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月仙途 97第九十六章 仙魔之戰(六)

作者 ︰ 浮華之末

湛藍水洗的晴空被渲染成蒙蒙的淡紅色,垂眼便能看到滿地的殘肢斷臂,紅白相間的顏色,刺激著人的眼膜。濃烈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儼然一副修羅地獄的景象。

十多名魔修瞪大泛紅的眼眶,緊盯著步步後退的正道修士,目露凶光。他們能忍著沒直接撲上去趕盡殺絕,只因為那群修士中有一個被告誡不能傷及一分一毫的女修。但他們卻不準備放過其他正道修士。

數千名正道修士當然不可能都擠在一起,譬如散修,向來獨來獨往,性格孤傲,絕不會趨于女子保護之下。而清寂宗、萬獸門這樣的上三門,就更不屑于畏畏縮縮躲在他人之後。

玉女宗和天恆宗負了傷的弟子倒是沒有客氣,全都擠在秦妖月身後,見他們淨衣染血,神色萎靡,秦妖月實在不好不讓他們靠近。莫九心和玄衣少年倒是沒對這些負傷弟子出手,只是如果他們同秦妖月太過親密,也會被送上兩對森冷陰寒的眼刀,直到自覺退出秦妖月三步之外,才會被放過。

而那些小門小派和修仙家族為求一生,全都拼了命的往秦妖月身前擠來,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將其他負傷修士擠出去。就連與秦妖月同門的玄天門弟子都沾不到她的衣裙。

隨著圍過來的修士越來越多,莫九心的面色也越來越難看,但拽著秦妖月的手掌卻始終沒有松開半分。相處六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同秦妖月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只是輕輕握著,就能感覺到掌心傳來陌生的溫熱,嬌小柔軟的觸感讓人不敢太過用力,生怕一不小心會將她的手骨捏碎。

雖然用一只手對敵限制頗多,但莫九心就是不想在此時放開這雙過于稚女敕的手,也許是因為那個能與他一爭高下的玄衫少年和他做了相同的動作,也許是因為他太久都不曾緊握過一個人類的手掌,也許……

有太多的也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此時是哪種情緒佔了上風,莫名的,就是想握一會兒,再握一會兒,執著得他自己都有些迷茫和疑惑。

另一側的玄衫少年也是一樣,只是他握得更緊,讓兩只手掌間毫無縫隙,緊密得如同本就是一體。他並不是第一次握住這雙手,只覺得溫軟的觸感一如往昔,所以心底也不像莫九心那般千回百轉。

玄衫少年臉上雖扣著半張面具,但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眸還是讓人輕易看到里面蘊藏的幽暗火光,似是要將那群得寸進尺步步接近的正道修士,和另一側狂妄囂張盛氣凌人的莫九心全都燒成灰燼。

至于那個到此時還沒認出他是誰的秦妖月,更讓他覺得火大。如此想著,手下也不知輕重起來,生生將秦妖月細女敕的右手攢捏出一片紅痕。

「道友,手……疼……」覺得疼痛的秦妖月終于忍不住,向那個陌生的玄衫少年低喝一聲,但換來的卻是更凌厲的眸光,將她想說的抱怨全都堵了回去。好在,他手下的勁道卻是稍稍松了一些。

「丫頭你真的……」話到一半,覺得自己失言的玄衣少年迅速將頭轉向另一側,不敢去看秦妖月听到這話是何表情。

沒有刻意改變的低沉呼喚,勾起秦妖月腦中某些記憶,那個會如此稱呼她的少年,在那年礦洞之戰後,彼此再無牽連。

這個戴著面具的少年難道就是……?

不,不會。若真是他,天恆宗修士又怎會不認得?況且他現在的修為,竟能和妖狐莫九心不相上下,讓人怎能相信這人在六年前同自己一樣曾是煉氣期弟子!

瞪到最大的杏眸驚疑不定的望著眼前這個略顯陌生的玄衣少年,她始終難以說服自己,這人就是與她打過幾次交道的秦洛風。明明覺得不信,但疑問的話語還是不自覺的月兌口而出︰「你,是秦道友?」

她突然想再看看這人的眼楮。她記得秦洛風的眼眸同別人不同,不笑的時候水色迷蒙,似桃花妖嬈,十分好看。但笑起來的時候又似兩彎月牙兒,情纏眼角,勾人心魄。

她不曾在另一人臉上看過這樣獨特的眼楮,即使是那個自稱秦風的俊美男子,眼眸再深邃迷惑也不似秦洛風那般隱含妖冶。正因如此,才讓她記憶深刻。

秦妖月這時才想起,她的目光一直流連在少年的白色面具上,好像都不曾好好的看過他的模樣。如此想來,他到底是不是秦洛風的疑惑就又增加了一分。

那少年一直扭著臉,即使听到她的問話也不為所動,偏用嘶啞難辨的聲音緩緩道︰「姑娘莫不是認錯人了秦妖月感到右手被緊握的力道松開許多,那溫熱大手只是輕輕的將自己的手掌圈住。

