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夜市中,行人摩肩接踵,熱鬧非凡。♀高空之中花燈焰火,金碧相射。各家各戶在大門之前立起高桿頂掛三盞天燈,一時間,宛丘城變成了一座燈和焰火的海洋。
鄒晨被母親緊緊拉著走在家人的最中間,大家的胳膊用一根麻繩捆住防止走散。一開始她死活反對,然後當她走到大街上發現下元節和元宵節一樣也是人潮人海,主動把繩子捆住了自己的胳膊,她可不想剛穿過來就被拐子給拐跑。
人群中不時有一些俊俏的小道士走過,他們嘴里念念有詞,一只手提著一個燈籠狀的皮囊,一只手將千絲拂塵來回擺動,若是哪個人‘不小心’被這位道士的拂塵掃到便是大聲尖叫一聲︰「我被解了厄啦!感謝水官老爺。」
不時有被拂塵掃到的人跪地感謝然後獻上幾文錢,一些老信徒哪怕沒有被掃到也是虔誠地在小道士的皮囊里恭恭敬敬地放上幾文錢。有些穿戴整齊的小娘子們,會往道士的皮囊里投上幾角碎銀,然後嘻嘻哈哈的大聲議論這位小道士的容貌,直到小道士臉色發窘,面色漲紅。更有那大膽的小娘子們,將自己隨身佩戴的錦囊投進皮囊中,而錦囊中寫的必然是自己會在某時某刻在某處等著這位小道士前去幽會。而那些老婆婆們則是面含微笑互相感慨一下,想當年,咱們也是這樣年輕過,也是這樣活潑俏麗過啊!想當年,那些小道士可是比這些小道士俊俏多了啊。
等到小道士覺得供奉差不多夠的時候,便會趁著別人不注意,打開那些錦囊,然後挑出一個香噴噴的看著順眼的,按照上面寫的地點悄悄地前去幽會。若是有兩個小道士同時看上某一個地點的時候,自然是先到先得,後到的那位便會心領神會的一笑,繼續從皮囊中挑選下一位。
子夜時分,從四個城門同時出現了四個舞獅隊,他們一邊舞動一邊追逐著前方的紅繡球。等到他們一路舞到了縣城中心的時候,便會在事先搭好的高台上搶奪最高處那個紅繡球。而這四個舞獅隊,年年都是有四個大家族分別贊助的。♀
這時人群中開始徑渭分明,各自都有需要助威的獅隊。不時听到有人大喝︰「張家的洪家班,必勝!」、「蔡家的慶豐隊,趕緊地把張家的踩下來!」、「鳥,第一是陳家的火獅隊!」、「鄭家鄭家,天下第一!」……
隨著舞獅隊爭奪的白熱化,圍觀的人群情緒也達到了頂端。這時,在最後一陣鑼鼓聲中,有一個舞獅隊終于順利的登上頂端。
隨著人群沸騰的歡呼聲,唉聲嘆氣聲,下元節緩緩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一早,鄒家幾個人便早早的起身,前往正院和黃天青道了別,便出了張宅往集市而去。昨日他們推辭不過張娘子的盛情,在她家的偏院里睡了一晚,一大早那些僕婦佣人們挨個涌入要侍候他們穿衣,把鄒家兩兄弟嚇的落荒而逃。
到了集市里分做兩處,男人去看耕牛和各種農具,以及一些能過冬的蔬菜種子,女的則是去買些布料、繡線和一些鹽巴調料之類的。然後兩方說好了在哪里匯合後便各自去逛各自的了。
鄒晨隨著母親和二嬸買了些生活用品,然後又去了書街給兩個哥哥買了些筆墨紙硯和幾本啟蒙書,花了將近五貫,把黃麗娘和柳氏驚的心疼不已。
鄒晨勸道︰「阿娘,哥哥讀書這可是天下第一要緊的事,娘難道不想以後咱們家也過象我二舅母家那樣的日子嗎?娘啊,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采!妙!」這時在書屋里挑書的那些秀才書生們,听到鄒晨這一首真宗勸學詩均大聲喝彩。
