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閣
白宣替左丹青整理行囊,時不時抱怨一句︰「小姐,老祖宗為什麼讓你躲到鄉下去?倒不如讓你去輔國公府,蘇家再囂張,也不敢跟應家對上。」
「那我豈不是要給外祖母她惹麻煩了。」左丹青笑了笑,也不將白宣說的話放在心上。
見到自家主子如此心大,白宣不免有些心急︰「小姐,老祖宗說得好听,讓您去避風頭,可是實際上不就是不要您了麼,不論如何,您畢竟姓左,日後說出去,也不好听啊。」
「她只是不想要我,那道還是好的。」檢查了下妝奩中值錢的首飾,合著里頭墨毒軒的文書一並遞到了白宣手里。
「小姐!您這是做什麼?!」白宣變了顏色,自家小姐這狀態,不像是去鄉下小住,倒像是收拾家底。
「能做什麼,收拾行李啊。」左丹青看起來對王氏讓她打包滾蛋這件事情一點也不介意。
白宣咋舌,半晌才反應過來,厲聲質問道︰「您……您……您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誰又說得準以後的事,讓你收拾就收拾好了,管那麼寬作甚。」左丹青板起了臉。
白宣無法,只得照做。
紅杏一進門就見到這對主僕翻箱倒櫃的,還理出一個又一個的包裹,心下微驚,于是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子,您這是要做什麼?」
左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裝聾作啞,于是空去了趟輔國公府,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了應老夫人。
誰承想,這剛回來,就見到這副場景。
「紅杏姑姑來得正好。白宣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幫她吧,記得衣裳只揀輕便的,倒是那些金銀首飾,都帶走。」左丹青雲淡風輕的說著,那語氣再平常不過。似乎自己真的只是準備出去玩一趟。
「主子,眼下二夫人才去,雖說是代罪之身,可是依著老祖宗的意思也是家丑不可外揚,咱們總要留下來做做樣子啊。」嫡母去世左丹青這個庶女不說要守孝,但也不能這個時候隨意離去啊。紅杏心急,卻見到左丹青半點也不收干擾的模樣。
白宣嘟著嘴,將布包摔在床上,抱怨道︰「還不是老祖宗讓的,說什麼讓小姐避避風頭。要我看分明就是怕同蘇家交惡。」
「老祖宗也真是掩耳盜鈴。」紅杏無奈,人都已經得罪了,難不成躲起來就沒關系了?
左丹青听了她這句,卻只是高射莫測的一笑,讓人看不出來心中所想。
紅杏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左丹青搶白道︰「紅杏姑姑,我此次去鄉下,怕是十天半個月也回不來,您畢竟是輔國公府的老人兒,我不方便帶過去。不如您就先留在這兒吧。」
紅杏听了這話立刻皺緊了眉頭,眼眶也紅了,有些難過的說︰「小姐這說的是什麼話,我雖然是老夫人送過來的,可是如今早就是小姐您的人了,又怎麼能不侍奉左右。」
左丹青就知道她會拒絕,可是她這次是鐵了心要走,自然要給別人留好退路。
「紅杏姑姑,我沒有不要你的意思,只是我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您還是先留在這兒,替我看著屋子吧。」
既然王氏讓她去鄉下,她就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月兌身,至于紅杏,帶她走後,送信一封,讓應老夫人將她帶回去就好了。
紅杏不比白宣年輕,是不應當跟著自己四處顛簸的。
看到左丹青篤定的神情,紅杏自知她坐下的決定就無可更改,只好含著淚應下。
白宣見到她這回是動了真格,反而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只是悶頭收拾,像是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到這包袱上一樣。
左丹青見到她這副模樣不由得有些好笑,卻也不方便上前安撫,唯有幽嘆出聲,在旁邊看著。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晚上。
這一整日,鸞鳳閣的哭喊聲就沒有消停過的,左丹青充耳不聞,仍舊該吃吃該喝喝,胃口好的不可思議,在上房吃晚膳的時候,少不得被左昇鈺數落了幾句。
只是這回,他的神情要比以往憔悴了許多,當著王氏的面也不住打哈欠,眼眶處一片烏青。
王氏只當他是因著蘇氏的事情受了刺激,卻不知孟雅被左丹青攛掇對他用了藥。
左丹青見到左昇鈺這副模樣,心中輕笑,怕是這回蘇氏出事,孟雅覺得毫無威脅,準備將藥停了吧?
