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祁元緊緊捏著手上的證件，仿佛有微燙的觸感從手指上傳來，他心底一顫，連忙轉過身。
「就放在我這里，明天一起拿過去。」顧祁元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證件，確定貨真價實，這才滿意地往外走。
「啊？你要和我一起去辦通行證嗎？」李阮有點反應不過來，難道是顧祁元听著她要去玩，也想跟著去？
「明天我開車。一起辦個通行證也行，或者你再辦個護照也不錯。」顧祁元點了點頭。
「哦。」李阮應了一聲，以為自己猜對了，護照和通行證都是一處辦，「我自己拿著就好了。」
「還是放我這里吧，省得你明天找不到了。」顧祁元眯眼看了跟進自己房間的李阮，握了握手心，最終笑著輕輕推了李阮出去。
「我要做事了。」
李阮被顧祁元推出主臥門時，模了模自己的臉蛋，有些納悶地回房了。
第二天吃了早飯，李阮拎了包便想出門，顧祁元皺眉看了她一會兒，指了指她的衣領說道︰「我記得你前幾天穿了一件粉色的外套，挺好看的，今天換那件吧。」
李阮怔了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挺好的呀。」又抬頭看看顧祁元，「難得你穿了不是黑色的衣服。」
顧祁元穿了一件淺藍的襯衣，外面是銀灰色的西裝，是他早上特意找出來的，幸好今天溫度不高不低，正合適。他輕咳了一聲，難得臉上浮現了一絲暗紅︰「結婚證上黑色總不吉利。」
「結婚證？」李阮一怔，覺得肯定是自己听錯了。
顧祁元又咳了一聲，目光閃爍著不敢看李阮︰「昨天說了今天去登記，你不是反悔了吧？」說完，不待李阮回答睨了她一眼，「你別是利用完了就過河拆橋吧？」
「不是……」李阮心里眼里都懵了，顧祁元說的「登記」是她腦袋里想的那個「登記」嗎？
「那就好。我可是第一次和人求婚呢，揀日子不如撞日子，反正你也請了假，不如今天上午一起去辦了，先去登個記，再去辦通行證和護照。」顧祁元一段話說得順溜，其實心里著實沒底。
他也知道自己有點耍賴的味道，可他真沒追求過女人，也不知道戀愛該怎麼談起來，昨晚說起結婚登記，他的腦袋一下子茅塞頓開，既然喜歡了，不如先落實了，給李阮冠上「顧太太」的名頭才能徹底安了自己的心，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太聰明了，快刀斬亂麻，釜底抽薪，一錘定音！以後杜易澤再來糾纏，就直接把結婚證甩他臉上！
李阮張著嘴，傻傻地看著顧祁元，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心跳如鼓，一半是懵，一半是夢。
怎麼結婚登記的事情，在顧祁元嘴里好像買個白菜、吃個飯那麼簡單啊？
「顧祁元，昨、昨天也不過是為了應付杜易澤而已……」李阮懵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劇烈的心跳卻還是沖動地讓她心悸。
剛才的沉默，讓顧祁元又吊起了心，現在終于敢正眼打量李阮了。
「阮阮……」顧祁元的聲音難得有些不穩，抿了抿唇，在心底斟酌著字詞，「我昨晚沒有開玩笑，那都是我的真心話。阮阮，我想每天下班打開門你都會在，每次晚歸你都給我留燈，每次肚子餓你都給我下個面，平時一起上下班，周末或者你研究菜譜，或者出去旅行，我想以後每一天，你都在……阮阮，我，喜歡你。」
顧祁元越說越順遂，那些話仿佛是他心底的最初期望，他邊說邊想象著那些場景，突然無法想象未來沒有李阮的日子自己該怎麼過……
李阮只覺得心底的騷動沖得她眼楮都開始朦朧，心底眼里，又酸又澀，又有淡淡的清甜上涌……
兩輩子，第一次有人如此鄭而重之地和她表白，她除了傻呆呆的，竟然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明明不是真的青春年少，可那份悸動和慌亂，卻如同當年十六歲的自己，單純而懵懂，只知道愛了就要不顧一切……
是的，縱然前世她和杜易澤結婚十幾載，可杜易澤從來沒對她說過「喜歡」或者「愛」這樣的字眼。到如今，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他內斂還是他對著自己的臉說不出口。
杜易澤只說過︰阮阮，你真好。
可此刻顧祁元抿著唇，暗紅著臉，說「喜歡」，她明明想拒絕，可看著他輕顫的睫毛，竟然那麼舍不得。
舍不得說，但我不喜歡你。
李阮想，兩輩子了，自己原來那麼缺愛。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喜歡，卻能讓她感動到幾乎哽咽。