店老板笑呵呵地拱手道︰「這位大娘子,您家的小娘子可真是字字珠璣。某傾慕這小娘子愛兄之心,願奉送幾張竹紙。」說著從櫃子里取出一打竹紙,塞進剛剛打好包的包袱里。
鄒晨和黃麗娘好一番推辭方才收下。走出了書街拐過幾個街角便到了宛丘最大的繡街,這一條街道上全部都是繡品和布料。一進入街道便笙弦喧天,唱樂不絕,街道兩旁的商戶門頭上飄揚著代表自己繡品的繡旗。各個商戶門前均是聚集了不少妙齡少女,她們或是歌舞或是說書,每當有人經過她們身邊時,便會听到她們賣力在唱自家的繡品是如何的漂亮,自家的布料是如何是物美價廉。若是有人停駐不前,听她們唱完一曲,站在樓前的店小二便會殷勤的把人迎進店中。這時站在店內的少女們便會熱情的向你推薦布料、尺頭、繡品。那些進了店的人都會滿臉笑意的抱著一堆布料出門,顯見得服務極為周到。
她們先去了繡街第一家,這一家上面掛著一桿大旗,上書‘錦繡樓’。在門前看了一會歌舞後進了店,發現有很多人或坐或站,每堆人身邊都有一個小繡娘在陪著她們挑東西。這時迎面過來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女,盈盈一拜後引導著她們在店內轉了一圈,為她們介紹各種布料的優點,又見她們穿的寒酸,並不往那些高檔布料那里走,只是挑一些幾文錢一尺的面料請她們仔細觀看。
鄒晨看了這一切不由得暗暗點頭,心想,這古時候的人也懂得商業禮貌啊!明知道某些人是買不起好布料的,便只給她們介紹一些合適的布料,而且態度又這麼好,但凡只要手里有幾個錢的,總會抹不開面子,挑幾尺布回去做件背子啊小襖啊什麼的。
那位少女見鄒晨眨也不眨眼的盯著她看,捂嘴一笑,道︰「兩位大娘子,我觀這位小娘子唇紅齒白,容貌俊秀,將來長大了定是一位美人呢。喏,我這里有一匹桃花紅的臨安浮光錦,最是合適小娘子們穿了,而且價格還不貴,一尺布只需要30個大錢罷了。」
黃麗娘看了看這位繡娘手中的浮光錦,拿過來在鄒晨身上比了比,滿意的點點頭,「正好,六尺布夠給小妮兒做一件襦一件裙放到過年穿,那就扯七尺吧,算上縮頭!」小繡娘哎了一聲,將布放在一邊讓另一位繡娘裁布。她則是另拿起了一件青灰色的暗紋蕁麻料推薦道︰「兩位大娘子,這布料可是正適合給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做冬裝,而且價錢您在繡街上走走,再沒有比這個更便宜的了,我家只賣一尺十二個大錢呢。若是兩位大娘買了回去給公婆和娘家母親各做一件,也顯得兩位大娘子的孝順不是!」說完用一雙敬佩的目光看著黃麗娘和柳氏,好象是她們已經買了布料給自家的老人們做過冬衣,已經得了一個孝順的名頭。
鄒晨听了這少女的一番話,捂住嘴吃吃的笑。這下子母親和二嬸這布料是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若是不買免不了有個不孝順的名頭,若是買了,給爺女乃做心里未免不開心。她看著母親一臉的苦惱,仰起小臉笑道︰「這位姐姐,這蕁麻布可有些貴了啊,我和我娘在外面走的時候,听到有人說**個錢就賣一尺呢。」
小繡娘大吃一驚,心想莫非真有人賣這個價,這可是進價啊。鄒晨不等她回答就又接著說,「姐姐,你就九個錢一尺賣給我們吧,剛剛我那件30個錢一尺,這麼貴我娘都沒有和你還價啊!再說了,我們做冬衣,還得買里子,還得買棉花,下來姐姐可能賺我們不少錢呢!」
