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的算計顯然發揮了效果,劉世仁在看過第一篇以後,後面的就好像嚼蠟一般。就像是開始吃了一顆甜蜜的果子,後面再吃別的就覺得無味,劉世仁越翻越快,中間有幾篇略微好些的也跳過了。
最後厭煩了,劉世仁直接跳到了最後一頁,而那篇三五七言再一次勾住了他的眼楮。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劉世仁輕輕念著這幾句,卻是有些感同身受一般入了迷,半晌才算是回過了神。
他看著這部集子,抬頭看著穆青問道︰「你可知道這一頭一尾是何人所做?」
穆青故作不知的搖搖頭︰「學生不知,這集子是剛剛出府的時候拿在手里的,一路上緊趕慢趕的跑過來還沒來得及看。」
「那你過來看。」劉世仁招呼了穆青一聲。
穆青忙起身小跑過去接過來,看了第一篇,又看了最後一篇,完美的隱藏住了真實的心思,臉上逼真的表現出了驚訝,忐忑,淡然,這一系列變化,而後把集子恭恭敬敬的遞還給了劉世仁,道︰「回大人,這兩篇均是學生做的。」
若是宋千儀那等眼光犀利的看到穆青這般作態,恐怕會直接當場拆穿了他,畢竟他可是一個人在前廳坐了個把時辰,可不能什麼都沒做。但劉世仁不是宋千儀,他的心思大半夜被那兩首詩詞拉拽走了,對穆青的話沒有產生分毫懷疑。
劉世仁抬眼看著穆青,好似剛剛正眼瞧他一般。穆青本就是好皮相,長得俊俏,身體也抽長了許多,瞧著卻是自有一番風流。此番刻意的內斂低調起來,倒是很像個樣子。
原本對他狂生的印象被掩蓋的差不多,劉世仁笑著伸手讓他坐下,道︰「你文采果真斐然,本官這個會元沒有圈錯。」
穆青頗有些不悲不喜的模樣︰「多謝大人。」
「便叫了我先生吧。」劉世仁改了自稱,也給了穆青叫他先生的權力。
這一聲改口可不僅僅是改兩個字那麼簡單,其中的意思多了。劉世仁認下了穆青這個學生,穆青今後的官路仕途自然有劉世仁作保,而劉世仁的漲伏起落也都與穆青休戚相關起來。
穆青彎了彎腰,恭敬的行了個大禮︰「學生穆青,拜見先生。」
劉世仁這次沒有躲開他的大禮,而是彎下腰扶起了他。
沒了芥蒂,再便是賓主盡歡的時候。穆青慣常是個善于揣摩人心的,而劉世仁不是不知道穆青那些小心眼,可是老大人見慣了大場面也不拆穿他,左右兩個人都高興,剛剛那等不客氣的話卻是一句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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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離開劉府時,懷里揣著的是那本集子,以及劉世仁做好了的序。任務完成自然是有些開心的,領著他出門的還是那個名喚青墨的小童,穆青見他不認生也樂得跟他說話︰「青墨在先生府上多久了?」
青墨見穆青稱呼劉世仁為先生,便知道這位穆公子成了「自己人」,青墨自然是開心的︰「我四歲起就在這里跟著先生學習書法了。」
此話一出,倒是讓穆青有些驚訝,本以為青墨只是劉世仁跟前的小廝,沒想到也是劉世仁的學生。穆青便問道︰「不知道青墨的父親是何人?」
青墨提起自己的父親顯然自豪得緊︰「我父親是鄧建。」
……這倒是巧了。
穆青現在卻是不意外劉世仁為何提起鄧建了。彎下腰,穆青朝青墨招招手︰「來,小青墨,告訴哥哥,你平時可常回家?」
青墨點點頭︰「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回去的。」
「那你幫哥哥帶個話兒給你爹爹,就說穆青記的這份情,來日定當報答。」
這話並不復雜,青墨很輕易地就記住了,他朝穆青笑道︰「一定是我爹爹給你錢了是不是?我爹爹可喜歡送別人錢了。」
穆青眼角抽了抽,顯然鄧建身為鄧家子弟不缺錢,而搭上或者賄賂的事情怕也是干過的,只不過具體是什麼穆青不曉得,若是被青墨這麼一說就像是有了事兒一般。輕輕模了模青墨的腦袋︰「這話可不好亂說。」
青墨眨巴眨巴眼楮︰「那怎麼說?」
穆青想了想︰「你可以說你爹爹樂善好施,那听著也順耳。」
青墨點點頭,還想問,卻被穆青把話題帶跑了。
畢竟這話听著像是教壞小孩子,穆青可不願意多說的。
到了門口,穆青把隨身帶著的一把折扇拿了出來。既然是文人,難免帶一些裝相的東西,不過穆青這把折扇乃是莊王府出來的,李謙宇素來喜好扇子,自然是極其精致,扇骨雕刻著繁雜花紋,正面畫的是山水,反面是穆青題的字。
