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不到糯米仔細糾結是不是該沖出去,石後猛地暴漲起一道劍氣直沖天際,將一直籠罩在青泉峰上頭的仙霧從中劈裂出一道細長的縫隙。虛無的仙霧在這一刻就像是有實體一樣,被齊刷刷從中切斷。慘白的月色混著青色的劍氣,瞬間分裂成無數道細細的劍氣,在天空上左沖右突。
糯米嚇得抱著腦袋死死的縮在巨石後頭,簌簌發抖。
這可不是她能應對的場面,以她的小身板子,只要稍微踫到一點劍氣,就會被攪成一團碎肉。
荒地那邊細碎的聲音不斷,讓人完全分辨不出中間的聲響。好不容易,那些聲音都低了下去,連劍氣也平復了下來,糯米這才壯著膽子,小心地伸了伸腦袋。
峰頂上籠罩著的仙霧早就又聚攏到一塊去了,完全檔住了飄灑下來的月色。
糯米一看那頭已經靜了下來,也暗了下去,心里不由得擔心起清音真人來。她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咬咬牙,從石頭後邊鑽了出來。才剛鑽了一半,她就听到了隱隱約約的申吟聲。荒草地那頭,早沒了那黑衣人頎長的身影。
天色暗得幾乎要看不清。糯米小聲了叫了兩次師叔祖,也不知道清音真人听到了沒有,那申吟聲卻是更大了一分。
她趕緊跑了過去。那濃重的血腥味,嗆得她有些止不住地想吐。
清音真人倒在荒草地中央,仙霧太過凝重,糯米看不清他身下是不是淌了血,但鼻腔之間縈繞不去的腥甜味道卻仿佛在提醒著人方才發生的慘烈狀況。
糯米原本是小心翼翼地靠過去的,可馬上便被那駭人的狀況嚇了一跳,趕緊跪到了清音真人旁邊。清音真人早就忘記了自己還曾經和糯米這麼個弟子有過交雜。他掙扎著望了一眼,只依稀看出身邊那人穿著青泉峰弟子的服飾,便仿佛松了口氣。
「你……你……叫、叫人……」
這話也只說到一半。精神一松懈了,清音真人的意識便也馬上迷蒙了起來。
他這一昏,倒將糯米嚇了一大跳。
「師叔祖、師叔祖……」
糯米伸手推了推清音真人。她害怕得緊。又擔心,卻不敢使勁的推。一模之下,只染得滿手盡是濕漉漉黏糊糊的血。
但這一推。糯米倒略放心了些。清音真人身子還又濕又熱,淺淺的有著呼吸起伏,只不過是昏迷了過去。可放心之後,又有些不知所措。清音真人是讓她去叫人,可她在這山門里頭原本就認不得多少人。就是稍微相熟的,也不過是些外門弟子,想來也是幫不上的。她又怕那黑衣人回頭。更是覺得自己不該走開的。
她方才在黑暗之中伸手一模。滿掌滿手的都是黏糊的血。好像還在從撕裂的傷口中往外冒。要是她丟下師叔祖不管,說不好等她帶了人回來,這邊都要因了失血過多,徒送了性命。
這樣慌了半晌,糯米才想起要先為對方止血的。
她雖不曾正規習過醫術,但好賴也算是煉藥童子。平日里總听師兄們閑話,自己又常翻看些世俗界的醫書藥方。這些常識她多少是懂得的。當下也沒時間猶豫,急急忙忙的就將外套道袍扯了下來,便往清音真人身上按。
可這四周環境太過昏暗,除卻天上隔著仙霧照射下來的朦朧月色,就再沒有光源了。糯米就蹲在清音真人旁邊,都無法看清他身上到底是傷在何處。這血的味道纏繞不去,倒好讓人覺得清音真人渾身上下的都是裂傷,鮮血噴涌而出一樣。
「光光光……」
糯米小聲的嘀咕著,自己也著急了起來。上下這麼一模,突然省起腰間還掛著個小布袋,里頭裝著有靈石的。那些靈石平日里不大起眼,但在這漆黑夜里,那點暈開來的靈光卻已足夠照明了。她便趕緊將靈石都掏了出來,全倒在一邊的地上,然後仔細去看清音真人。
清音真人的臉色在靈光之下顯得格外鐵青難看。他原本就是個干瘦的道人,現下看著,更是慘然得嚇人。糯米顧不得害怕,慌里慌張地尋到了對方身上的傷口,用衣服按住外涌的血口。
那片狀焦黑的傷口不像是利刃所傷,看上去倒像是什麼火系或雷系法器留下的痕跡。不過這時候,已經容不得糯米再去細想。
此刻若是有傷藥的話——
這樣一想,糯米便想起師叔祖給她的傷藥。只是那藥她一直寶貝地藏在房間里邊,根本沒有帶在身邊。她年紀小又歷練淺,無甚膽子又乖巧的,一時間也想不起要在清明真人身上翻一翻,便只把自己急得個滿頭冒汗。
人一旦著急起來,腦子一片空白,就會冒出各種各樣奇怪的念頭來。