可惜……太晚了。
左昇鈺到底是她親爹,她不能親手弒父,那便就這樣毀了他吧。
就像他毀掉自己生母那樣,先是讓她為愛成癮,戒也戒不掉,生生毀了前程。
輕輕勾起唇角,左丹青夾起一塊酸甜的酥肉放入口中,平日香甜的味道,如今卻吃出了濃濃的苦味,苦的她不由得皺緊眉頭。
好不容易捱過了晚膳,左丹青終于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因為二夫人去世,整個左府的氣氛都是死氣沉沉的,原本在點在晚上的花燈如今都蒙上了一層白布,所有人都在默默準備,只等著王氏一聲令下,蘇氏就由病重變成了病逝。
還真像紅杏所說的,她這個祖母就喜歡掩耳盜鈴。
思及至此,左丹青斂眸,掩住眸底的諷刺,旋即抬起頭,對白宣吩咐道︰「打點水來,我要沐浴。」
既然明天要走,那便干干淨淨的走吧。
「是,小姐。」白宣咬了咬唇,到底將到了嘴邊的勸慰吞了回去,飛快的轉身去打水了。
俄頃,白宣準備就緒,左丹青讓她伺候著更衣,緊接著就將自己整個人浸入了水中。
「小姐,奴婢給您搓背?」白宣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卻被左丹青回絕。
「等下再說。」她靠在木桶的邊緣。閉目養神,濕濕的水汽撲上她的臉頰、睫毛,讓人覺得無比愜意。
愜意之余,她竟然困倦的睡著了。
迷蒙中,似乎從窗子那邊傳來了響動,她很想睜開眼看看。眼皮卻沉得抬不起來。
「白宣?」她輕聲嚶嚀,想要將白宣叫過來,卻沒有听到應答聲。
倒是有什麼東西癢癢的拂過她的面頰,還帶著一股陌生的氣息,這回,左丹青徹底被驚醒。可是一睜開眼。卻是漆黑一片
原來是偶人用手罩住了她的眼楮。
左丹青氣惱,下意識的呵斥道︰「白宣!不許胡鬧。」邊說她還邊伸手去將那蓋在自己眼前的手扒下來,可兒是當她模到那細瘦修長又冰涼的手指時,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這手……根本不是白宣的。
左丹青渾身猛的哆嗦了一下,卻听到耳邊傳來竊笑聲︰
「原來。你也是會怕的。」
這聲音如此好听,猶如泠泠淙淙的泉水直接流淌入你的心底,卻讓左丹青的心瞬間拔涼。
禪心……這廝還真是陰魂不散。
見她已然發覺,禪心便沒意思的松開了手,左丹青到反而是僵直了身子,不知該如何動彈,良久,才找回直覺,側目看向本該守在旁邊的白宣,卻發現這家伙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是眼前這人動的手腳無疑。
「公子。大晚上的私闖我的閨房,可不是君子所為。」左丹青氣得牙齒打顫,卻躲在水里不敢出來。
「君子?」禪心聞言做出了無辜的表情,低頭將自己打量一邊,搖頭嘆道︰「你什麼時候覺得我是個君子了?」
還真是被他氣得吐血……左丹青默默地翻個白眼,咬了咬唇,含恨道︰「這麼晚了,公子來此所為何事?」
「晚麼?」禪心咀嚼著這兩個字,仰頭看向窗外,只見明月高掛。夜深如墨。
「的確是不早了……」收回了目光,他苦笑著喃喃自語。
見到他這副模樣,左丹青有些訝異,腦海中有個念頭呼之欲出……
「听說你混不下去了?」禪心抱著肩膀,也不顧左丹青的白眼,就繞道浴桶的前面定定看著她,視線還在隨處掃蕩。
左丹青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回道︰「你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
「是啊,還要多謝衛珂,他最忠心了。」說到此處,禪心莞爾,笑容竟有幾分妖冶。
「他捎信兒來說你要被送走?」
「是又怎樣!」左丹青咬牙切齒,她的確是讓衛珂捎信求助于禪心,但可不是讓他大半夜過來偷窺她洗澡的。
「你臉紅什麼,反正你也看過我,正好扯平了,誰也不吃虧。」禪心攤了攤手,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
左丹青這回瞪圓了眼楮,原本還模糊的答案瞬間得到了肯定,她抖了抖唇,輕輕吐出了那個名字︰
「你是……凌夜?」
對面的人聞言果然笑的無比燦爛,絕美的容顏頓時放大在她面前,討好的口吻試探道︰「你知道了?怎麼樣?是不是喜歡我更多一些?」
這都什麼跟什麼?!這家伙大晚上專程過來,難不成就想問這麼一句?左丹青徹底無奈,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凌夜卻不依不饒,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兒,像是喃喃自語的開口︰
「說吧,我這麼漂亮,喜歡我,你不吃虧的。」
左丹青這回哭笑不得,揮開他的手,正色道︰「公子可否先出去一下?容青青更衣?」
「切……這麼小氣做什麼。」凌夜不滿的撅了撅嘴,脾氣跟個小孩似的,伸手扯松了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上嬌艷欲滴的燁火紅蓮。
「吶,我也給你看,我們扯平了不是。」
誰要看他了!!!左丹青強壓下一口老血,板起臉,嚴肅的說︰「還請公子回避。」
凌夜無奈,只好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左丹青見到那雪白落寞的背影,一瞬間有些恍惚。
若干年後,她無比後悔,沒有在那晚,善意的回應那一句喜歡。
哪怕是玩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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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謝姝寧死了。
同幼子一道死在了陽春三月里。
可是眼一睜,她卻回到了隨母初次入京之時。天上細雪紛飛,路上白雪皚皚。年幼的她白白胖胖像只饅頭,被前世郁郁而終的母親和早夭的兄長,一左一右護在中間。
身下馬車搖搖晃晃,載著他們往她昔日噩夢駛去……
然而這一次,人生會不會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