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月光順著半掩的窗戶射入室內,打在冉雲蒼白的鬢發上,如今的他,顯然要比四年前他們剛剛相識那會兒蒼老了許多。
長長的嘆息一聲,左丹青擦干眼角的淚痕,握住冉雲厚實的手掌,他的掌心布滿了厚厚的繭子,模起來並不舒服,可是左丹青卻覺得心中踏實了很多。
「母親泉下有知,看見我同淮安候拜堂成親,一定會很開心的。」她努力擠出一個笑臉,恭敬的給冉雲鞠了一躬,轉身走向門外。
「青青,你今天找到這里來,是誰告訴你的?」冉雲卻突然將她叫住,左丹青情急之下,只好硬著頭皮道︰「是我猜的。」
這一刻,她十分不想說出冉雯思的名字,畢竟,冉雲若是知道她的孫女背地里處心積慮的想要害死自己,恐怕心中會非常的難過吧。
「你不用瞞著我,是思思說的對不對?」冉雲是什麼人,想清楚了事情的經過,略微一推斷,便立刻明白最能從中獲利的,非他那個不省心的孫女莫屬。
左丹青自知瞞不過,無奈之下點頭,良久又嘆道︰「我也給她教訓了,而且還對她撒了個小謊,既然是我們二人之間的事情,將軍您就不用插手了。」
「唉!」冉雲重重的吐出胸中郁積的一股濁氣,歉疚的說︰「都是我的錯,沒有將思思教好。」
「將軍既然知道,那冉祺呢?」左丹青挑了挑眉,突然說出這個名字。
見她提到自己最小的孫子,冉雲顯示一怔,隨後便皺緊了眉頭︰「老三他……太不爭氣了。」
「只是這樣麼?」左丹青非常不贊同的搖了搖頭,認真道︰「不管父母做了什麼,冉祺他總歸是無辜的,將軍說我多管閑事也好,不自量力也罷,我只是希望。您此生莫要再多一件後悔的事情。」
言畢,她干脆利落的轉身,前腳剛要邁出門檻,卻听見的冉雲在後面對她喊道︰
「青青,你的表弟到南擎了。」
「什麼?!」左丹青渾身一震,立刻轉過了頭。
「輔國公府的嫡孫應錦年,他是你的表弟沒錯吧。」她的反應在冉雲的意料之中,冉雲也不打算隱瞞,一五一十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萬花園起火,陛下吩咐全城戒嚴。我的副將得知此事便在第一時間通知了我。」說到這里。冉雲話鋒一轉。口氣也不似平日里的嚴厲。
「若是我沒記錯,輔國公府應當是你外祖家,也算是你的娘家人了,若是你準備同他們相認。我……不會阻攔。」
左丹青胸口一暖,微笑著搖了搖頭︰「將軍多慮,不是青青不想相認,而是現在還不能。」
不能,這兩個字猶如千斤之重壓得冉雲一時喘不過氣來,左丹青見他沉默,便行了禮,果斷退了出去,直到她走出去很遠。冉雲才揮手吩咐管家進來。
「將軍,您有什麼吩咐?」管家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待著冉雲的命令。
「明天去跟老三媳婦說一聲,告訴她以後棋兒就放在我身邊教養了。」冉雲邊說腦海里邊回想起左丹青當時的表情,是啊……她說的沒錯。自己如今已是風燭殘年,不能再多增遺憾了。
「是!奴才這就去辦。」管家聞言也是暗喜,打心眼里為三少爺高興。
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冉府那邊才剛剛化險為夷,安國府內就開始了雞飛狗跳。
此時此刻,安國府的院子的中奴僕滿滿跪了一地,楠木雕花的太師椅上,當家的老夫人尤氏正襟危坐,滿目怒火的盯著眾人,拿著手杖狠狠的敲了幾下地面,低吼道︰
「說!是誰教唆你們的!你們每個人又分別貪了多少?!」尤氏越說越生氣,安婉婷在一旁看著連忙機靈的跑過來,邊給尤氏順氣便安慰道︰
「娘,您何必跟這些下人們志氣,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再說了,您就這麼問肯定得不到什麼結果,要我看這事兒是大嫂和二嫂負責,還是應當讓她們過來說更清楚。」安婉婷說完,還偷偷沖著坐在旁邊的白氏擠了擠眼楮。
白氏知道她是暗示自己趁現在去說大嫂和二嫂的壞話,順便狠狠的接他們的短,只是明白歸明白,她去不準備去做,于是故意垂下頭,避開安婉婷的眼色。
沒有得到回應,安婉婷十分不甘心,剛想開口將三嫂白氏叫過來,卻听遠處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時不時還摻雜了牛氏的大嗓門。
「大嫂,您倒是慢點啊,等等我!」
果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白氏斂眸,嘲諷的勾起唇角笑了笑,當事人到場,自己還是乖乖的在一旁呆著,莫要惹上麻煩。
