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記畫坊
禪心靜坐在桌案前,一直凝視著上面放著的畫像,薄唇緊抿。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吱嘎——」木門發出暗啞的申吟,虞朗端著茶盤進門,看著呆坐的禪心,微不可查的嘆息出聲。
「你來了?」听到他的動靜,禪心輕輕抬眸,對著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虞朗沒有做聲,而是走到他面前,看著桌上擺著的畫作,試探性的問道︰「這是她畫的?」他並未點破她是誰,兩個人卻心知肚明。
禪心嘴角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眸光也不由得黯淡下來︰「恩,左府被抄家,好不容易才弄出來的呢,阿朗永遠都是火眼金楮啊……」他拉長的音調漸漸變成嘆息,虞朗听了深吸一口氣,也是十分感慨。
「其實我也只是猜測,雖然並未親眼見過她作畫,但就是覺得熟悉,你說奇怪不奇怪。」虞朗眯起眼楮,回憶起初見左丹青的情形,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雙眼楮,並不清澈,反而像是深淵,讓人一踏進去,就難以自拔。
「是麼。」禪心輕輕咬出這兩個字,腦海里也不由得浮現出那張清秀的小臉,胸口一陣悶痛。
這時,衛嵐突然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聞聲,禪心立刻皺緊了眉頭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衛嵐向來有分寸,很少門都不敲一下,難不成是出了什麼事情?
果不其然,听到禪心的問話,衛嵐一臉焦急的回道︰「不見了,我們派去的人跟丟了。」
「這不奇怪。」禪心撇了撇嘴,「她察覺到,甩掉也是正常。」
「不是的!」衛嵐趕緊爭辯︰「可是……可是我們派出去的人,都被……被處理掉了。」
「什麼?」禪心的臉色有了變化,他和虞朗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衛嵐急得團團轉。走到禪心的對面,憂心的問道︰「少主,您說衛珂他會不會有事?」
禪心怔然,好看的眉毛糾結的擰緊在一起,良久,才喃喃自語道︰「不會的,她不會做的這麼絕。」
「那咱們的人失蹤該如何解釋?」衛嵐此刻也是滿月復狐疑。按道理,左四小姐不應該有這麼大的能力才是。
虞朗輕咳。替左丹青辯解道︰「會不會是帝師的人?」
「去墨毒軒找,她不會不管那兒的!」禪心果斷的說,同時也十分糾結,監控了墨毒軒,若是被察覺,恐怕會對自己更加恨之入骨。
「這好麼?」虞朗忍不住出聲制止,「那是她最後的倚仗,如果被帝師知道了的話,我們反而會害了她。」
「容我再想想……」禪心無力的放下手,看著桌案上的肖像。一筆一畫,他似乎都能想象到繪畫之人當時執筆的姿勢。
原來……她也是用過心的。
禪心苦笑,命運還真是喜歡捉弄人。
「少主……那我們……該怎麼辦?」冥冥中,衛嵐焦灼的問話聲傳來,將禪心的思緒漸漸召喚回現實。
「衛珂已經斷了消息?」禪心這句話雖然是問句。語氣卻無比的肯定。
衛嵐艱難的點了點頭,臉上寫滿了憂愁。
「恐怕不會是帝師,他應該不會難為衛珂。」禪心沉吟片刻,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說到這里,他側目看向虞朗,又繼續道︰「阿朗,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場火,並不是帝師所放?」
「恩。」虞朗應聲,臉上的神情也頗為凝重,抬眸看向禪心,眼神互換,得出了一個共同的結論……
※※
夜風習習,冷月躲在雲層中,天地間昏黑一片。
左丹青一襲白衣,筆直的站在墓碑前,在她身邊,還站著面無表情的雲梓。
她漸漸彎下腰,白皙的手指撫模著墓碑上刻著的名字,左丹青只覺得一陣陣心悸,她所期待的幸福,終于被她親手埋葬,劉家村後山這座小小的墳頭,鎖住了她最後的眷戀。
雲梓看著她猶如魔怔般的表情,隱隱有些擔憂,終于忍不住出行提醒︰「小姐,夜深露重,小心受寒。」
她不直接提讓自己回去,而是用關切的口吻告訴了自己時辰和天氣,還真是貼心的很。
左丹青輕笑,似乎透過她看到了白宣的影子,她終于起身,收回了手,冰涼的指尖突然抓住雲梓,沉聲問道︰
「冉將軍和她,到底是什麼關系?」左丹青一邊說,一邊伸手指著墳墓,語氣嚴厲。
雲梓眉心一跳,正不知該如何作答,左丹青又步步緊逼道︰「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冉將軍之所以肯幫我,定是因為他跟我有共同的目標!」左丹青斬釘截鐵,口吻不容任何質疑。
