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虜退走了!」蕭之言大大咧咧坐在翟哲對面,伸了個懶腰。
「朵顏草原的營寨是個麻煩,有親眼看見清虜還在那里修築,有這麼個據點在那里,張壩草原總讓人不怎麼放心,察哈爾和土默特都不安心在那里游牧。」蕭之言嘴角微咧,笑著說︰「不過這些和我們沒什麼關系,回來的時候格日勒圖請我喝了一頓酒。我才發現偶爾一品,馬女乃酒也不是那麼難喝!」
「你是竹葉青喝多了!」翟哲笑罵,「我听說有些人每日酒肉,偶爾吃一頓窩窩頭,也會覺得美味。」
「盧大人什麼時候回來!」翟哲懷中揣著密信等了五六天,心中有些按捺不住了,這件事拖的時間越長越難辦,範永斗一定期間知道他的密使被抓住了。
「明日!」蕭之言輕咳一聲,說︰「總督大人此次巡遍邊關,連朵顏草原也去了一趟,所以拖的時間有些長了。」
「總督大人與額哲會面了嗎?」翟哲神情變得嚴肅。
「沒有,等我們出塞時察哈爾騎兵都往西去了。」
蒙古人對翟哲來說是奇貨可居,如果盧象升可以撇開他聯絡蒙古部落,他的價值要掉下一大半。♀
大同城外各鎮兵馬規規矩矩,驕橫如山西總兵王樸也不敢放縱士卒出營。盧象升先在戰場立威,再斬殺山西副將萬昌,令宣大諸將服服帖帖,不管心里服不服,至少這表面功夫是要做足了,以免再觸上霉頭。
四月初,盧象升是眾軍期盼的目光中從邊關歸來,先在大同城下犒勞三軍,隨後命各鎮兵馬返回原駐地。大同總兵虎大威奉命前去監視修理損壞的邊堡,本該駐守方山的翟哲留了下來。
大同城,巡撫衙門偏廳內。
門口有楊陸凱率督撫營親兵把守嚴密,戰事結束後他就返回到督撫營,盧象升沒準備在翟哲身邊安排一個永久的監軍。里面的談話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談話內容只有當事兩人知曉。
盧象升在正中的松木椅子上端坐如松,臉色平靜。
四月初的天氣還不算很炎熱,正對面翟哲因為緊張的緣故額頭沁出一層薄汗,該說的他都說完了。
「這是我軍中斥候從奸細身上搜到了密信!」翟哲往前上了幾步,趁上呈的空隙偷看了一眼盧象升的臉色。
「你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沒有告訴我!」盧象升身軀紋絲不動,看翟哲腳步進退,從他的聲音中听不出一點他究竟是何想法。
「沒有了,末將之前有所隱瞞,也是心存畏懼!」翟哲垂首。
「想來那土默特公主定是個美人!」盧象升一句玩笑話讓屋中的氣氛瞬間松弛下來,翟哲心中的大石落地。
「這些事,你向我說清楚比我再來找你要強!」盧象升緊隨的一句話讓翟哲心中又咯 了一下。烏蘭之事是隱瞞不住的,只是盧象升知道的比他預料的要早一些,看來範永斗沒少在背後下功夫。
「是末將的罪過!」
「你已娶了範氏女為妻,那個女子只能為平妻,好在土默特不再是曾經控弦十萬的大部落!」盧象升捻須,面現為難之色,平妻和妾實際上沒什麼區別,但翟哲娶烏蘭是勢在必行,「你娶那個女子時,我如果順路會來看看。」
「多謝大人!」翟哲心中生出一絲感動。盧象升能在他娶烏蘭時出現,無論對他還是對烏蘭都是一種極大的榮耀,烏蘭雖不是正妻,但也得到了相應的補償。儒者以禮為重,一鎮總督會來參加他娶平妻的家宴是極其丟身份的事,盧象升只能用偶遇這種方式,為籠絡翟哲,他也是下了血本。
「你在蒙古多年,熟識各部落汗王,雖然因為殺了車臣汗不能再回去了,但事情尚大有可為。清虜此番能這麼快退兵,蒙古人是有功的。大明如今內憂外患,若能借助蒙古牽制清虜,騰出手來平定中原流賊,你便是大明功臣,他日能覓得封侯也未可知。」盧象升言語柔和。翟哲就像是老天爺賜予的他的刀子,他只要盡力將這柄刀把在手中即可。
「末將必會盡力而為!」
「嗯!」盧象升點頭,目光這才落在翟哲放在他身前桌子上的密信上,伸手取在手中掂量一下,看見布匹左下角沾染了幾滴鮮血。
「山西有人給清虜效力!」他並沒有想翟哲想象的那般驚奇。
「末將也感到好生奇怪,但這份密信確實是從奸細身上搜出來的!」
「你在宣大多年,一點風聲也沒听說過嗎?」盧象升目光如炬。
「末將听說東口有商號與清虜有商貿往來!」翟哲只敢言盡至此。八大家兩家都是他至親,他若親口在盧象升面前說出來,會丟盡自己的臉面,至于追查到哪一步是另一回事。大義滅親說起來很好听,但也會被人瞧不起。
「依你說該如何查?」盧象升雙手扯住布條,細細看上面的字跡,不想就此放過翟哲。他到宣大不久,委托別人查探又會牽涉到盤根錯節的關系,十有**會無疾而終。
「從東口八家商號查!」話問到這個份上了,翟哲無法再避。
「翟家也曾在東口啊!」盧象升拖長語調。
「若是翟家有錯,國法大于私情!」翟哲不明白盧象升說這句話的意思,臉色有些脹紅。
盧象升莞爾一笑,說︰「我的意思是翟家也在東口,難道听不見什麼風聲?或許能有些線索。」
翟哲一時模不透盧象升的意思。
「張家口臨近朵顏、遼東,常有些見利忘義之徒眼中全被銀子蒙蔽住,從大明輸送糧食、兵甲前往遼東,我前幾年在中原就有耳聞。此等屬資敵行徑,從今往後再不可出現。這半年來我走遍宣大邊鎮,出塞的道路有百千條,想再禁商路是行不通的。」盧象升面現深思之色,說︰「我要是真這樣做了,宣大不是有多少人會失去生計,斷絕財路,徹底淪為一潭死水,唯一的辦法是變堵為疏,將商路掌控在官府手中。」他說的官府指的就是宣大總督府了。听完這句話,盧象升的心思已經坦蕩現在翟哲面前,正如柳隨風所預測,他從中分一杯羹,而且還不是一小口。
「大人明鑒!我會向家兄打听!」翟哲拱手。盧象升也是想借此分化八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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