听到牛氏在身後拼了命的叫喚,安國府的長房媳婦顧氏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可是眼看著就要到尤氏面前,就算她心里再怎麼不樂意都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
「二弟妹婆婆她早就叫我們過去了,咱們磨磨蹭蹭的可不大好。」見牛氏還是不依不饒,顧氏只好硬著頭皮委婉提醒,誰知她話音剛落,就見安婉婷向著這個方向奔了過來,臉上滿滿都是不喜,冷笑著開口道︰
「大嫂二嫂這是忙什麼去了?要我看既然是母親派人去叫的,就該不管天大的事兒都先放下,緊著這邊才是正理!」
被一個小黃毛丫頭諷刺,向來性子清高的顧氏頓時火了,可惜她家教甚嚴,自小便養成了不喜形于色的性子,所以如今就算是火氣再大,面上還掛著淺淺的笑意,柔聲辯解︰
「唉,要不是大郎哭鬧不停,死活拽著我不放,我就早趕過來了。」
安婉婷見她提到了大郎,頓時啞了音,誰不知道長孫安榮華是母親的心肝寶貝兒,顧氏將他抬出來,別人哪里還敢再言其他,狠狠的吃了個癟,安婉婷心中更加不爽。只好狠狠的剜了顧氏一眼。
顧氏視若無睹,大大方方的走到尤氏面前,恭敬的行了個禮,然後開口詢問︰「這麼晚了,不知道母親將我們叫過來,所謂何事?」
尤氏眼皮也不抬一下,語氣不善的說︰「你還有臉問!」
聞言,顧氏眉心一跳,暗自嘀咕,又是哪里得罪了這老妖婆。搞得她大晚上來折騰人。帶著心中的疑惑。顧氏環顧四周,借著月光勉強辨別那些奴僕的臉,驚詫的發現其中有不少正是自己的親信。
心底猛地一沉,顧氏頓時覺得太陽穴隱隱發痛。耳邊這時又響起尤氏的質問︰
「老大媳婦,你來的正好,婚宴采買的事情,我是交給你們二人全權負責的吧?」尤氏一邊說,還一邊指了指正縮著脖子的牛氏,臉上的表情可謂是陰雲密布。
「的確……的確沒錯。」顧氏應著頭皮開口,當初她以三房的白氏有身孕唯有,十分積極的將置辦婚宴一事攬了過來,目的就是想著多撈些油水。然而讓她沒有預料到的是這麼快就出了差錯的,而且還被尤氏抓了把柄。
「好!那你給我說說,這堆東西都是怎麼回事!」尤氏氣氛的一拍桌子的,管事見狀連忙將廚房的米抬了出來。
顧氏見狀趕緊沖過去,看著白花花的大米疑惑道︰「這……這有什麼問題麼?」
「怕!」尤氏又是一拐杖敲得地面嗡嗡作響。「什麼問題?好!老劉你示範給大夫人看,讓她看看到底里頭藏著什麼貓膩!」
听到命令,劉管事趕忙將大米的表層撥開,露出下面發霉發黑部分,顧氏見狀倒抽一口冷氣,立刻手忙腳亂的跪在地上,驚恐的說︰「此事與媳婦五官啊!請母親明鑒!食材采買系否都是交給二弟妹去做的!」
此言一出,責任轉眼又被推到了牛氏的身上,牛氏一听急了,登時紅了眼,指著顧氏罵道︰「大嫂!你這麼說可就不地道了,東西是我負責采買的不錯,可是買米的店鋪都是以往常去的,入庫清點也是你來負責,出了事,怎麼能說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呢!」
眼瞅著她們二人狗咬狗,安婉婷心里笑開了花,湊到白氏身邊拉著她的胳膊低語道︰
「讓她們貪,活該遭報應,發了霉的米也敢拿給客人,真當我娘是泥塑的啊!」
白氏听著沒有接茬,據她所了解,早在自己進門前,安婉婷就同顧氏兩看相厭,姑嫂之間的關系向來微妙的很,今天還可能是苦大仇深,明天興許就蜜里調油,自己不想蹚這趟渾水,卷入安婉婷同顧氏只見的戰爭。
發現白氏並不怎麼搭理自己,安婉婷不由得心中不爽,奈何當著尤氏的面,她也不敢造次,只好悻悻的松開抓著白氏的手,幸災樂禍的看顧氏倒霉。
這會兒尤氏還在罵,惡狠狠的說︰「我告訴你們,出問題的不僅僅是食材,其他的東西也比往年差了好多水準,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你們難道就半點也不愧疚麼!幸虧我發現的早,若是在宴會的那天擺上了桌子,別人要怎麼看我們安國府?怎麼看我們昌系?!婚宴都辦的這麼寒酸,這是**luo的自己給自己打臉!」
顧氏忐忑不安的听著,心里早就將那個負責采買的下人罵了八百遍,要知道她雖然想從中抽成,卻也不敢用太次等的東西,頂多是虛報個價格,從中抽成,可是眼下,老夫人抬出來的這個根本就不是人能吃的東西。
冥冥中,顧氏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肯定是有人故意在算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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