿奸夫,若真如此容易,這案子哪輪到到嚴長官你來辦啊?我們弟兄難道不想立功勞?王大哥、劉二哥還等著立功把試百戶的虛餃改成實授呢。可是一查那奸夫身份才知道,如果真繼續追查,不但虛餃轉不了實授,恐怕連這個總旗身份也保不住了
嚴鴻道︰「听你說來,莫不是這奸夫來頭甚大?他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了得,連你們都不敢招惹啊
邵安把手一攤,苦笑道︰「嚴長官說笑了。說來,在京師里,我們哥們不敢招惹的人多了。不過,這位爺尤其的不好惹
嚴鴻雙目盯著邵安︰「你且說說,他究竟是誰?」
邵安道︰「他啊,就是鄭大都堂的小兒子,鄭國器鄭小相公!」
嚴鴻听到這話,有種恍然的感覺。腦子里原本比較亂的一些事情,似乎漸漸有了頭緒。
這會兒邵安則開始介紹起鄭國器來。
鄭國器乃是鄭曉老來所得之子,今年也只二十一歲。就在去年秋闈剛剛中了舉人,乃是京師之中有名的少年才子。據眾口相傳,說若是不出意外,三年後己未科的進士,鄭小相公也是志在必得。若是發揮出色,成績優良,能選為庶吉士,再進翰林院待三年,說不定日後還有望入閣呢。那樣其成就就超過其父鄭大都堂了。,
這鄭小公子相貌英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乃是一等一的風流人物。而且他允文允武,讀書之余又好拳棒,一身武藝也著實了得。這麼一個翩翩公子,當然是眾家閨秀心中的白馬王子。
說來,這鄭曉與尹世光是至交好友,兩家有通家之好,彼此來往很是頻繁。而在尹家夫人去世之前,兩家的夫人也不時在一處相聚,相互把彼此的兒女看做自己出的一般。家中子弟,有時也不避嫌。這麼看來,想是鄭小相公不知什麼機緣結識了尹家三小姐,兩人就勾搭在一起。
听到這里,9517看完了重麼辦123wbdu下次來咯,嚴鴻不由有些為馮善馮孝先難過。像他這樣一個家境敗落,沒有背景,長得也很一般的男子,自個的老婆卻有如此優秀的一個奸夫,他真是太可憐了!
不過,就算現在得知鄭國器是尹三小姐的奸夫,那尹三小姐到底是誰殺的,依然不能確認。畢竟,馮孝先有可能因為奸情敗露而一怒之下殺妻,而鄭國器也可能因為通奸之事與尹小姐起了糾葛而殺人。
嚴鴻核定這些案情時,自不會魯莽行事,僅憑不全面的證據就下結論。邵安看嚴鴻陷入沉思,繼續說著鄭國器的事兒。,
原來鄭國器自去年中了舉人之後,家里更為他定了一門親事,便是吏部右侍郎孟尚賢之女。孟侍郎自己也是嘉靖十五年的進士,兩榜出身,尤其他不肯與嚴黨為伍,身在吏部,卻敢和尚書吳鵬相抗衡,乃是清流中有名的硬骨頭,這點甚對鄭曉的胃口,彼此之間投契的很。
同時這孟侍郎身在吏部,六部之首,又負責官員調動升遷調動的大權。若能靠上這位岳父,于鄭國器的未來也大有裨益。這門親事一訂,可以預見,他日鄭國器必然是飛黃騰達,官運亨通。
嚴鴻忽問了一句︰「這鄭、孟兩家定親,是在什麼時候?」
邵安道︰「是在去年十月里下聘
嚴鴻道︰「而馮孝先娶尹小姐,則是去年十一月的事?」
邵安道︰「正是
嚴鴻冷笑一聲︰「倒是搞得及時。以我看來,這殺人的,十之**便是奸夫鄭國器。想必是這兩人趁馮生不在通奸,尹小姐懷了鄭家的孽種,欲以此要挾。兩人遂起糾紛,鄭國器一怒之下,殺人滅口。若非如此,為何尹府丞談起此事諱莫如深,而鄭家反而急匆匆要把馮生屈打成招?他們分明是趕著將這凶殺案栽贓到馮生頭上,好讓鄭國器逃月兌一難!嘿嘿,鄭家這般狠辣手段,我小閻王卻偏要管上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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