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那套瞞天過海的把戲騙得過尚宮娘娘,騙得過何家小姐,可是卻騙不過她的「好夫君」——冷澄。
話說這日本是休朝的日子,冷澄還是按照以前的習慣早早起來,看都沒看枕邊人一眼,就跑到院子里伸胳膊伸腿地修煉筋骨。縮在房里的朗雲對著倚華譏笑︰「大人這練得是什麼功夫,花拳繡腿似的。」鬢發散亂的倚華扶著頭說道︰「花拳繡腿只怕還有個好看的架勢,我看都不用看,他的架勢肯定餓虎撲食一般,壓根就不像樣。」兩人刻薄了一場,梳了妝,穿好衣服,憋著氣吃了一頓豆腐腦,「主動地」收拾了一通碗筷,倚華淺淺說了聲︰「出去做客」,就提著書匣子,和朗雲飄出了冷府大門。冷澄覺得不對,急忙到兩人房中看,昨兒的那堆帖子全都不見蹤影了。只從牙縫中透出幾個字︰「果然如此。」
冷澄自己也是煩心事一籮筐。梨花鄉的人還眼巴巴地盼他當個當世包龍圖,撥開雲霧見青天呢。可是自打淮陽王遇刺,朝野震動,各種勢力吵得一團糟,有的說刺客是是西南的亂黨,有的說是刺客來自中原的紅纓會,有的說是刺客是東北的狄族派來的,直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這假傳聖意開金礦的案子反而被擱淺了下去,就連九五之尊也按兵不動,他一個四品郎官又能做什麼?
估計他越職言事一事兒這麼一鬧,那知州應該消停了些,現在應該正在銷毀罪證,安撫百姓吧。為了他的前程考慮,他應該不會在做那些讓民眾沸反盈天的壞事了吧?若是這事只能就此消息,希望讓那個官和他背後的人有所警醒,讓民眾能少受些苦,也好。他長出一口氣,滯滯地看見頭上一片一片的蔚藍,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天空是否也這樣清朗?
只可惜,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京師的天空的清朗,不過也是一種美麗的表象。
懷化將軍府,二老爺左岳華一臉得意地向他的兄長呈上莫知州的書信,上面除了連篇累牘的吹捧,只有幾個字吸引了將軍的眼球︰
「刁民已平,大事可定,晉州上下無人能信口雌黃。小人若來,準保有來無回。」
將軍啪合上書信,笑了起來,眼楮里卻全是冰凌︰「看來是時候舊事重提了。」側過頭去︰「侯爺那邊怎麼說?」
「侯爺說一定要給他些顏色看看,但不要做的太絕。娘娘在宮里遞了話,說那人剛被賜婚,為了給皇上留些面子,讓他被貶個幾品,跌了大跟頭就罷。況且,娘娘對他的妻子很感興趣,說不定有些用處。咱家的娘娘也說了些,听說宮里正得寵的盈嬪娘娘和那人的妻子以前是舊友,八成皇後娘娘是打得這個主意,讓我們好好听皇後娘娘的話就是」
將軍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二老爺小人得志地邀功︰「大哥,我早就說那種小人物不足為懼吧。嘿嘿嘿……」將軍將臉一板,斥責道︰「還沒到蓋棺論定的時候,你倒抖起來了,給我滾回去。」二老爺將頭一縮,朝後堂去了,將軍用手摩挲著信紙,喉嚨中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昔日戰場上跟從老侯爺,金戈鐵馬,刀斬人頭,何等快意,到如今為了家族的興盛,將捧在手心中的幼女送入宮中,任她苦苦掙扎,逼喜好舞刀弄劍的次子去刻苦攻讀,讓他走科舉的路混一個正途出身,給左家爭光添彩。到如今,明明知道是自家人做錯了事,竟是要昧著良心,陷害別人,來為自己一壯聲威嗎?
罷罷罷,既然當時沒死在戰場上,而是回到了京城宅邸做掌握全部家族的家主,就該把這些無用的懷舊心思戒了吧,而今皇後無子,晴嬪受寵不多,往後……將軍倦怠地靠到椅子背上,在看不見刀劍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場硬仗要打呢。
長路漫漫,難見光明,不但懷化將軍心里是如此滋味,皇上的新寵,從貴人一躍為盈嬪的文茵心中也是如此。
她雙肩微縮,明明是秋高氣爽的天氣,偏偏雙手緊緊捧著一杯茶,氤氳的茶煙里看不清面容,只听見清泠泠的聲音︰「把剛才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宮女縮頭縮腦︰「娘娘,我們沒說什麼,只說了任女史那被賜婚的夫君是個不省事的,先是什麼管他不該管的事,當個欽差還把淮陽王弄得受了驚嚇,沒得辱沒了任女史,早知如此女史還不如在宮里待著。」宮女看她臉色不好,又偏頭想想,加上了幾句︰「哪趕得上娘娘命好,得了皇上寵愛,要風得風要雨……」文茵不耐煩地打斷她︰「好了,別再說了,女史如今是四品誥命,她的是非豈是你說得?退下。」宮女訕訕地退下。
文茵只是擔心不已,本以為倚華出了宮,嫁了人,就能遠離是非。沒想到她那夫婿卻是個自找是非的人。若是出了什麼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倚華朗雲都月兌不了干系。她本是富家之女,父母亡後就被過繼的哥哥送進了宮中,家中已無人牽念。這些年來,唯一惦念的人也就是倚華朗雲兩個至交好友。若是兩人出了事……想著想著她手心被冷汗浸的軟軟的,苦笑一聲,若是兩人真有個三長兩短,她在這世間就真是無枝可棲了。
熙熙攘攘名利場,十丈軟紅里,誰又能真正一身自在?
「皇上駕到。」文茵聞言一驚,卻又做出一副慵慵懶懶的樣子來,上前迎了,軟軟地一聲︰「皇上駕來了怎麼不事先通傳一聲?」
身穿龍袍的俊朗男子戲謔地挑起文茵的下巴︰「昨天招你賞花,為什麼不來?」
文茵含羞帶怯地一眼,小貓一般地掙月兌了他的手,遞給他一張墨跡淋灕的紙。
紙上是秀麗的簪花小楷︰
「朝來臨鏡台,妝罷暫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詎能來。」一字一句,秀美風流,又帶著綿綿情意。
男子大笑︰「前朝才女的詩被你這麼用,倒不怕暴殄天物?」
文茵柔柔答道︰「陛下英明堪比太宗,用這首詩自然合適。」
男子還是那副口氣︰「我若是太宗,你自然是那解語花一樣的徐惠徐充容。說句實話,**中佳麗三千,有膽子和我玩這小兒女情趣的人,也不過你一個。」說罷攬住她的手,向鸞帳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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