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兩個陌生人,李阮覺得這樣比相親還要尷尬,雖然她其實沒有相親的經驗,可她總覺得,兩個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以結婚為前提,仿佛情侶一般吃飯,想想就很驚悚了……
一頓飯下來,李阮都沒有抬頭,自然沒看到對面顧祁元皺眉又松開,中途還皺著眉看了她好幾眼。
顧祁元其實是在糾結。
他就說,小時候爬樹挖泥的假小子,就算是變異也不可能修煉成賢妻良母,虧他還充滿期待……這味道,比小區門口的快餐店強不了多少,最多就是沒用地溝油罷了。
顧祁元又看了眼低著腦袋的李阮,滿是痛苦地把油膩膩的紅燒肉含在嘴里。油太多,鹽不夠,沒放糖,最重要的是,沒有入味……
顧祁元扒了一大口米飯,愣是把那口讓他幾乎想立馬吐出來的紅燒肉給吞了下去。他抬頭又看了一眼李阮。
李阮的筷子正從那盤紅燒肉上收回來,筷子上赫然有一塊肉,顧祁元眼睜睜地看李阮放進嘴里,慢慢咽了下。
整個過程,她的表情很自然。
顧祁元默了默︰她是缺少味覺嗎……
顧祁元其實很想對今天的晚餐做一下深刻的點評,可又擔心自己太嚴苛會傷到李阮的心,導致以後她對下廚產生心理障礙……
可不說,又好像對不起自己的嘴巴和胃……
李阮吃完飯,放下筷子,一抬頭便看到對面顧先生正盯著自己。
對方的眼神似乎很專注,其中又好像有點困擾,以至于他的眉頭緊緊皺著。李阮清了清嗓子,決定開誠布公地和對方談一談。
「那個,顧先生……」
「顧祁元。」
「啥?」開題被打斷,李阮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面的顧先生頓了頓,神情看起來有些奇怪,「顧祁元,我的名字。」
「哦,不好意思,你的名字還沒不知道。」敢情人家是在做自我介紹呢,李阮心里大汗,連忙說道,「你好,我叫李阮。」
「我知道。」顧祁元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李阮想,可能他是覺得自己沒禮貌吧。其實她真的沒有好好看過合同,當時就是把身份證給了陶晶晶,所以真不知道房東除了姓顧到底叫什麼名字。
「是這樣的,顧、祁元先生。」李阮本來還是想稱呼對方顧先生,可想到剛才對方的表情,好像不太喜歡,便改了口,「我一直以為房東和我是同性,或許你也一樣這麼認為。這其中有點誤會。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
「你要搬出去?」顧祁元的眉頭在李阮稱呼他「顧祁元先生」後便一直皺著沒松過,此刻看起來更加嚴峻了。
「呃,是的……」
李阮覺得,自己似乎和對方的想法背道而馳了,果然,顧祁元很快說道︰「按照我們的合同,你至少要住滿半年,然後提前一個月通知房東,也就是我,你要退租。否則就視作違約,賠償違約金二十萬。」
李阮張大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顧祁元。
顧祁元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
「你是不是還沒有看過合同?」顧祁元挑了挑眉,看著李阮,語氣仿佛很驚訝。天知道,他也不過幾十分鐘前才瀏覽了一遍。
李阮低下了頭,有點羞愧。
雖然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外租房子了,可她深信糊涂的陶晶晶,連合同都沒看過直接收下了,確實不太妥當。
此時,說什麼都晚了。違約金二十萬,她所有的存款加起來,都沒有這麼多……
顧祁元看著李阮的表情,心情驀然變好。
「那附加條款呢?也沒看過?」顧祁元繼續挑眉問道。
李阮的頭更低了。
原來還有附加條款……
「五百的月租,你有沒有覺得很便宜?」顧祁元心情好,難得語氣有些循循善誘。
李阮低著腦袋,點了點頭。
確實很便宜,如今一想,就知道有問題了……
「房租五百一個月,條件是要負責我的一日二餐,早餐和晚餐,如果我需要宵夜,也必須及時給我準備。如果周末,那就是一日三餐。」
「原來你是找廚師呀!」李阮這才抬起頭來,想了想,老實地搖了搖頭,「我的廚藝不好。」
顧祁元默了默,心想︰有自知之明總算還有救。
「我已經知道了……」顧祁元的表情再次有點糾結,「不過,不會可以學。」
李阮有些驚訝︰「你讓我學?廚藝?」
顧祁元看著李阮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些不願意,糾結了下,決定適當放寬條件。
「月租減到三百,廚藝我也不要求你短時間內有質的提升,只要在一個月里達到能下咽就勉強算合格了。」
這次輪到李阮沉默了,她的心情有點復雜。
敢情對方剛才就在嫌棄自己的廚藝?他的評價是,難以下咽?
