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愧疚,自責,痛苦,但我依舊渴望愛情,人總得活著
「你永遠不老,自然有所期待。而我的後半生,注定只是用來懷念了邵柯梵嘆息一聲,輕輕解下腰帶,潔白明亮的絹布上,沒有洗盡的血跡隱約可見,他曾以幻靈劍逼迫簡歆開口,在她脖頸上割出淺痕,再以幻靈化作的腰帶替她包扎。
吐出一個字「變腰帶化作一柄長劍,劍的中部竟然有些微紅,他飛進鐵人堆里,只揮舞十幾下,剩余的鐵人全部成為廢鐵塊。
「不是這樣的舒真踏過鐵片,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我完全不介意你懷念她
邵柯梵嘴角浮起冷笑,眼里有一絲玩味,「別忘了,我們之間只是約定,也別忘了,你用了王宮多少美玉。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我很怕老,倘若沒了玉,我便是一個垂垂將死的老者,因此我很渴望一份真情舒真自顧自語,蒙上灰霧的眼眸閃動著些許的感傷神采。
邵柯梵一怔,眼里竟然閃過一絲憐惜,「你不會讓老,宮里的玉享之不盡,以後我老了,你還是如此年輕貌美
他搖頭笑笑,像是在安慰她,也好似感慨自己不像她,以後只會不可避免地衰老下去。
「可如今,美貌已經不是我最看重的東西
「舒真,我愛不了,也不想再愛邵柯梵閉上眼楮,「過段時間我再來
舒真還想說什麼,他已經施展隱身術,消失不見。
她的雙眸收斂起一絲柔光和希冀,隨即恢復到墳墓般的死寂。
蘇蔓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殿中央,收拾已經算作垃圾的鐵片。
十個鐵人的殘片,可能需要清理大半天,當婢女以來,她還沒有做過這麼重的活。
「你讓開舒真冷冷地吩咐。
「是,王後蘇蔓退到一邊,戰戰兢兢,不知道她要干什麼。
掌心凝聚起一股熾熱的真氣,向鐵堆隨意一揮,烈焰直沖殿頂,瞬間閃耀之後,地上只余一堆齏粉。
舒真看一眼身體發抖不已、額頭上熱出大顆汗珠的蘇蔓,「清理干淨
「是,王後
婚後一年,舒真誕下第一個女兒,邵柯梵臉上終于露出少見的喜悅,似和煦溫暖的陽光照耀在冰山之上。
「名字,你取吧!」她注視孩子粉女敕的臉蛋,死寂的眼楮里泛起些許母愛的柔波。
「歆薇,我早就想好了
她一怔,「薇,是你愛過的其中一個女子麼?」
「是的,她是第一任王後
憶薇殿,在一聲聲「我愛你」中,他親手將她的魂魄打散,蝴蝶流螢,轉瞬湮滅,宛若一場空夢。
「你跟她,在簡歆之前麼?」舒真漠然問,她對那兩名女子無甚興趣,只是想確定這個事實。
「是邵柯梵從她懷中抱過小歆薇,竟然發現那大大的眸子,似曾相識,蒙上不易察覺的感傷。
他眉頭一皺,盯著那張可愛的小臉。
然而,發現方才不過是多想,把感情強加到小歆薇的身上了。那稚女敕的眸子,天真無邪,明澈純淨,還未受到人間煙火的紛擾。
「歆薇,簡歆卻排在她之前,可見你有多愛簡歆。哈,邵柯梵,你還真是對不起生命中的第一個女子啊!」舒真終于忍不住嘲諷,聲音更顯滄桑。
「你說什麼?」邵柯梵眼神一冷,殺氣驟現,舒真眼神空茫,毫無畏懼之色。
「哇小歆薇被父親嚇得大哭起來。
邵柯梵強行壓住心中的怒火,也不哄孩子,只是點了她的啞穴。
歆薇張著嘴,盈滿淚水的眼楮大大地睜著,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發不出聲了。
邵柯梵注視著舒真,眼里的憤怒漸漸消散,終于緩了一口氣,「是的,我對不起她,只是感情的事,人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就像……」