這邊想著傷藥,糯米馬上就想起自己身體里頭那顆小黑球上長著的可不就是藥麼。她每天打坐練功的時候都要將那小黑球上的藥芽看上個百八十遍,早就將那八顆小芽的樣子都給認了個遍。因為那些小芽都只是些世俗凡間的普通藥材,根本不如何名貴罕見,一般的醫書上都多有記載。他便記得其中有株小芽其實是薄荷幼苗,正正是止血之效。
要是身體里頭的藥草能取出來,說不定就能用得上呢。
可她轉念一想,那薄荷才只有指節高,而且只有一棵。即便是能取出來,這薄荷又不是仙丹靈藥,就這麼一丁點的,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就又沮喪了。
她正想著,丹田忽而隱約一痛。
那痛就像是丹田忽然被針刺了一下,等她再反應過來,那痛早就消失了。
糯米現在恨不得是整個人都壓到清音真人身上去幫忙止血,哪里有空閑功夫理會那突如其來的痛,只把那當成是幻覺,直接無視了過去。
山門里頭的反應比清音真人想象的要快。
大概是方才清音真人放出的劍氣動靜太大,早就驚動了山門上負責守衛的修士。糯米手上的衣服還沒浸個半濕,天上已經有流光劃過。
好十幾道刺目的紅光照得人眼前發昏。糯米抬起手肘擋了擋,茫然的抬頭,正好看到十幾名修士自飛行法器上躍下來。那些修士穿著的都是青泉峰內門弟子的服飾,猛的一下子看不出修為,但瞧上去那年紀都足夠當糯米的爺爺還有余。匆忙之間,糯米掃了一眼,只認出了刑罰堂的管事淨一真人。
飛行法器都懸在空中,沒被收回去,充當著照明的工具。
領頭的修士掃了一眼地上,眉頭就皺了起來,問道,「怎麼回事。」
站在他身後的人顯然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等到有兩個修士蹲下去查看清明真人的情況,糯米慢慢的才反應過來之前那話是在問她的,這才慢慢地松了手,將剛才的情況都說了。她原本就沒有看全,又受了驚嚇,話都說得慢了。邊想邊說完,也不見領頭那名修士不耐煩,只是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是青泉峰的弟子?」
「是。我、我在大師姐的藥圃里面干活……」
糯米便舉了舉手里的那身道袍。可那衣服上都沾了血跡,又被揉成了一團,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來了。那領頭的修士不動聲色地往旁躲了一步,一揮手,講,「帶回去,先關著。」
馬上有人伸手去捉糯米的手臂。糯米本能地縮了縮,又乖乖地定了下來,趕緊將地上那一小堆靈石重新裝了回去,就任對方牽著把她拖了起來。
「師叔祖……」
她擔心的回頭望了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清音真人。只見對方胸膛仍低低地起伏著,雖有些急促,卻總還算平穩。清音真人的傷口上已經覆了層傷藥,再不見有血從傷口里頭涌出來。已經看不出來有生命危險的跡象。
再兼著清音真人身邊圍了好幾個高等級的修士,又都是隸屬青泉峰的,想來也不會缺傷藥。糯米也跟著松了口氣,乖乖地跟著那些人走。
這還是她第一次使用飛行法器,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糯米被人拎著胳膊,踩著飛劍在半空中飛了一陣,還正暈頭轉向的,就已經被人扔進了一間**開的小房間里頭。門外好像還有人守著的,但房子里頭唯一的窗口開在近屋頂那麼高的地方,糯米就是長大了都夠不著的,就只能望著那方小窗眼里透出來的朦朧月光獨自發呆。
在這地方,自然是不可能打坐練功。
她想著師叔祖怎麼樣了,又想那個黑衣人的身份,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了起來。
這一覺便睡了個十分飽。
只是夜里夢多,光怪陸離的,夢里揮之不去的最後那道灼目的劍氣。她原本就是懵懂的年紀,憧憬著絕對強大的力量。那股子靈壓太過強大單調,她甚至都沒辦法去認真體會。但清音真人放出的那個劍氣霸道而華麗,她小小的心靈,頓時被劍氣徹底填滿。
等糯米听到敲門聲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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