「認錯?」秦妖月越發覺得這人可疑,直接點道︰「你可是天恆宗修士?」

「不。我不是天恆宗修士,我是魔修,閻王殿的魔修此話一出,秦妖月還沒給出反應,她周身的諸多正道修士卻是有了動靜。眾修士齊刷刷的後退一步,他們盡力躲避魔修攻擊,卻沒想到被當做避難之處的寶地竟也藏有魔修!

秦妖月不信,堅定道︰「可否讓我再看看道友的容貌,道友很像我一位故友

那玄衣少年緩緩回頭,還是那張紅紋描繪的白底面具,還是那般略顯俊逸的半張容顏,還是那雙絲毫看不出特色的黑眸。秦妖月卻覺得失望,因為這人確實不是她印象中那個眉眼風流的秦洛風。

如果他不是秦洛風,為何會突然出手救了自己,又喊出那一聲略顯親昵的‘丫頭’?更多的疑惑和不解佔據秦妖月的心頭。只是她已沒有時間考慮這些,因為少年無意中的一句話,已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所有聚在一起躲避外圍魔修的正道,將他視為眼前最大的敵人。

像是知道眾人所想,那少年冷哼一聲,衣袖一揮,將挨得最近的二十多名修士轟得口中吐血倒飛而去。

衣袂翩然的玄衣少年深深將秦妖月端詳一番,兩人都沒有言語,就在秦妖月以為少年會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覺得右手一涼,原來少年已經松開那只始終握著她的手掌,背過身,毫無留戀的向外圍魔修之處掠去。

秦妖月掃了眼少年去得飛快的背影和自己變得空落落的右手,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向一旁看了半天戲卻不作聲的莫九心淡淡道︰「莫道友,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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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人數眾多,雖比不上正道,但他們都是有備而來,各個凶神惡煞手段毒辣,在氣勢上就壓過凌亂無序的正道一頭。前有魔修圍追堵截,後又有玄衣少年自報家門,驚得正道修士心亂如鼓,不知如何是好。

眼見越來越多的同道在斗法中負傷或是隕落,眾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紛紛害怕下一個死亡的會是自己。

「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終于不再受左右掌控的秦妖月朝四周環顧,突然想起在他們疾行而來的路上,曾見過一座並不太高的矮峰。正因為那山太過低平,連常見的蔥郁植被都沒有,光禿禿的立在那兒,才會被眾修士忽略而過。

背山而戰即使不敵也能設法逃月兌,若被魔修團團圍住那才真是插翅難飛。想到這一層,秦妖月眸光一亮,輕聲道︰「諸位莫慌,我記得在來時路上曾路過一處山峰,不若先行退守,再作打算

秦妖月都能考慮到的東西,其他修士又怎會不明白,立即隨聲附和,認為退而據守也不失為一種夾縫求生的辦法。

「既然要退守就不能再如此緩慢,我等還是各自出力,盡快趕去那山,說不定還能先行布些陣法禁制,以擋魔修啊有正道出言獻策。

計言一出,便有毫發無傷一直保有實力的正道使出法術,飛身而去,口中叫道︰「好,我便先行一步,到那山上等著諸位說罷已不見了身影。原來那人一直裝作法力不濟,躲避在眾修士之中,此時一听還有別的辦法,就將眾人拋下,自行逃命去了。

眾人心中暗罵這人狡詐的同時,也慌忙御起法訣,紛紛從秦妖月身邊快速逃開,再不將她當做救命的寶貝。

「我們也快跟上!」就連負傷弟子也是兩兩攙扶,三五成行的向那禿山掠去,速度雖不如之前的修士快,卻也不敢稍作停留,就怕會落于人後,成為魔修追殺的對象。

不過一眨眼功夫,秦妖月身邊除了始終沒有移動半步的莫九心,就只剩下玄天門的七八名負傷修士還沒有離去。這些同宗弟子紛紛以熱切崇敬的目光望著不急不慌的秦妖月,好像只等她一聲令下,他們才會行動。

一直注意著這邊的魔修也有了動靜,怪笑一聲,朝那群慌散而逃的正道追了過去,他們等得就是這群正道離開藍衣女子的那一刻。他們今日而來的目的就是血洗仙道門,自然不會放過一個正道修士。

