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一催,那副剛剛現形的棺槨又慢慢地隱沒。
來人並不在洞外侯著,而是直接落在了洞室里,想是不給她隱藏的機會。
一身紅衣,長發微卷,繾綣過細致若瓷的頸部。
「蒼騰國君,來此有何貴干?」邪娘子從蓮座上飛起,輕盈地落在邵柯梵面前。
「邪娘子就不用賣關子了吧?」邵柯梵眼神平靜地看著一譚池水,若有所思,方才,他看到了琉璃棺槨快要消失殆盡的一角,疑心大起。
他的雙眸里,藏著急切、期待,以及莫名其妙的心慌和焦慮。
「賣關子?」邪娘子輕輕地笑起來,也面向池水,「不懂國君的意思
「邪娘子心里明白就是邵柯梵的眼楮里,閃過狠厲孤絕的光芒,「本王早該想到遺體可能在此,不該讓那麼多人白白送命
「只是可能而已。方才來了兩個鷹之劍客,也說要搜查遺體,然後他們空手而歸了。國君要是不信,可以親自搜一遍邪娘子轉身,指了指通向另一個洞室的入口,「呶,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然而邵柯梵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冷笑一聲,「本王可不想做明知無果的事
「那麼,請國君回吧!這兒是修仙之地,自然不會藏什麼遺體邪娘子聲音輕柔,卻含著堅決果斷的拒絕之意。
「修仙之人,需得一顆坦誠的心,倘若謊言上達天听,怕是會影響功德罷邵柯梵幽幽道,盯著她眼楮,捕捉到了那一絲鎮定里的飄忽。
邪娘子一怔,臉上的笑容僵住,片刻又莞爾,「也是,只有上天才知道一個人做的是對還是錯。正如在大戰中,國君是許多人命運的終結者,國君認為理所應當,然而,只是上天將所有的錯堆到國君身上而已,遲早是要還的
「邪娘子就不用轉移話題了吧?邵柯梵是來尋遺體,不是來聆听無謂的教誨的邵柯梵對報應之類的話毫不介意,目光死死地盯著波瀾不驚的池面,方才消失的是什麼?如果自己來早一點,是不是就能直接解開真相了。
「一樣的理。因此國君不用尋了邪娘子笑出聲來,然而,這笑雖不冰涼寒人,卻是沒有溫度的。
「這麼說,遺體是藏在這里了邵柯梵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口氣僵硬起來,「本王只想找到她的遺體,別無他求,邪娘子應能體諒到這份無望的心情
「呵呵……」邪娘子的笑聲終于冷了起來,「她臨死前,無望比國君如今強上千萬倍啊!也沒見國君動搖半分
往事——她臨時前的情景,又浮現在他的腦海里,讓他全身的力氣頓時消失了一半。
簡歆,當時,你究竟有多麼無望,才最終選擇了安寧逝去啊!
「讓我看看她他不知道這是哀求還是命令。
「遺體不在這里,方才我已經提過了邪娘子似在嘆息,「找到她的遺體又有什麼用,魂魄早就離體了,不會感知國君的情意
「哦。投胎轉世了,落在誰家?」邵柯梵悵然地盯著池水,仿佛看到黃衫女子躺在琉璃棺槨里,在池里沉浮。
倘若知道投胎于誰家,他要親自撫育她,等待她長大……
「投胎轉世?你可知她不屬于莽荒之淵,死後魂魄注定飄零,是永遠也無法轉世了邪娘子凝住眉頭,目光中悲憫無限。
注定飄零!無法轉世!
他竟一直以為她已經踏過遺川路,投入某一位婦人的胎中,安然降生,每日在新母親的懷中享受在世時難得的溫暖,忘記了他,忘記了不幸和悲傷。
尋她遺體的同時,他也在慶幸她的魂魄沒有喪失,完整地得以延續,他祈願她幸福快樂地度過下一世漫漫人生。
原來,她的靈體竟是在漂泊
「噗…」
震痛,像是當胸挨了一計重拳,鮮血從邵柯梵口中噴出,身體一軟,半跪在地上,頃刻間,碧水上浮現血斑點點,很快融得無影無蹤。
邪娘子靜靜地看著,微俯,想扶起他,然而還是停住了,讓他靜一下,也好。
「她一個人,很孤獨罷邵柯梵閉上眼楮,手,有些顫抖。
「這我可不清楚,知道的,方才我都告訴國君了——莽荒之淵的陰世不可能收容外來者邪娘子的眼里閃過復雜的神色。
她本想說︰木簡歆雖依舊深愛著他,但並不孤獨,已經與秦維洛結成夫婦,相互依靠。
然而,目睹蒼騰國君悲痛如此,她不想給他的心靈再添傷痕。
生前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嫁他的女子,死後卻成他婦,這對他而言,要比魂魄飄零和無法轉世帶來的打擊大得多吧!只怕說出來,蒼騰國君可能就站不起來了。
強勢的蒼騰國君,第一次,無法抑制地在他人面前展示軟弱的一面。
良久,邵柯梵才站起起來,面朝邪娘子時,臉上的悲痛掩去了大半,然而,那眸子里的痛,愈加地不見底。
「失禮了邵柯梵擠出一絲笑容,卻是苦笑,「本王沒想到竟是這樣
「一切都塵埃落定,國君無法改變什麼。王舒真對國君的情意不比木簡歆少,多加珍惜吧!」想到曾來求自己救治內心痼疾的那個女子,嫁與蒼騰國君,倍受冷落,她不免不平。
世事難料啊!誰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麼。
「我要看遺體邵柯梵臉色凝重地再重復一遍,他有十成把握,簡歆的遺體就在這修行的妙音洞中。
「邪娘子說過了,不在這里邪娘子堅決地回絕,臉上掛著她一貫的微笑。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邵柯梵一動,「哦,看來是我迷糊了,信新娘子就是,打擾了
說罷,施展隱身術,轉瞬消失。
邪娘子怔了怔,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藥。
總之,遺體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蒼騰國王。
蓮花依舊兀自開開合合,修仙的女子已經坐到上面,身體飛快旋轉,長發舞起,白衣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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