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岩謙和孟康並排跪立在帳前,這是翟哲首次懲戒軍中將領。♀
回營時的場面讓他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兩營士卒赤手空拳對峙,雷岩謙和孟康光著膀子,兩人均鼻青臉腫,身上帶有傷痕。逢勤營數百騎兵在三四百步外壓陣,面對這兩個人,逢勤著急上火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的資歷太淺了。只要不引起營區火並,鬧出人命,他不會隨意動手。
「你們是活膩了吧!」翟哲手中辮梢劃在雷岩謙和孟康的臉上。軍中的將領的關系逃不過他的眼楮,雷岩謙心有怨言他知道,孟康看雷岩謙不順眼他也知道,但萬萬沒想到演變為這種局面。
「是他先動手打的我!」孟康還在嘴硬,不明白翟哲的心情。
「閉嘴!」鞭子狠狠抽打在孟康的肩膀上,留下一條血痕。翟哲臉色陰沉,這是他不能容忍之事。他和孟康相處十幾年,怎會不知道他的小心眼,嘴里說著錯話,干著魯莽的事情,其實心里如明鏡似的。
翟哲一點也沒客氣,鞭頭反手打在雷岩謙的後背,雷岩謙脖子往上一頂,與翟哲目光相觸,又低下頭去。
「我軍中是不是容不下你了?」翟哲站在雷岩謙的耳邊問,軍中的傳聞他不是沒听說過。
雷岩謙心中生出一絲畏懼。
在草原,這些人都必須依靠翟哲活著,翟哲無需顯露威望也能統御各部將領,所以一直很寬容,甚至會讓人覺得他有些軟弱好欺。這一場群毆將他逼迫到火架子上,其實也是給他一個立威的機會。
「將這二人鞭打二十,在大營門口加枷示眾一日!參與斗毆的士卒同罪!」
「遵命!」鮑廣和逢勤不敢求情。
翟哲先走到孟康身前,說︰「你,管住你的嘴!」又到雷岩謙前壓低聲音說,「你,管住你的心!」他明白雷岩謙的心境,但並不表示他能容忍他的行為。雷岩謙不信服翟哲,從他平日說話、態度都能看出端倪。
「今日初犯,我先給你們留個記性,若是真是不想在我軍中呆了,過了這一天乘早離開。」
左若率新兵在十幾里外山林中訓練,等他趕回兵營時正好見到鮑廣監督親兵衛在施刑,辮梢下片片肉飛,翟哲陰霾的目光讓施刑的士卒全力施為,手不留情。
「大人!」左若快步走到翟哲面前行禮,面現焦急之色。他入營之前已經得到親兵稟告,知道發生了何事。
眾目睽睽之下,孟康和雷岩謙跪地雙手撐地,死死咬牙忍住疼痛。
雷岩謙雙目怒瞪地面,好似能噴出火來了,他為翟哲血戰數年,沒想到換到今日這般局面。孟康在他眼里與翟哲養的狗差不多,沒想到今日與狗同被羞辱。
軍營中寂靜的連戰馬也不敢嘶鳴,左若站在翟哲側首,看見雷岩謙手臂上青筋突起。從他了解的雷岩謙個性,在這之後他這個二哥再不可能為翟哲效命了。
「各營兵馬明日開拔涼城草原,除了逢勤部騎兵,其余人眾不許私自返回大明!」翟哲余怒未消,這半年的經歷讓他對大明竟然產生了一種恐懼,擔心這些人在大明呆久了,不再是他麾下的強軍。
「大人!」左若迷惑不解。
「我們要重返草原!」翟哲舒緩語氣。
盧象升給他的命令是讓他統籌蒙古各部的關系,恰巧給他一個機會。方山不是邊堡,他的兵馬駐守在這里像是被遺棄的孤兒,既然如此,何不重返草原?因為與阿魯喀爾喀殘部的血海深仇,他無法再返回托克托草原了,但涼城屬于土默特人的牧場,張壩草原的牧民也不多。盧象升能與八大家商號合作,他當然也可以,每個人都在相信自己的力量,他又何必給自己套上不存在的枷鎖。
「漢部的實力已經很久停滯不前了!」翟哲無意中竟然說了從前的稱謂,「召蕭之言回營!」
「遵命!」親兵衛統領鮑廣負責傳達翟哲的命令。
「擴充實力!」左若听清翟哲的話語,感到莫名的興奮。
盧象升不會給一座邊堡交由翟哲,也沒有往翟哲麾下增添士卒,所做的不過是籠絡人心的手段加上軍餉收買。想到明年草原的大戰,出塞作戰的騎兵恐怕只有翟哲一支,這些騎兵打完了,光剩下商盟還有何用?
蕭之言的輕騎一直在邊境巡邏,偶爾打些野味解解饞,他不喜歡一直留在軍營中被束縛。等他返回方山,正好踫見大隊騎兵收拾好營帳,準備往塞外進發,左若先找他說了雷岩謙之事。
孟康和雷岩謙還在養傷,軍帳只有蕭之言、左若、逢勤三人。
「我投入大明的原因很多,在草原看不見希望是最重要的原因。但漢騎投入大明並不是想徹頭徹尾成為宣大鎮的工具,任人使喚。如今大局已定,我要重新擴張兵馬。宣大鎮近年來沒有天災,有了盧公這麼能干的總督,再想像崇禎三年那樣引上萬難民出塞是不可能了。盧公對我既用又防,我若在宣大鎮募兵必然會惹禍上身,所以請蕭兄麾下有熟悉的人往陝西走一遭,有親戚朋友都帶過來,如今我們也是朝廷的官兵了,不用像從前一樣藏著掖著。」翟哲表情嚴肅,不再像從前那樣和顏悅色。
「正該如此!」左若首先表示贊同。
「大人這麼做,能瞞過總督大人一時,瞞不過長久!」蕭之言露出擔心的神色,「如今我們的軍糧補給都由朝廷掌管!」
「若不這麼做,漢騎死一個少一個,到時候就剩下參將、游擊的名頭有什麼用,還不是砧板上的魚肉。像我們這般從塞外歸來的人,不坐到一鎮總兵的位置,根本沒有任何保障,各鎮督撫隨意斬首,丟個石頭入水不會冒出水花!就算做上總兵也算不上安全,當年東江鎮總兵毛文龍被袁崇煥說斬就斬了,麾下耿精忠等人至今還在為清虜效力!」翟哲說這句話令蕭之言不敢再多言。盧象升對八大家的處置方式,再加上柳隨風的提醒,讓翟哲開始為自身考慮。
「盧公命我在漠南留住蒙古,拿什麼留?」翟哲冷哼一聲,「清虜大軍一至,宣大鎮誰敢出塞作戰?唯有再建立黃河岸邊的水軍!」盧象升既然要見額哲,他就要利用這個機會,有些話可以從額哲嘴里說出來。
漢騎要重返草原,局勢大不一樣,有了更多的助力,也有了更多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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