冰涼的觸感自指尖傳來,刺激著雲梓的皮膚,讓她無奈的嘆息出聲︰「小姐,我只是奉將軍之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聞言,左丹青冷笑,漸漸松手,轉身背對著雲梓。
雲梓本以為她被自己的話惹惱,卻不想過了一會兒,左丹青就又繼續問道︰「他準備送我去哪兒?」
「?」話題轉換的太快,雲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左丹青又壓低聲音,重復了一遍︰「冉將軍讓我應下三年,我只是想問,這三年,他打算怎麼處置我?」
雲梓被她的話噎住,許久才訥訥的開口︰「小姐可曾听過無晝樓?」
「無晝不夜樓?」左丹青突然笑出了聲,語氣中滿滿都是諷刺︰「沒日沒夜的訓練,跟煉獄一般的無晝樓,原來如此……將軍他是想給我培養成死士?」
「非也,小姐太小看我們無晝樓了。」雲梓淡淡應道,語氣听不出喜怒。
「樓中所出者並非都是死士,但定然都是有一技之長的人。」
「比如你?」左丹青猛的轉身,烏黑的眼楮打量著雲梓冷艷的容顏,玩味勾起唇角︰「你的一技之長,是什麼?」
「小姐不是見過了麼。」雲梓輕聲開口,也證實了左丹青的猜測。
好比她那天在墨毒軒門口所見到的,易容偽裝。
思及至此,左丹青腦海里不由得浮現出另一個人影,她凝眉,疑惑的問道︰「你可認識子楚?」
誰承想,雲梓听了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他是我師兄。」
原來如此,左丹青忍不住感慨,這南擎權貴之間的關系還真是復雜,師出同門的弟子竟然各有歸屬。
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的疑惑,雲梓毫不避諱的解釋道︰「出則無情,是無晝樓的規矩,子楚于我如今只是路人,我听命的便只有將軍。」
聞言,左丹青斂眸,遮掩住眼底玩味的神色,突然對這個無晝樓起了濃濃的興趣。
冷風刮過,雲梓不由得拉了拉領口,又詢問了一句︰「小姐,夜深露重,咱們要不要先回去?」
這回,左丹青沒有拖延,而是飛快的點了點頭,轉身向著山下走去。
寒風瑟瑟,繾綣在樹林中吹動著樹葉不斷沙沙作響,左丹青側目看了一眼密林深處小小的墳包,心中一片酸楚,很快,她整理好了興趣,決絕的轉身,帶著雲梓大步離去。
夜晚的後山十分荒涼,靜的就只能听到她們二人腳步的聲音,左丹青走在前面,雲梓不緊不慢的跟著,距離恰到好處。
許久,前面突然傳來左丹青的問話︰「你們是什麼時候來到朔北的?」
雲梓心下一凜,思忖片刻,才謹慎的答道︰「便是小姐撞見我的那日。」
「騙人!」左丹青這兩個字說的斬釘截鐵,旋即又冷笑兩聲嘆道︰「你們根本就不是才到的,而且你也不是頭一次來這個地方。」
听了她的話,雲梓呼吸一滯,心虛的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才啞音開口道︰「小姐何出此言?」
「剛剛我們過的地方,有一個村民捕獸用的大坑,我特地在它的邊緣走過,你卻半點也沒失足出錯。」
竟然是因為這個,雲梓語塞,沒錯,她的確是來過這里,而且不止一次,原因……當然就跟左丹青猜想的一樣。
她並不是個很擅長撒謊的人,听到左丹青這樣的質問只是干巴巴的回道︰「啊?是這樣麼,奴婢剛剛並未注意,許是運氣好吧。」
左丹青聞言嗤笑,笑聲越來越大,再一張口就忍不住激動的吼道︰「為什麼!你們明明知道有人要害她!卻不阻止!為什麼!」
雲梓斂眸,聲音弱了幾分︰「小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有什麼,等您見到了將軍再問也不遲。」
「呵呵……」左丹青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拂袖大步離去。
雲梓不敢怠慢,連忙追上去,這時明月才從雲層中探出了頭,她忍不住回頭,果然見到不遠處的地面赫然一片黑暗,顯然正是左丹青口中的獸坑。
而此時此刻,她的心也像是這地面一般,凹陷了一塊……
前方的左丹青健步如飛,腦海里拼命回想著前世關于這個定國將軍的記憶,如若不出意外,再過五年,他會請戰遼東,並且戰死沙場。
這也是自己為什麼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三年之約,在此之前,她會不惜一切,哪怕臥薪嘗膽,也要將冉雲的勢力全部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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