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娘從宮里回來後,一直在想琴娘的事情。
她仔細回憶了白日里琴娘的反應,覺得她十有j□j是有好消息了。听說最近皇上召她侍寢挺勤快的,琴娘年紀又比較大,都快二十的人,生育器官各方面都發育成熟了,正是受孕的好年紀。加上她又沒什麼心理壓力,入宮時間不長,位份也不高,本就沒什麼可爭的。這女人懷孕最要緊的就是心情放松,越不拿它當回事兒越容易中獎。若是每日都記掛著,心理負擔太重,反倒不容易受孕。
那如意糕寧娘吃著挺不錯的,琴娘卻說味道不好。那麼清香暖心的茶水,她喝了卻想吐,這不是懷孕是什麼?而且寧娘還特意打听了她的小日子,她自己都說遲了五六天了,看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成了。
一想到陸家的女兒已經懷上龍種了,寧娘就止不住地高興。只是她並未聲張,在事情未傳出來之前守口如瓶,對誰都沒露口風。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才從宮里回來沒多久,就傳來消息說琴娘由太醫模出喜脈來了。消息傳到陸家來時,一眾小輩們正在錢氏那里請安。听到這消息後錢氏樂得合不攏嘴,整個人當場就從椅子里跳了起來,拉著大太太的手笑得臉都有些僵了。
大太太是個心思細膩的,听到這消息後有些觸景生情,竟是當場激動地落下淚來。其余人等也都高興得不行,除了一旁的二太太臉色略有僵硬外,連帶著茗娘來請安的曹姨娘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茗娘還小,如今還不到四歲,自然不懂懷孕是什麼意思。但看大家都笑得高興,她一個粉女敕的小女圭女圭也跟著一起哈哈笑,倒把眾人逗得更樂了。
錢氏就趁機寬大太太的心︰「你瞧你,大好的日子竟落起淚來了。我從前同你說什麼來著,咱們琴丫頭就是個好的。那麼多人待選,偏就她被皇上挑中了。如今又順利地懷上了龍種,往後這日子啊,可是既紅火又喜慶了。你還有什麼可操心的。眼下婷丫頭也嫁了好人家,你只消再為朝哥尋一戶可心的人家便可以了。」
大太太又是歡喜又是心酸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臉上卻也露出幾分笑意來。听到錢氏提朝哥的婚事,自然是滿口附和著。
錢氏有意無意地瞟了二太太一眼,像是故意把話說給她听似的︰「咱們朝哥如今可不同了,進士出身,馬上又要授官職了,可不能再像從前那般將就了。這事兒你可得留意了,那種小門小戶沒規矩的可不能進咱們家門,非得挑那高門大戶有教養好人家的女兒才是。」
這擺明了是在諷刺從前二太太給朝哥找的那兩戶七八品小官的婚事太寒酸了。二太太心里氣得火直往頭上躥,牙根咬得緊緊的,若不是長幼尊卑有別,她還真想當場就刺錢氏幾句。
如今這陸家大房眼看是越來越紅火了。琴娘入宮封了才人,一轉就懷了身孕。若能涎下個一男半女的,將來封嬪指日可待。往後她要是自己再懂得綢繆些,替皇上再多生那麼幾個孩子,就是封妃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看朝哥,如今也是兩榜進士出身了,轉眼就要有官職在身了。一旦走上了仕途,往後的前途就不好說了。他要是有出息,將來陸家大房興旺發達那是板上訂釘的事兒。雖說現在二房勢頭也不錯,二老爺官正當得紅火,可畢竟二房沒出個宮妃。朗哥修哥如今都只是秀才,將來能不能入朝為官真說不好。一想到這里二太太就滿心不痛快,再看錢氏那副張狂的模樣她就更是氣不打一處兒來。想想回頭朝哥娶媳婦還得二房掏銀子,怎麼這世上的好事兒全讓大房的人貪去了,吃虧的事情卻總是二房在背呢?
