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莫離把小瓶寶貝似的放進荷包,說︰「我爹在北方做生意,這是與肅慎人換的,用百年參果、雪蛤、北蟲草和蜂王漿按古方合成的養顏膏,生肌去皺,美膚養顏。上千兩銀子只做了五瓶,其余四瓶都賣給了寧王妃,只有這一瓶在我手上,你若不信就算了!」
「怎麼會?我相信你!」陶花容著急,一把搶過蘇莫離手中的玉瓶。
寧王妃可是有名的美顏高手,在美容養顏上可是非常舍得花銀子,而且她用什麼很快就會在京城流行,所以陶花容十分相信。
陶氏不由翻了個白眼……這孩子就是沉不住氣!
「娘,既然真這麼好用,就換了吧!」陶花容急切的說。
蘇莫離把那張泛著舊色的賣身契攥在手里。
而一直沉默著仿佛不存在的少年,此時卻突然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眼中說不出是絕望還是早已對命運失去了興趣,只剩下片黯然,像是被冰雪封住的幽池,一絲生氣都沒有。
「走吧。」蘇莫離輕聲說。
他拭去嘴邊血跡,用手帕把臉擋住,只露出一雙黯淡的眸子,像個影子默默跟在她身後,連頭都沒回,走出這座滿是痛苦和恐懼回憶的樊籠。
穿過兩個胡同,蘇莫離突然轉身,看著他,說︰「你沒傷到筋骨吧?」
「我……奴才沒事,能走遠路的,公子。」少年垂下眸子,還有血跡從袖中滲出。
「走遠路?」蘇莫離皺了皺眉。
「不是要出城麼?」他盡量挺直身子,卻抑制不住的顫抖。他似乎鼓足勇氣,開口道︰「公子,能不能……讓我在臨走前看一眼我娘?求求你,我一定听你的話,無論干什麼都行!」
看到他這副「視死如歸」的倔強樣子,蘇莫離嘆了口氣,忍不住說︰「那是我騙她的說詞啊,笨蛋!我只是想帶你去醫館看病!待你好了就送你回家,你不是說還有生病的母親沒人照顧嗎?」
他仿佛被雷擊中,瞳孔緊縮,涌起巨浪潮汐般震蕩著……有多久,沒有人如此平和的對他說話?在陶家,沒有誰把他當人看待,他只是比牲口強一些,可以听懂他們的話而已。
他能得到的只是更深的絕望,可他不能死,就算是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也不能死!因為母親和弟弟全靠他每個月的那一點點月銀才能生存下去,被賣到花樓的妹妹也還沒有消息……
還要到墮落到怎樣的深淵才能結束?每當寒冷的冬夜,他只能蜷縮馬廄里,用草裹緊身子,咬緊牙關,甚至听到自己牙齒相踫的顫抖聲……他想死,卻舍不得死!這條命背負了太多的仇恨還未報!
「公子所說是真的?」他的心跳如鼓,緊張的連呼吸都快凝滯了。
他早已不再相信這個世界還有什麼真正的善良,可是,像他這樣身無分文連面孔都毀了的人,又有什麼可讓人覬覦和利用的呢?
蘇莫離覺得,這少年就像被關久了的鳥兒,即便打開籠子,它也不敢相信自己獲得了自由,眼中除了迷惑茫然還有深深的戒備。
她從袖中出賣身契遞給他,說︰「既使你遭遇了許多不幸,看到了人性最丑惡的一面,也不要沉淪下去!只要有一線希望都不能放棄,因為我相信,天上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經歷最嚴酷的寒冬,想必你會比常人更加珍惜春暖花開時的絢爛。」
死死的攥著賣身契約,少年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他鼓起勇氣抬起,望向那華衣少年……那雙靈動的眸子中平靜無波,就像深邃的湖水,斂著波光讓人覺得溫暖而舒服,仿佛能把人吸進去一般……
直到蘇莫離叫了他兩聲,他才驚覺自己居然沒禮貌的盯著人家看了許久,慌忙低下頭去。
蘇莫離說︰「我帶你先去醫館看病吧!」
少年沖她深深鞠了一躬,說︰「多謝公子好意,為我贖身已然花費靡多。況且我擔心重病的母親和幼弟,想回去看看她們……」
蘇莫離皺眉說︰「你這副樣子我怎麼放心?若在半路上暈倒無人求助,倒白白浪費我一片苦心!」
最主要的是……明明做了好事,怎麼游戲系統也沒個獎勵?難道弱肉強食,打倒一兩個渣男才是大魔王設定的獎勵?
不死心的蘇莫離說︰「干脆我陪你去吧,看你到家我也就放心了!」
少年沉默沒有拒絕,想來他也沒錢雇車回去。
在南城門口雇了輛馬車,少年說了個地名,是京郊一片燒磚的手藝人住的窮窪子。
馬車搖搖晃晃在土道上行進,少年雖然看上去快支撐不住,但他還是很仔細的把頭發重新捋順。
看著那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靈巧的翻動,很快就把長而凌亂的頭發挽好。掀開轎簾,隨手折了只路邊的柳枝,橫插髻間,露出白皙挺直的脖頸來。
雖然蒙著面孔,可從他優雅的坐姿和動作蘇莫離能想像出昔日這少年有著怎樣的風姿和儀表。只可惜明珠蒙塵,美人薄命……
他撢了撢衣上的塵土,眼中卻滿是期待和激動。終于能見到母親和弟弟,就算過的再苦,畢竟一家人能在一起。
終于到了地方,他迫不及待的跳下馬車,朝磚窯最遠的那間破草房跑去……蘇莫離付了車錢也追了上去。
不過,少年急促的步伐到了跟前卻頓住了。蘇莫離看到,破敗欲倒的草屋門板早已倒在一邊,黑漆漆的大門洞開著,里面卻空無一人,只有牆頭掛著的一串白紙錢,刺人眼目……
「娘!」他沖了進去,可沒有人應答。炕上的草席都被鳥雀和老鼠啄啃光了,露著泥坯,房屋里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像是許多都沒有住過的樣子。
不祥之感迷茫在心頭,蘇莫離上前拉住少年,說︰「我們還是去村里問問別人吧!」
少年緊抿著蒼白的唇,點了點頭。
走到磚窯那邊,看到許多人在拖泥坯,看到蒙著面的少年都不由停下了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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