李阮不知道自己該傷心自己的廚藝被鄙視,還是該譴責對方太過挑嘴。可想到那二十萬的違約金,和已經降低到三百的月租,她又有些動搖了。
果然,金錢最會腐蝕人心……剛才她明明挺堅定地想搬出去……或者,堅持半年?
「食材的錢由我出。」顧祁元往椅背一靠,姿態頗為悠閑,「二人份。」
李阮想,這個買賣,她好像一點都不吃虧。但是她有點想不明白,對方也是想找同性合租的,而且是要會做菜的合租人,自己好像哪方面都不符合呀?
「其實,你看,你原本並不想找我這樣的,我的廚藝真的很拿不出手。要不要違約金什麼的,我們再協商一下?你也能找一個更合心意的合租人?」
李阮真的不想和一個陌生男人住在一起,她剛擺月兌一個男人,短時間里並不打算和其他男人有牽連,即使是感情之外的。
結束了那麼疲憊的愛後,她覺得很累,想一個人安靜生活,認真想清楚自己的未來。
「不用了。我不喜歡麻煩。幸好你也了解自己的廚藝,以後就多努力吧。」顧祁元搖了搖頭,「既然我們達成一致意見,或許你可以去報個烹飪班。」
說完,顧祁元站起身。
達成一致意見……
想到違約金,李阮覺得自己好像也無法發表什麼不一致的意見了,算了,不過是和人合租,男女又有什麼關系?不過,她是不是該為自己爭取一點點的利益?
「那個,既然是我下廚做飯,是不是可以請你去洗碗?」李阮指了指桌上的殘羹冷炙,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祁元面無表情地盯著桌面看了好一會兒。
事後,李阮一直在想,顧祁元當時是不是在思索,洗碗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祁元抬頭,看了李阮一眼。
「都扔掉,明天再買一套。」說完轉身回房間了。
李阮唇角抽了抽,說不出話來。
這是不能比懶的節奏嗎?
李阮活了大半輩子,其實也沒怎麼做過家務活,可她還是知道碗該怎麼洗的。雖然顧祁元的話听起來並不是玩笑,可她也不會真的把碗都扔了,只能認命地挽起袖子。
回到暫租的客臥,李阮坐在床上思考。
到底是想辦法減少違約金,然後搬出去,還是為金錢而折腰,乖乖留下在至少半年的時間里來當廚娘。
李阮有點頭痛。
好像有點無解了……唉,無解就暫時不解吧。
這個顧祁元還真是奇怪,明明不想找女租客的,為什麼又要她留下來?反正是誤會,合同一撕就算了嘛。
顧祁元……現在回過神來,李阮突然覺得顧祁元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啊,似乎在哪里听過?
前幾天整個屋子就李阮一個人,她便有些隨意,洗了澡就穿著睡裙去陽台洗衣服。現在多了個房東,還是男房東,她馬上覺得有些麻煩起來。
如果是女房東,也不會這麼麻煩。
顧祁元的主臥里還有一個衛生間,李阮倒不擔心對方會來客衛洗澡,不過該和他申明一下,以後主衛就是他的,客衛則是她專屬了,平時沒事就別進來了。
李阮對著鏡子刷著牙,心里盤算著如今一男一女住在一個屋檐下,是不是該約法三章什麼的,有什麼雷區就早點劃好,以免不小心跨越,到時候再為難。
于是,洗漱完,李阮皺著眉又換上了衣服,又把換下來的衣褲放回自己的臥室里,這才走到主臥門口敲了敲。
「顧、祁元先生,你還沒睡吧?」
顧祁元還沒有睡。
出差半個月,積累了不少事情。上午一下飛機他就拖著行李箱回了公司,下班後才回家。答應朋友的幾個公司事務系統,還差收尾,雖然因為飛機上睡不好,他差不多有二十個小時沒有睡覺了,但他並沒有休息,正忙著檢測運行系統,查看bug。敲門聲第三次響起時,他才皺著眉起身,因此語氣顯得有些不耐。
「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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