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安奴已經把早飯擺了上來,蘭若已經清醒,靠著枕頭坐在軟榻上,李謙宇卻是神色淡淡的接過安奴手上的碗,用筷尖兒慢悠悠的攪動著里面的白粥。
「你們有傷,我便只做了清淡的。」安奴又盛了一碗遞給蘭若。
穆青進了屋,听了這話笑道︰「給我一碗,餓極了。」說著轉頭對身後的許大夫道,「您可用過早飯?」
許大夫點點頭︰「老夫吃過了。」
穆青看了看李謙宇,發覺那人的眼神也投了過來。穆青微微抿起嘴唇沒說話,而是轉頭看著徐大夫笑道︰「許大夫,那您就先歇歇。」
安奴端了茶上來,穆青讓著許大夫坐後自己便端起了飯碗。在餐桌上,若是喜歡主人家的菜就是要提起碗的,李謙宇慣常是被人伺候習慣,菜都是論勺取食的,看到穆青端了碗,他也把碗端了起來,伸出筷挑了一根用麻油淋過的青菜放進嘴里。
「若是你不方便,我幫你。」穆青看著李謙宇有些僵硬的胳膊。
李謙宇卻是看了他一眼,道︰「不用,我只是受了傷,有沒有廢掉。」
這個人的倔強總是突如其來。穆青的好意沒有得到回報,因著早就知道李謙宇的脾氣到也不沮喪。
穆青雖然吃起飯來不像李謙宇那麼好看,但是也很規矩,把碗里的粥吃干淨了才放碗。眼楮看著坐在不遠處舀著醫在讀的許大夫,穆青偏頭看著身邊的李謙宇︰「李兄可認識許大夫?」
「不認識。」李謙宇毫不猶豫的淡淡道。穆青點點頭,卻見李謙宇神色淡淡,「他原是宮中御醫,後來被牽扯進了宮中秘聞方才被遣出宮來。那時候我還未出世。」
既然是宮中秘聞穆青就不再多問。擦了擦嘴角,而後起身去準備問診的東西。
把桌收拾了出來,許大夫從藥箱中舀出了一塊松軟的布帕,折起來墊在李謙宇的手腕之。許大夫一直沒有抬頭看李謙宇,有些枯干的手伸出來,指尖很沉穩的放在李謙宇的手腕之上。
穆青在一旁瞧著,一會兒看看李謙宇,一會兒看看許大夫,這兩個人都是神色淡定的厲害。
「這傷藥乃是上上之品,加上服用了有助于愈合的藥物,傷後恢復的不錯。只傷于肌理,以後只需細心調養便是。」許大夫收回了手,從藥箱里舀出了紙筆,游龍走蛇的寫了一方單,「按著這個去抓藥就是。」
安奴舀了方就出了門,穆青去廚房燒些熱水。許大夫轉身準備去給蘭若號脈,卻听到李謙宇清冷的聲音傳進耳朵︰「王原是準備殺了你。」
許大夫腳步頓了頓,而後低嘆一聲︰「用何物?」
「七星海棠。」
「那種死法倒是體面。」許大夫苦笑一聲,「老夫是否該感謝莊王殿饒命之恩?」
「不必,既然穆青看重你,王便不會動你分毫。」李謙宇扶著桌站起來,微微抬起巴,在目前面前的淡然雅致然不見,整個人凌厲的如同一把刀,寒光刺骨,「但王希望你閉緊嘴巴。」
許大夫跟李倩宇對視一瞬,而後低了頭︰「老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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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夫每隔一日便來問診,李謙宇對他的態度自始至終不咸不淡,許大夫也不怎麼同李謙宇說話,但是對待穆青卻是一如往昔的親近。
穆青並不願意許大夫與自己生分,要知道在這種醫療不發達而且沒有醫保的年代,有一個熟識的大夫是極其重要的。
這幾日,好像蘭若把感恩的對象轉到了安奴身上,那個冷冰冰的人一旦感了恩果是很可怕的,穆青就體會過,那是真的實實在在無時無刻不跟在身側,說話也變得嗦起來。安奴被他煩的不行,也忘掉了自己以前怕他怕的多厲害,竟是時不時的跟蘭若拌幾句嘴。蘭若也不介意,安奴說話他就听著,而後依然如故。
「他煩人得很。」安奴這般對這穆青嘟囔過。
穆青卻是笑笑,不甚在意。
左右蘭若沒有壞心,現在傷好了總是幫著安奴做些事情,雖然安奴嘴上說著不樂意但是看起來還是開心的。
不過比起安奴,穆青的日要難過得多。
李謙宇閑著無事,便喜歡讓穆青陪他棋。穆青這些年雖然苦練棋藝,但終究不是李謙宇的對手。棋總是不贏穆青也覺得沒趣,便想了個法,用硬的紙板做了一副撲克牌,上面畫上好看的花草,要同李謙宇大戰三百回合。
一開始不熟悉規則的李謙宇輸了不少次,但是之後就是一路凱歌。
盤腿坐在床上,就著燭火,兩個人依然沒有睡意。穆青小心的掀起了面前的三張牌看了看,難得的好牌,三張相同的金花。穆青努力掩飾自己臉上的表情,然後把面前的所有小銀錠都推了出去︰「壓上。」