向山而逃的正道和窮追不舍的魔修都離秦妖月等人越來越遠,轉瞬已看不到蹤跡。半空中,除了秦妖月一行,只留下與魔修纏斗暫時分|身乏術的正道和一些伺機而動的魔修。

說不上為什麼,最先想出退守策略的秦妖月,在眾修士都按計劃逃走後,心緒反而更加不安,好似那方法並不十分妥帖,只是她又想不出到底是哪兒沒有考慮周全。

「怎麼,月兒對自己的決定沒有信心?」莫九心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表情多變,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沉思一會兒又轉動眼珠的少女。

「總覺得……也許是我想多了吧不遠處一個玄天門弟子被魔修重傷吐血,眼看不敵又逃月兌不得,望著那張布滿絕望和不甘的臉龐,秦妖月想到了幼時無助的自己,咬咬了唇,終究是忍不住道︰「我去幫一幫他……」

不等幾人反應,她人已掠了出去,手中的白練更是先她一步,朝那魔修的脖頸上一纏而繞。另一端將玄天門弟子的腰部纏住,猛地一拉,已將人帶出戰圈。

那魔修佔得上風,正要狠下殺手,突兀被人打斷,失了目標,心中一惱,將脖上緊繞的白練大力一拽,便將秦妖月拉了過去。

秦妖月本就慣用五雷掌法御敵,此時被拉過去,心中一喜,五根蔥女敕手指瞬時大亮,將五雷掌運到極致,只等拍到那魔修身上,讓他嘗一嘗此掌的厲害!

那魔修一頭張狂紅發,滿臉陰毒狠辣,五指成爪正要朝秦妖月抓來,但一看清她樣貌後,動作陡然一滯。

「是你!」「你是血煞宗魔修!」兩人一對眼,均是心中一驚,同時開口,滿眼都是‘我認得你’的表情。只是秦妖月不知道,那魔修才更叫苦不迭,明明被下了死命不準傷害這女子,眾人也都離得她遠遠的,哪知她竟會自己找上門來,當真讓人不知是該殺還是該逃才好。

秦妖月心中一跳,她認得這人是當年礦洞之戰中的血煞宗修士,蕭飛。只是不知道與他同宗的霍欣欣是否前來。如此想著,眼神也在眾魔修中尋找起來。

蕭飛嘴角一抽,同秦妖月又近身了一分,將聲音壓低︰「你別亂看,二小姐還在宗內

「哦。她可還好?」每每想起那個總是一臉驕傲神情,從不讓人接近,明明關心他人卻又不會表露的小姑娘,秦妖月總會輕緩勾起唇角。霍欣欣與她,應該算得上是朋友。因著翟青的關系,她向來不會在意正魔有別之說,而以霍欣欣的性格,更不會將虛無的身份二字放在眼里。

一正一魔立在刀光劍影的激斗中平靜話談未免太過引人矚目,所以兩人都是裝裝樣子,你攻我守。遠遠看去是驚心動魄的近身之戰,兩人間時不時有靈氣轟響傳出,但只有當事的兩人才知道,雙方不過是趁著近身的時機,玩著你問我答的游戲。

兩人你來我往,漸漸朝人煙稀少之處移動,雙方都不想傷對方,再這麼打下去也無非是浪費靈氣而已,還不如早些退開,再尋其他對手。秦妖月看出蕭飛意圖,知趣的隨著他緩緩移動,虛晃幾招,手中的靈氣卻是早已收起。

「你不傷我,可是因為霍欣欣的緣故?」明明快打到她的掌風硬是在半途轉了個彎,劈到空處,耳邊又是一陣靈氣爆響,秦妖月自然看出蕭飛有意讓她。

蕭飛收回掌風,面色難看,道︰「不全是。你可認識我宗的郭躍?他下了死命,不得傷你蕭飛不傻,郭躍能下那樣的命令,定然不全是為了霍欣欣,畢竟她人此時又不在,拿她說事,不過是幌子罷了。

「哦,原來郭前輩也來了,難怪……」想起鴻星坊賭約一事,秦妖月心中一緩,當時她與郭躍不過是各取所需,事後也沒有聯系,沒想到他還能記著自己,看來那一節狐指對他效用不小,秦妖月趁機問道︰「魔宗此時前來攻山,我等可還有退路可尋?」

「難。你還是盡快從後山逃走罷,千萬別走前山。倘若錯過時機,便是我宗全不出手,也救不下你!」

秦妖月心中一驚,正要再多問兩句,卻覺得耳後兩道勁風襲來,心里突地一跳,濃烈的危機之感讓她全身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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