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婦要告那鄒二鄒三私養鹿群!」
听到這一句話,鄒正達和鄒正業都驚呆了,他們看了看朱氏,又扭頭去看了鄒老爺子。鄒老爺子則是用手指著朱氏,手指顫抖,嘴唇嚅動卻說不出話來,然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向後倒去。鄒老爺子前番暈了幾回,其實是裝暈,只是為了減輕鄒正義的責罰,而這一次,則是真真切切地暈倒了,身體筆直地向後倒去,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院子里立刻亂成一團,鄒正義想要伸手去扶地上的父親,然而鄒正達一個過肩摔把他摔倒在地,指著他罵了一句,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鄒正業則是抱著父親低聲啜泣,一縷暗紅的鮮血,從鄒老爺子的後腦勺緩緩流出。
幸好這時李醫生也在接待的人群中,他見狀立刻分開眾人,為鄒老爺子把了脈,令鄒家人找了干淨的棉布來把鄒老爺子的頭包上,又找個人去他家里取藥箱。這時鄒里正焦急地向知州稟告,自家並不知道鄒家私養鹿群一事,欠稅的事情他一定會督促鄒家兄弟盡快去宛丘交稅。
鄒晨站在母親身邊,看到這一切,心里大恨,恨不得把這個朱氏捏死一萬次一千次。她想到後世對陳執中的風評,此人在宋史中風評極好,乃是一個賢相。如果自己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也許他會放自家一碼,再說了這宋代也沒有規定鹿群不能私養呢,南方還有人賣馬鹿肉一貫一斤,買的人非常多,也沒見官府去查啊。自家養十幾只鹿不算犯法吧!想到這時便身子動了動往前走去,正在此時,一雙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牢牢地固定住了她。
黃天青輕輕搖了搖頭,阻止她上前。
「陳公。在下有事相回!」黃天青朗聲道。
陳知州坐在案幾後面看著院子里鬧成一團,正自搖頭冷笑,听到黃天青的聲音,笑道︰「瑾瑜有何事?」
黃天青深揖一禮,稟道︰「稟陳公,這後院確實有十幾只鹿,只是這鹿群並非是鄒家私養!」
「彼奚何為?」陳知州眯著眼笑道。♀
「聖人治世,可謂海內大治矣。竊跡羲黃之前,敻乎莫索其詳。我大宋興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
沒回答陳知州的問話,黃天青反而先稱贊了一番盛世。陳知州聞听此言正襟危坐。雙手相對放于腿上,表示出了對他的話非常尊重的意思(參考某島跪坐之姿)。旁邊的幾位官員也是隨聲附和,紛紛稱贊帝王聖明。
黃天青又說道︰「……我大宋律法中,並未說道養鹿為罪。更何況,這鹿群乃是自願依附于鄒家。鄒家也未曾使那強行的手段。聖人常言,以仁為先。這鄒家先是造火燒磚宅子,有引導居民防火之功;又從南方購買佔城稻種,種在田間,有教化之功;更是敢為天下先,願舍出稻田為天下人研究稻田養活物。這樁樁件件。皆合聖人所說的‘仁’……」
「更何況,這鄒家養鹿群並非為了謀利,乃是為了給鹿群一個安身之所。如何當得起私養二字?」
轉過身看著跪在地上的朱氏,駢指罵道︰「此婦蠢如彘狗一般,專會附咬自家親眷。這世上豈有大哥渾家狀告二哥三哥的道理?莫非不知親親相隱之理?所謂綱常倫理,大道曲直。子曰道,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如此毒婦。在下肯請陳公治其胡亂攀咬之罪。」
說完之後深揖一禮,鄒家莊眾人听其說的有道理,也跟著在後面揖首。
朱氏沒有听懂這幾句話,然而卻是知道這黃天青是在罵自己,她跪直身體大聲說道︰「鄒二和鄒三未分家前便知道了鹿群,這自然是屬于祖產,按理這鹿群也應該分給我家一份的,憑啥他們兩家獨佔了去?青天大老爺,您可得為民婦做主啊?……」
黃天青不待她說完便喝斥道︰「呔!毒婦,休得胡言亂語。這鹿群乃是感念鄒家兄弟仁慈,自願依附于鄒家,豈和你這毒婦有干系?那鹿群若是知道你來爭它們,說不定寧願一頭踫死也不願進你家門一步。更何況,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跪在這院子中,跪的是何人?將阿翁活活氣吐血,為了一已私欲,胡亂攀咬親兄弟,此乃枉顧人倫,判你個流放都不為過。哼,與你說話都嫌髒了我的嘴!」
轉過身拱手道︰「陳公若是不信,只管讓鄒家人將鹿群放出,一看便知。」
陳公臉含笑意,單手撫須,贊賞地看著黃天青,不愧是宛丘知名學子,這幾句說的有理有據。確實,律法中並未說明養鹿為犯罪,也從未規定過世人不可養鹿。因為世人均認為鹿群不可圈養,所以從來沒有人去養,鄒家確實鑽了這一個空子。
「既如此,鄒家人將鹿牽出,容我等觀看,看是否是真心依附!……」陳執中笑道。