那邊錢氏還拉著大太太在絮絮叨叨,其他人則都交頭接耳地談論著琴娘懷孕的事情,人人臉上都帶著喜氣。最小的茗娘有些坐不住,曹姨娘見屋里氣氛好,也就沒怎麼約束著她。茗娘小小的個子就在屋子里跑來跑去,在大人們之間鑽來鑽去,玩得不亦樂乎。
錢氏因為太過高興,一直站在那里拉著大太太說長說短的,幾乎不想坐下來。茗娘就在她和大太太的腳邊跑著玩。錢氏心情好,也不跟小孩子計較,只當沒看見她。茗娘一個人在那兒玩了半天,原本跑得挺歡實,突然之間卻是腳步一滯,呆呆在站在原地不動了。
曹姨娘以為她玩累了,就伸手招呼她過去。可茗娘卻像是沒看見,依舊這麼站在原地,只是頭抬得高高的,像是在听錢氏同大太太說話兒。
茗娘這突然的舉動吸引了寧娘的注意,她本在和琳娘說笑,這會兒卻閉了嘴,順著茗娘的視線往上瞧。只見錢氏站在那里,臉上依舊掛著過于興奮的笑容,兩只手緊緊地攥著大太太的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那樣子看起來竟令人有些害怕。
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寧娘看錢氏這個樣子,心里直犯嘀咕。就像是看到一尊蠟像似的,整個人雖是栩栩如生,卻少了幾分人氣兒,像是個死人似的。
這個「死」剛一閃過寧娘的腦子,她立馬就跳了起來。旁邊的琳娘被嚇了一跳,本能地收住了臉上的笑容。而一直在听錢氏講話的大太太也終于察覺了不對。她的手被錢氏捏著極疼,想要抽手卻是怎麼也抽不出來。再看面前錢氏的臉,那表情一直維持在剛才的狀態下,幾乎沒什麼變化。她的話才說到一半,但嘴巴微張著卻再發不出一個字來。
大太太膽子本來就小,見錢氏這個樣子已然是嚇懵了。她很想叫對方幾聲,卻是張口結舌站在那兒,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倒是寧娘反應比較快,雖然腦子里還沒想清楚,但身體已然做出了反應。她快走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錢氏,大聲叫道︰「祖母,祖母!您怎麼了?」
她這麼一叫,其他人就都反應了過來。屋里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人人都朝著錢氏站著的方向看去。只見錢氏眼珠子直挺挺地望著前方,握著大太太的手慢慢地松了開來,整個人向後一仰,直接倒進了寧娘懷里。
寧娘到底力氣小,一下子有些扶不住,整個人就連連往後退。就在這時瑩娘也反應了過來,沖過來幫著寧娘一道兒扶著錢氏。曹姨娘也察覺不對來拉茗娘,順便也幫著搭了把手。
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錢氏已然暈過去了,整個人僵硬得不得了,寧娘扶著她的時候只覺得像是扶著個木棍子,感覺格外奇怪。
大太太只知道哭,半點忙也幫不上。待到眾人將錢氏扶到椅子里時,她便拉著她的手不住地叫喚,眼淚流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時候倒還是二太太果斷,立馬就喚丫鬟進來,將錢氏抬進里頭房里去,又立馬讓人去請大夫來。方才還喜氣洋洋的陸家,氣氛一下子變得愁雲慘霧起來。
程大夫很快就被請了過來,屋子里的小輩們都被趕了出去,只留下大太太和二太太相陪。寧娘同瑩娘幾個一道兒坐在外面屋子里等消息。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程大夫終于出來了,後面還跟著二太太。
寧娘一看這兩人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越是這種突如其來沒有征兆的毛病,就越是棘手。若真是讓車子撞了或是不小心割了道口子倒是小問題。俗外說外傷好治內傷難醫啊。這年頭又不興做手術,內髒要真出了什麼問題,真是連救都沒法兒救了。
二太太忙著送程大夫,也沒空管她們幾個小輩兒。寧娘她們只得向方才在屋子里侍候的丫鬟們打听。這不听不打緊一听可是嚇一跳。寧娘萬萬沒想到,錢氏竟會樂極生悲,一下子就病成那樣。
听小丫鬟們的意思,錢氏是得了卒中了,也就是現代常說的中風。這種病在老年人中特別常見,發作之前幾乎沒有征兆,可一旦發作了卻是異常棘手。別說現在這個年代醫療條件極其落後,幾乎沒什麼治這個病的法子。就是放在幾百年後的現代,中風都是非常凶險的毛病,一個不留神人就沒救了。
眼下听丫鬟們說錢氏人還昏迷著,想來並沒有立馬就升天。可這病根本沒辦法治,能不能好也不好說,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這麼一直昏迷下去了。這還是比較樂觀的狀態呢,要是運氣不好,熬不過去立馬就去了的人也不在少數。
一想到這里寧娘的心就有些發悶。明明剛才大家都挺高興的,雖然錢氏說話不太好听,刺得二太太咬牙切齒,可終究琴娘懷孕是一樁喜事兒。如今喜事兒眼看著就要成喪事兒了,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里頭大太太正哭天抹淚著,寧娘幾個小輩也不好進去,只能先各回各屋。寧娘一回到屋子就想到了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若是錢氏真的熬不住去了,那陸家可就要倒大霉了。二老爺立時就要丁憂守孝,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這真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壞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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