他俯身向前,身影遮住虛弱地躺在床上的蒼騰王後,「就像我不愛你一樣
舒真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手下意識地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你也別以為我又有多愛你
邵柯梵卻噙著看穿她心思的笑,「只要你對我尚有一分情意在,就算你輸了
舒真氣得胸部微微起伏,要不是剛生下歆薇三天,身子還很虛弱,她一定毫不手軟地對他動手。
她坐起身來,將歆薇抱到身側,而後又躺了下去,輕聲,「滾
邵柯梵這次卻沒有被激怒,站起身來,平靜地道,「我為歆薇找好了女乃娘,過幾天就將她送過去
舒真神色一動,正想問在何處,邵柯梵已經不見了身影。
婚後,她為他暗自解決了不少威脅極大或者對他不忠的人,他統治下的所有人,只剩下絕對的服從。
他**而親民,百姓衣食無憂,對他擁戴而敬畏。
蒼騰王國,規模,力量,人心所向,空前絕後。
坐擁天下的驕傲,讓所有贊美都顯得多余。只是那年紀輕輕便逝去的女子,讓他的心痛和孤寂也為常人不及。
她,只能望著一扇緊閉的心門感慨,卻無法打開。
某一個尋常如昨的早晨,她親自替他更衣,他推開她的手,「我自己來
「你是我的夫君口氣倔強,有些像簡歆,邵柯梵的神思一陣恍惚。
「看來我還得提醒你我們的約定他轉身背對她,換上另一件紅衣,熟練地系好腰帶。
如此無視!
忍讓了那麼久,她終于握緊手中的劍,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出現一絲恨意,然而,終究還是松開了。
邵柯梵亦矛盾,他之所以娶舒真,一個緣由是她的情意,然而他卻無法接納她的關懷。
其實不過是約定,就這樣下去也罷!
簡歆呵!
墳頭仍然只有枯黃的樹葉,他經常去她的埋葬之地,親手替她拔掉每一根長出來的草。
因為大戰之後,荒原上的草,以尸體為養料,更加莽蒼。
雖然她埋葬的地方不是荒原。
時光流回一年前,簡歆剛開始得知邵柯梵娶舒真的時候,震驚,先于痛苦佔據簡歆的心,而後,才是悲慟地縱聲大哭。
她不過死去了幾個月而已。時過境遷,星移物換,也沒有如此之快。況且,娶的——竟然是舒真!
匆匆趕去,抵達時,蒼騰婚慶已經結束,新郎平靜地步入洞房,如同事不關己那般,面無表情地盯著新娘看了很久。
雖然他看不見她,她仍像做了虧心事一樣懸在殿梁上,等待著不願意看到的一切。
「接下來的事,就不要看了吧?」在齊銘宮外等待的秦維洛忽然出現在她的身邊。
「也好,誰想看呢?」簡歆淒然一笑。
他們在王宮大門外落下。
秦維洛看簡歆一眼,皺皺眉頭,若有所思,「你發現什麼問題沒?」
「什麼?」簡歆眼里淚花閃動,自顧自地垂著頭。
「我看出來了,你愛的那人,可是一點都不愛舒真的他注視著她,希望她听了這句話能夠獲得安慰。
「我知道,他是一定得立後的,可我還是很難過——」
「走吧!回我們的若兮洞去秦維洛挽住簡歆的手臂,將她帶起,已經身心俱疲的她,不由自主地隨著他回了若兮洞。
雖早已是靈魂,但她第一次體驗到身輕若羽的感覺。
而後的日子,也就在心痛中逐漸習慣了。去看他,也就當他沒有成親那樣,畢竟他不愛那位藍衣女殺手。
直到舒真生下女兒的時候,他堅持改名歆薇,她突然心酸不已,不知是為舒真,還是為他。
時光慢慢流逝,一切似乎在改變,卻又一直未變。
就如同那每日每夜都在飄零的零雙花,在煙渺小徑上枯了一層又一層,然而,那永恆的情意,卻是越積越深。所謂真正的愛,便是這樣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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