從車禍的下一秒醒來，她曾經想過，不如這輩子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活。上輩子她愛得痴恨得深，以至于蹉跎了一生，這輩子就不要愛得那麼濃烈了，沒有愛，便沒有恨，才能心如止水地過得清靜。
可到底，自己還是如年少痴狂時那般，輕易便能入了情障。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以為自己已經看淡，卻不知道，原來是執念更深了。
從前，她總想不明白，自己那麼好，杜易澤為什麼不喜歡自己？後來，她想，或許自己沒那麼好，所以杜易澤看不上自己，到最後，她活得疲憊而憔悴，漸漸地，便不再想杜易澤到底愛不愛自己的問題了。
至少，她看得明白，杜易澤是喜歡孟紫奕的。那她呢？又在哪里？
「阮阮，我喜歡你。」
顧祁元的聲音低沉卻堅定，輕敲在李阮的心上，她的心微微一顫，微微一縮，前世的迷障卻漸漸被撕開，眼前哪還有杜易澤的臉？那明明是顧祁元，年輕卻鄭重的臉，明明只是個把月的重逢，熟稔地卻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分離過。
「可、可一個多月而已……」李阮的聲音有些澀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強找借口，還是在無力地說服自己。
「你三歲，我二歲，我們就認識了，到現在，你數數我們認識有多少年了？」顧祁元低頭凝視著神情有些慌亂的李阮，抿唇笑了起來。
他能看到李阮的慌張和掙扎，可卻找不到反感和厭惡，和昨晚她看到杜易澤的臉完全不一樣。他雖然沒有談過戀愛，可卻知道對比，既然是和面對杜易澤相反的情緒，那是不是表示他已經走進了李阮的心里。
顧祁元的心里開始漸漸安定，眼眸卻越來越亮，熠熠生輝地仿佛昨晚上夜幕中最亮的星辰，照印著李阮迷蒙的臉。
「可是……」李阮在心底茫然地尋找下一個說服自己的借口。
「我爸媽你也認識，以後也不會有婆媳問題，你爸媽是醫生，我爸媽也是，正好門當戶對。」顧祁元打斷了李阮的話，自顧自給自己找優點，「我性格雖然沉悶了點，可也能免了外面的應酬，我不做生意靠技術吃飯，工作穩定收入也不算太低，以後你不上班當全職太太，我一個人養活你和孩子也沒問題。」
「我才不當全職太太呢……」听著顧祁元絮絮叨叨，李阮的心神漸漸穩當。
「好，隨你。」顧祁元盯著李阮輕笑了一聲，「我們倆都是獨生子女，不用等政策開放就能生兩娃，一男一女，一個像你，一個像我。」
「我才不生……」李阮聲音一滯，終于想起來瞪向顧祁元，「誰和你生孩子？！」
「不和我生，你還能和誰生？」顧祁元微微揚唇，目光輕柔卻灼熱，「你想保持身材不想多生也沒關系，那我們就生一個，現在生養孩子負擔重，我也怕你疼，那就生一個吧。」
「你想得美！」
李阮撲哧一笑，心底陰霾和遲疑盡散。話題從結婚登記偏歪，一下子到了生幾個孩子，她倒從來沒發現顧祁元竟然也這麼會耍嘴皮子。
「是，我想得美。」顧祁元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李阮仿佛掃盡雪霧的清麗笑容，心底酥軟一片，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我想美，可我媳婦兒更美。」
「什麼你媳婦兒？」李阮低了聲音，似柔非柔地橫了顧祁元一眼。
「嗯，現在還不是，我們抓緊點時間，我也好早點有個媳婦兒。」
李阮看著又繞回來變相著催著自己的顧祁元，突然便覺得自己真的再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好像，和顧祁元結婚，也不是那麼難以想象、難以接受的事情了……好像，以後每天為了顧祁元洗手作羹湯，也是很順其自然的事情了……
顧祁元不擅長察言觀色，可他的所有心神都放在李阮身上，那眉眼間最細微的轉變便都看得一清二楚。
隱隱含著笑意的杏眼，放松下來微微清甜的唇瓣，他的心安了，弦松了，笑容看起來有點傻。
「阮阮……」他低低地叫喚，仿佛是從心底最深處傳來的悸動，帶著前所未有的虔誠，緩緩地在李阮尚含著嗔笑的唇上印上渴望了許多的吻。
輕柔卻珍重，清冽卻溫暖。如春日的晨風，明明還帶著一絲未褪的露氣，卻讓人心生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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