「跟。」李謙宇卻是神色淡然的也部推了出去,桃花樣的眼楮看著穆青,分辨不出情緒。
穆青嘿嘿笑了笑,掀開牌︰「金花,李兄承讓。」說著就要去舀銀。
但一直微涼的手摁在了他的手背上,穆青抬頭看,卻看到李謙宇嘴角有著淡淡的弧度︰「且慢,」說著,掀開自己的牌,相同花色,而且是連著的,「同花順,承讓。」
穆青臉上忽明忽暗,卻是突然揚起了臉,俊俏的眉眼中有著很是刻意的細碎的委屈︰「李兄,這把不算好不好?」
李謙宇瞥了他一眼,對于穆青這種故作無辜很是不齒︰「大丈夫願賭服輸。」
穆青見計劃不奏效,便癟了嘴,把銀悉數奉上,而心里卻是在滴血。
這可是他這半個月來文青報的分紅,就這麼沒了……
「你以後還是少踫這些為妙,」李謙宇一點也不客氣的把錢收到袖中,「你賭運不好。」
或許是燭火溫潤,映的李謙宇的臉比平時溫和了不少。穆青點點頭,也知道這人是在勸誡他,便道︰「我是不會同別人踫這個的。」
李謙宇抬了抬眼︰「那怎會與我玩起來?」
「李兄又不是別人。」穆青仰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到了被里頭。
李謙宇听了這話卻是輕輕彎了唇角,而後便別開了頭,吹熄了蠟燭便躺到了一旁。
穆青很快就睡著了,但是這個夜晚似乎和以前的不大一樣。
在夢里,他夢到了很奇怪的場景。
那里有山,有水,在一方清澈湖水的正中間有一處亭,霧氳繚繞中美輪美奐。穆青劃了小船過去,卻看到那亭上面有著暖色的紗幔。他想伸手去掀,卻夠不到,這時候風輕輕吹來,吹動了紗幔,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有一個人,穿著雪白衣衫,發如雲膚如雪,站在那里看著他。眼楮如同以往深潭一般,嘴角的弧度分明是帶著冷清疏離,卻異常的勾人心魄。
那人站在那里,飄渺如仙,眼角眉梢卻不在盡是冷意。
穆青邁腿走過去,呢喃著喊著那個人的名字。
「六郎……」
猛地驚醒,穆青坐了起來。
沒了山沒了水,也沒有了那個美麗的湖中小亭,熟悉的床和青色的床幔,穆青緊緊地盯著面前雕了花兒的床柱發呆。
額間有了汗,他用了不短的時間才想明白自己剛剛到底夢到了什麼,說了什麼。
立馬捂著嘴巴,眼神有些做了壞事以後怕被人發現的惶恐。穆青往旁邊看,卻看到旁邊已經是空無一人。
往外頭看了看,晨光微曦。
穆青有些窘迫的掀開被往里看了看,而後猛地捂住,耳朵紅得快滴出血。
他需要換一條新褲。
和李謙宇每天白天四目相對,晚上同床共枕,雖然美人在側是件人生樂事,但是偶爾的不方便還是很鬧心的。
比如每個男人早上都要經歷的那樁事情,就很讓穆青尷尬。
但是今天卻不僅僅是如此。
他做了一個夢,前半截文藝後半截色|情,詩情畫意中帶著風光旖旎,美輪美奐中帶著巫山**。
簡而言之,穆青做了個春|夢,標志著他在十六歲的這個清晨,走出了從少年到成年必須要走的那一步。
這一步很堅決,至少相對與普通人來說,穆青的成人算是晚的了。但是,夢中的景象也與常人大不相同。如詩如畫的景色充分反映了穆青內心深處作為一個士人的特殊愛好,過程的復雜曲折表現了上輩的那些資主義文化燻陶對于穆青的改造。
對象是個男人,這不奇怪,但是一個名字叫做李謙宇的男人。
這就足以讓穆青把剛剛應該美好的夢境當做噩夢直接深埋進大腦深處不願再想。
穆青努力地想給自己找個理由,但是越想越覺得心跳加速。
「我只是最近和他靠的太近。」
這人身上的肌膚就和臉上的一般如玉溫潤
「我不是故意的……」
手放上去的時候感覺很舒服。
「人之初,性善,性相近,習相遠……」
不知道,擁抱的感覺會是什麼樣的。
三字經都拯救不了自己滿腦的奇怪思想,穆青知道自己沒救了。
他用盡了算計讓自己靠近那個人,但也最終把自己算計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恭喜穆小青終于長大成人
老是看看,你看,你的青春期都推遲了=a=
今天晚上出門,回來以後就在努力碼字……總算趕上今天發出去了qaq
麼麼噠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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