志存高遠,卻是好兆頭。
只不過或許是太過精致了,穆青總覺得拿出來扇風有些浪費,便鮮少用到,這般看到了青墨,穆青也想結了這個善緣,便道︰「這個送與你了。」
青墨也不客氣,小孩童還沒學會大人那套虛頭巴腦,只當是收到了禮物般開心雀躍。拿著扇子翻來覆去的看,突然指著正面的山水說︰「這是董奉董公子畫的。」
穆青一愣,他卻是不知道這話是誰所畫,給他時就已經有了。他拿過來瞧了瞧,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便看著青墨問道︰「你從何得知?」
青墨揚了揚下巴,巴掌大的小臉上有些得意︰「從筆墨的濃淡,筆鋒的走勢,還有那些怪石的勾勒都能看得出來。」說著,青墨的下巴揚的越發高了,「只要是我見過的人的畫,下次再他同一個人的來給我看,我就分辨得出。」
若是這般,面前這個半大孩子當得起是神童了。
穆青笑容越發溫和了︰「那你便拿著,董兄的畫自然是好的。」
「字也好。」青墨指了指那幾個字。
從小孩子口中听到的夸贊往往最順耳,因為他們還沒學會欺騙。穆青笑著說道︰「那是我寫的。」
青墨眨巴眨巴眼楮,立馬把扇子合上放到袖中,似乎生怕有人搶一般。
穆青看他這個架勢,笑問︰「青墨可是喜歡?」
青墨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穆公子的字和詩我都喜歡。」
在大周朝有了第一個粉絲實在是讓人振奮,穆青又與青墨說了些話,便走路帶風的離開了。青墨一邊往回走一邊打開扇子瞧,笑得眉眼彎彎。
「在瞧什麼?」回了書房,劉世仁看著進門的青墨問道。
青墨听到劉世仁的聲音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走回來了,听了他問話,興沖沖的舉著扇子跑到劉世仁面前道︰「先生先生,你瞧,這是穆公子給我的。」
劉世仁並沒有伸手拿,只是就著青墨的手看,點點頭︰「好字好畫,是個不錯的扇面。」
青墨的小腦袋點了點,然後樂呵呵的收起來。
劉世仁見他的模樣不由得道︰「瞧你的樣子,怕是很喜歡穆青了。」
「是啊,先生不喜歡麼?」
劉世仁笑笑,把手上拿著的茶杯撂下,淡淡道︰「有詩才,有謀劃,聰明伶俐又懂得藏拙,再加上他趕上了天大的機遇,他怕是想要過安穩日子都不成了。」
魚躍龍門,乘風破浪,那是個必然要化龍的人。
青墨听了劉世仁的話眨眨眼楮︰「先生說的可是莊王爺?」
劉世仁對于青墨知道這些事情並不意外,只不過他卻是搖了搖頭︰「雖然王爺與他親近乃是他的機緣,但卻不是最大的。」
回想著穆青腰間的暖玉,還有那人與記憶中的那位女子相似的眉眼,劉世仁輕輕嘆了口氣。
他還記得,十數年前,他隨當今聖上下江南,走過了許多地方,年輕的李慕言突發奇想的要微服私訪。劉世仁擰不過他,便帶著幾個侍衛跟了去,而他們坐著船順江而下,到了宜州。
而劉世仁記得最清楚的,便是宜州溪邊的那位女子,眉眼如畫,笑容恬淡。
劉世仁只記得那個女子的名字很好听,但具體是什麼他卻是記不清了,因為就在女子接受了李慕言的那時候開始,劉世仁就知道,女人注定活不長久。
如果她沒有子嗣,或許可以有個活路,但她有了子嗣,在規矩森嚴的世家,定然是要沉塘的。
可這一切都不是劉世仁能考慮的。
想想當今受寵的袁貴妃周身與那江南女子一般無二的氣質,劉世仁嘆了口氣,雖然劉貴妃是他的後輩,但有些事情哪怕學都是學不來的。
如今,那個女子的孩子非但沒有死,反倒來了京城。
這般才學,這般計謀,這般心胸。單單看他與李謙宇的關系,就知道日後定然是平步青雲。劉世仁看人從來沒出過差錯。
若是沒有這層關系,穆青定然是李謙宇最大的動力,可如今……
劉世仁自己也分不清楚,是幸,還是不幸。
劉世仁念叨著,青墨听不清楚。小童看不出自家先生的愁楚,自顧自得拿著扇子開心。
卻听一個聲音隱約傳來。
「幸而他的長相肖似其母,幸好,幸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里是存稿箱一號君
作者回家上墳祭祖,這里存稿箱君代為更新=v=昨天作者吐血寫了兩萬字,為了彰顯日更的決心喵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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