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前前=還是新鮮出爐的冷侍郎,平安經過了家宴擺酒,共赴花樓,吃喝玩樂,胡扯六拉等等不可或缺的「麻煩」之後,終于成功地站穩了腳跟。
部里從尚書到小吏,見了他無論真心還是假意,都會笑呵呵地打個招呼,不像以前似的見他就想繞著走。而他也會溫溫和和地回上一句,遇上閑暇還會去跟面前的人寒暄兩句。雖然稱不上玲瓏八面,好歹也是「平易近人」。眾人見他如今得償夙願,身居高位,居然沒過河拆橋,還能如此「折節下人」,不免又是一陣贊揚。
他也懂得投桃報李,將以往的傲氣都收了一收,專注地做好「官」來。雖說與另一人同為侍郎,品級相當,但他無論是做事或是交際中卻極是注意地分寸,視其為師傅長輩一般,那人自滿之際,自然也覺得自己沒幫錯人,時不時還提點他兩句。
那新尚書陸寒本是張老尚書的親信手下,以前也是唯張果老馬首是瞻。可如今張果老歸隱林泉,在家里安靜修仙去了。他官是升了,可是依仗似乎沒了。剛接尚書之位的幾日,還去張府探探病,想問問將來的路怎麼走。結果張尚書一听說冷澄接了侍郎之位,就念叨著「大勢已去,大勢已去」,除此之外,半句正經話都沒有。耐著性子去了三四次,直到最後一次張尚書才清醒了些,語重心長地跟他說這不是先帝那會兒了,能謹慎為官還是謹慎些吧。
陸尚書,還有那個和冷澄同為侍郎,年歲較大的廖風,無論是圓滑還是才氣,都不如張老尚書。有張果老做後盾的時候,尚能支撐一二。暫時失了張家的靠山,就迷惘起來,結果弄到這一部上下,對冷澄的指望反而比他們二人多些。
隨著張老尚書的功成身退,各部里的老人兒也有了些別樣的心思。
禮部尚書何為青對著抱著小外孫女回家給他看的女兒︰「小秋,你說爹是不是也該辭官回家算了?」
何凝秋一臉愕然︰「爹,怎麼好端端的說起這個來了?難道是因為那個張果老?他是病得沒辦法才辭官的,您又沒什麼事兒何必跟他學呢?」
何尚書語調里有一絲悲涼︰「以前也沒這種想法,最近不知怎麼地有種感覺,感覺自己好像礙了年輕人的事,要是不識趣點早早讓開,恐怕就要別人來趕了。」
何凝秋蹙眉︰「爹為什麼有這種想法?」她壓低了聲音︰「難道這是上面的意思?」
何尚書伸手去逗弄小外孫女,嘴里淡淡地說︰「沒直接說出來,不過看這些事還看不明白嗎?西北那邊出了個少年將才林慕遙,張明一病冷郎中雖然只提了侍郎,听說在吏部里數他做的實事最多。不說別人,就說如琛,這些年在都察院,也差不多是要一手遮天了吧?」
何凝秋有點尷尬地吐吐舌頭︰「爹你高看他了,他哪兒有那麼大的本事?不過是他做事可靠,皇上多信任他一點罷了。」
何尚書冷哼一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會向著他說話。罷了罷了,你回去跟他說,做事別太絕了,得給別人留後路。皇上又不是你家的人,怎麼可能永遠站在你這邊?他現在能用你,將來也能把你扔出去,小心到了鳥盡弓藏的時候,連最後的籌碼都沒了。」
何凝秋討好似的去揪何尚書的袖子,裝可憐道︰「就知道爹最關心我們了。不管什麼時候都想著我們的事,謝謝爹。」
看著女兒撒嬌,何尚書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些,可嘴上還是逞強︰「我關心的只是你,誰管那小子死活?對了,你頭胎生的是女兒,他們秦家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
何凝秋剛才還笑靨如花,提到這件事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低頭嘟囔道︰「他們有什麼好說的?無非是以前那些無子的話頭翻來覆去地扯,如琛跟他們又不親近,憑他們喊破喉嚨又能怎樣?爹,你不知道吧?我前段時間剛在家里揪住了那些人的短處,等找著合適時候就拿出來嚇唬她們,她們要是不想被族規處置,就得老老實實……。」
何尚書心疼地看著女兒︰「小秋,你今天能抓到她們的把柄威脅她們,可你能一輩子就靠這些把柄讓她們閉嘴嗎?」
何凝秋一臉郁郁。
何尚書苦口婆心︰「你跟我說實話,秦家那小子到底有沒有納妾的心思?」
何凝秋鄭重其事︰「沒有,這個絕對沒有。」
何尚書松了一口氣︰「還算他有良心。小秋,我跟你說,像你這樣的世家媳婦,過的好不好基本只取決于兩樣,一是娘家的勢力,二是夫君的心思。若是這兩樣都能掌握在手,其余的都不足為慮。你既自信你夫君的心在你身上,剩下的事就由爹爹來做吧。爹還真是糊涂,居然想到辭官上了,我要是失去了禮部這個位子,我女兒可怎麼辦呢?管他什麼新人舊人,改朝換代,這權柄,我還要定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可這舊人哪那麼甘心被新人拍死在沙灘上呢?
柔妃娘娘最近是被選秀進來的妃嬪們氣得不行,這不,氣得七竅生煙的她又跑到一直跟她不對盤的賢妃那兒去訴苦了。
看著她抽抽搭搭,賢妃都不知道怎麼勸,只好現身說法︰
「算了算了,今年進來的都是些沒規矩的,不止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也是一樣的命。前兩天那個什麼韻貴人,見了我是委委屈屈地行個禮,我不過多說了兩句場面話,她就撒嬌弄痴地說是皇上怕是等她等得急了,腳底抹油就跑了。看那樣,還不定背後說我怎樣難為她了呢?」
柔妃恨聲說︰「我當年進宮的時候,可沒她們這般使性子。一個個眼楮長到頭頂上的小蹄子!」
賢妃仿佛陷入了回憶般,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實話,我當年進宮的時候,還真跟她們差不多,雖然不像她們矯情,但那張狂勁,真真是如出一轍。」
柔妃听她貶損自己,也不由得笑起來︰「不只是當年剛進宮的時候張狂吧,我記得我剛進宮的時候,你還是那股子張牙舞爪的勁兒。」
賢妃反唇相譏︰「你以為你自己好到哪里去?還不是眉梢眼角都透著對我的瞧不起,得了空就耍心機?」
柔妃委屈道︰「你是皇上的表妹,是太後的佷女,我不過一個五品官的女兒,不跟你耍心機,哪兒還有我的活路?」
賢妃喟然嘆道︰「罷了,說起來各人都有各人的苦法。我們當年水火不容,今日尚能對坐著閑聊,你又何必非要去挑那些年輕人的錯處?」
柔妃輕輕拿起茶盞,一飲而盡︰「是啊,各人有各人的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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