繡娘一听她們願意在自家買里子和棉花,心里就有些松動,蕁麻布是賺不了幾個錢,一件衣服也就是二十一二尺,然而棉花可是貴的很呢。想到此處,她眉開眼笑地問道︰「兩位大娘子,這位小娘子說的可算數?」
黃麗娘看了柳氏一眼,見她點點頭,便笑道︰「正是,我家妮兒說的算數。」
小繡娘心中一喜,「好,蕁麻布就給兩位大娘子算九個錢一尺,不知大娘子要做幾件?」
黃麗娘拉著柳氏躲到旁邊商議了一番,回來和小繡娘說道,「我們一人拿一件的料,另外你再給我們介紹一些比這個料子好些的,我們另有用處。」
小繡娘在布料堆里挑了一下,拿出一匹下等的織錦緞,「兩位大娘子瞧瞧,這是一件次等的織錦緞,有一些挑線和錯支,如果不細看是萬難看到的,這些錯支的地方可以做到衣服褶子里,就是因為有了些錯支,所以這一批的織錦緞我們掌櫃賣的都是按次等的來賣。然而料子則是極好的,兩位大娘子可以模一下。」
妯娌兩個模了一下,均覺得這個料子手感柔軟,在陽光下的映照下布料微微散發著點點光芒,心里都感滿意。
鄒晨看到她們滿意了,甜甜一笑,「姐姐,不知道這個布料幾個錢一尺?」
小繡娘一听到鄒晨說幾個錢,嘴角一抽,「哎呀,小妹妹,這可不是幾個錢,這塊料子二十五個錢一尺!」然後又補充了四個字‘絕不還價’。
「哎呀,這又不是蘇錦和蜀錦,哪里要得了這麼貴?」鄒晨睜大眼楮,故作一番驚訝的神色。
小繡娘听到這位小姑娘竟然能認出這個不是蘇錦和蜀錦,收了輕視之心,鄭重地答道︰「小娘子真好眼力,這匹確實不是蘇錦也非蜀錦。」
鄒晨前世也是看過幾個明星穿著用蘇錦和蜀錦做成的衣裳,花紋和織法都比這個要精美的多了。而且前世那些布料的紋路更加的細密,更加的美觀,這一件很明顯不如前世面料漂亮。
她輕皺眉毛,低聲自語︰「難道,這是當地產的偽錦?」
小繡娘吃了一驚,這個小姑娘別看才五六歲的模樣,怎麼竟是這麼精通面料,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說這面料到底是哪里產。鄒晨看她這樣一模表情,也就篤定了,笑道︰「我看呀,這布料也就是十**個錢一尺,姐姐不如就按這個價賣給我們吧!」
小繡娘哪里見過這樣還價的,往常那些來買東西的,都是被她一通甜美的微笑和軟言細語所打動,只知道掏錢不知道還價,怎麼今天遇到這一個小娘子竟是不管是什麼面料都要還價。她嘟起嘴,不滿地說道︰「小娘子,這可說差了,十**個錢哪里夠買一尺啊?」
鄒晨也不理她,直接問母親︰「娘,咱們家準備要幾件衣裳的料?」
黃麗娘看著女兒和小繡娘搞價挺有意思,听到女兒問,笑咪咪地說︰「我和你二嬸準備一人拿二件衣裳的料!」
柳氏也跟著點點頭。
鄒晨轉過頭看著小繡娘一板一眼地說道︰「姐姐,這可是四件衣裳了哦!再加上里子,棉花,姐姐算算,今天要賺我家多少錢吧?一貫七百個大錢,我們拿一匹……」
小繡娘一時沒算過帳來,腦子里還正想著四件衣裳的料子要多少尺布,要多少棉花,不防鄒晨說要一匹,只給一貫七百個大錢,她腦子一時沒轉過來,愣愣地說了一聲好。鄒晨拍聲叫好,連忙讓黃麗娘把這一匹布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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