得了知州的話,鄒正達拉了鄒晨一起隨著兩個衙役到了後院,將後院門打開,兩個衙役走進後院吃了一驚,只見後院中整整齊齊的建了四個鹿舍,鹿群正安然的在後院或吃草或散步,或是角抵或是發呆,過的好不自在。
鄒晨站在後院門口,招呼著鹿群們魚貫而出,向前院走去。到了前院鹿群猛然間看到這麼多人,紛紛嚇得呦呦叫了起來。鄒晨和鄒正達急忙安撫,經過他們的安撫,鹿群才慢慢的安靜下來。
陳知州和眾位官員看到鄒家人與鹿群和諧相處,自在悠閑,鹿群又極听他家人的話,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好奇之心。他站起身走到鹿群旁邊指著一只鹿問道︰「鹿群不怕你們?」
鄒正達一顆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听到這些話竟然沒有反應,只是一味的撫模鹿群,想必是嚇傻了。鄒晨見狀便笑著回話︰「回知州的話,這鹿群不怕我家里人呢。我們處的可好啦!」
陳知州見她乃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幼童,便放緩了聲音和氣地問她︰「小娘子,平日這鹿群吃些何物?惹怒了它們之後。可會角抵你們?」
「平日就吃些草料啥的,我們年前便買了不少,不過現在已經開春,萬物生發之時,所以每天便在村中付錢請幾位小童割些草料喂它們。一來可以請它們吃上新鮮的草料,二來也是給那些幼童們一些收入。這鹿群在我家呆了有幾個月,倒是沒有發過一次怒,從來沒有傷過人呢。」
鄒晨說完了之後拿手輕拍頭鹿的背,頭鹿會意便低子,鄒晨輕巧的翻身騎上。走了幾步,笑盈盈地說道︰「您瞧,可听話了。」
「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陳知州大聲吟道。
「……騎鹿而行,實乃風雅之事啊!」通判搖頭晃腦地也吟了一首詩後說道。
錄事參軍在一旁拍了拍圓圓的肚皮,自嘲的說道︰「唉,我若騎上去,只怕能把鹿給累死啊。這風雅麼?呵呵。只怕沒有,我怕鹿群看到我便要瘋了,……」
院子里眾人看著錄事參軍那圓鼓鼓的身材,都捂著嘴偷偷發笑,陳知州和通判則是指著錄事參軍哈哈大笑。隨著大笑聲,鄒家眾人的心也放進了肚子里。
陳知州笑畢之後。大聲說道︰「騎鹿而行,本乃風雅之事,這世人養鹿更是風雅。何來私養啊?更何況,眼見得聖人四月十四日大壽來臨,我欲將此事寫進奏章里上呈給聖人。鄒家人行事,當得起一個仁字。不論是年長者,又或者一個黃口幼女。均知造福鄉里。這佔城稻,稻田養活物。樁樁件件皆稱得起一個仁字。不僅無罪反而有功,若是世人均個個像鄒家二郎三郎一般仁義,那聖人豈不是便可以垂拱而治,王道天下了?」
話說到此話,便給今天的事件定了性。通判和錄事參軍也在一旁大聲稱贊,不管他們心里怎麼想的,總之嘴上說的全是漂亮堂皇的話語。
那朱氏眼見得今天的誣告不僅沒有為自家獲得任何的好處,反而白白得讓老二和老三得了好采頭,而且自家又把阿翁給氣的吐血,心頭突然明白過來,今天闖禍了。想到此處,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她先是捂著額頭大聲喊痛喊頭暈,然後站起身來,當著院中眾人伸胳膊伸腿狂呼亂叫,一會大喊東皇爺爺下凡來,一會大喊太昊爺爺空中坐,又唱什麼黎山老母坐凡塵……又說道我乃是南海觀世音菩薩,到此一游……又狂呼,唐三藏我讓你取經去西天,怎生到天明還不回……一邊狂呼一邊四處吐口水,眾人怕被她吐到身上紛紛避開。
那朱氏雖然看起來胡言亂語亂跳亂蹦,卻是極有章法慢慢的往院外跑,等到挪到院門口,大喊一聲,妖孽哪里跑,吃俺老孫一棒!蹭的一下竄出院門不知去向……
院子里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驚的目瞪口呆。終于有人明白過來,那朱氏跑了。
這時有衙役準備追上前去,陳知州強忍笑意擺手道︰「不必追了,不過是一個瘋婦罷了,追上了之後你們待怎地?與那瘋婦撕打?」
衙役們想起朱氏那無敵口水大陣,齊齊打個冷顫,整齊的搖頭。
「鄒二,鄒三,你等可願狀告你家大嫂?」陳知州問道。
鄒家兄弟看了一眼,又看向黃天青,只見黃天青搖搖頭,便拱手道︰「小人們听了舅兄所言,方知道這親親相隱之理,小人們不準備追究大嫂誣告之罪。請大老爺也不要降罪于我家大嫂。」
陳知州撫須笑道︰「正是此理,這世間豈有自家兄弟反目攀扯互咬?兄友弟恭乃是家族興盛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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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12點@@##$l&&~w*_*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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