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了茶盞,穆青道︰「鄧先生,我能不能買一份邸報?」
本以為這人不會答應,哪知道鄧元柄卻是一口應了下來︰「我這里的這份反正也看完了,你可以拿去,但是莫要給與他人。」
「好!」沒想到鄧元柄這麼爽快,但穆青心里也知道,這人怕是看過了研究了以後發覺沒什麼機密之事才會給他的。
有總比沒有強,在古代看到的第一份報紙總歸是很稀罕的。
揣著十兩銀子和一份不算厚的邸報,穆青拜別了鄧元柄回了家。安奴已經做好了飯,用紗籠罩著等著穆青回來。見穆青進了門,忙去廚房里吧在鍋里溫著的米飯盛出來,回屋子時卻看到穆青正拿著一張印滿了字的紙看得仔細。
紙很大,兩個手才能拿住。穆青看的姿勢就跟上輩子看報紙的時候姿勢差不多,若不是太不文雅,恐怕連二郎腿都要翹起來了。
看到安奴回來,穆青笑道︰「咱們又多了十兩銀子的花銷,你存好,不過最近莫要動。」他並不知道鄧元柄的心思,這筆錢目前不好動用。
十兩銀子絕對是個大誘惑,安奴听了都兩眼冒光。雖然穆青說這筆銀子目前不能花,但是拿在手里也覺得舒坦,安奴接過了銀錠子,放在掌心左瞧瞧右瞧瞧,然後才小心地揣到懷里。
被安奴稀罕的模樣逗得直樂,穆青卻也在心里堅定了「以後一定要讓這個小財迷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偉大志向。
重新打開那份邸報看起來,屋子里重新歸為安靜。
安奴見穆青看得仔細,便沒有說話,把桌上的兩碗米飯又倒回了鍋子里,擦干淨手,回房後自己也湊到了穆悠旁邊看著他手上的那張紙。
上面有很多字,安奴現在也算是半個讀書人,上面的字又沒什麼生僻字,讀起來自然是毫不費力的。一條條的看,有說京城下了大雨注意防災的,還有說某個御史犯了皇上忌諱被拉出去打板子的。
而最下面,有一條,只有一句話卻讓安奴發現穆青的眼楮黏在上面一樣看了很久。
‘皇六子莊王李謙宇,于九月初三離開京師返回封地。’
安奴正看著,突然,穆青把邸報合上,然後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安奴駭了一跳,抬頭去看,卻看到穆青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有嘴角微微抽動,看起來有幾分……嚇人。
「主子……你,你沒事吧?」
安奴的聲音有幾分小心翼翼,而穆青卻是閉上眼楮,把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緊了松,松了緊,許久才睜開眼楮。
他等了這麼久,若不是今天多了個心思要了份邸報來,恐怕就要錯過了。
李謙宇。
現在的莊王爺,未來的武皇帝。
這次貶回封地的理由穆青記的清楚,明面上,是因為李謙宇冒天下之大不韙,上書請求開海禁犯了忌諱,被眾朝臣群起而攻之從而落敗,可實際上,卻是因為大皇子忌憚李謙宇越發顯著的名聲故而以男女之事陷害于他,而皇帝為了維護皇長子,即使明知道自己的第六子沒有過失也依然貶斥他回了封地。
或許,在皇帝看來,貶斥,已經是最輕最輕的一種方式。
可是對于現在的李謙宇來說,哪怕幽閉,只要是在京師之中,他自然有辦法月兌困。而離開京城,才是最嚴重的懲罰。
對李謙宇是懲罰,但是對于穆青來說,這卻是個機會,千載難得。
穆青靠著椅背沉思許久,最終,他睜開眼楮,看著安奴緩緩道︰「安奴,去收拾東西。我們去西邊的翠華山,怕是要好幾天。」
「去翠華山做什麼?」
穆青抿了抿嘴唇,淡淡開言︰「等一個前程。」
沒有同安奴多做解釋,二人草草的吃了幾口飯,把剩下的放到盒子里帶走,又將廚房里容易儲藏容易攜帶的干糧和肉食包好了放進盒子里,背起來,穆青連夜帶著安奴離開了家一路往西去了。
穆青其實並不比別人多許多優勢,即使是從現代穿越而來,可那些穿越小說中主人公會的技能,比如做玻璃做火器之類的,他這個文科生是一竅不通。
他能倚仗的,就是自己的記憶力,和對于原著的熟悉程度。
翠華山地處桂州城城西,距離桂州城大約二十公里。
而這處地方,之所以穆青記的清楚,便是因為在原著中,那個倒霉的李謙宇就是在這里被大皇子派來的刺客暗殺,卻被身邊的侍衛蘭若所救,自那以後,普通的三等侍衛蘭若一路平步青雲,這是後話不提。
重要的是,整件事情發生的地方,就是翠華山上的登峰亭。
富貴險中求,這句話一點沒錯。
穆青之所以選擇了來桂州,為的就是可以提前遇到那個原著中最後的勝利者,李謙宇。他要考科舉,要做官,要扔掉私生子的帽子做人上之人,最快的方式就是簡在帝心。
簡在帝心,四個字,說起來容易,但是真的可以讓九五之尊、熟悉了高處不勝寒的皇帝信任,談何容易。
可,如果這位皇帝還不是皇帝,只是個不被喜歡不受重視的皇子,那麼要做到這四個字就簡單得多。而穆青更是百分之百的相信李謙宇絕對可以坐上那個位子,所以他願意冒險。
世界上從來沒有偶然的事,一些看似偶然的事有其必然性,或是出于本性,或是早有預謀。
穆青就準備,有計劃有預謀的制造一次偶然。
也很黑,而穆青又專挑了小路走,越發顯得夜色靜謐起來。
「主子,翠華山很遠的,要不要租輛車?」安奴緊緊拉著穆青的胳膊,自己倒是無礙,只是憂心穆青走不了那麼遠。
穆青卻是搖頭,累是累了些,只要保險就好。
這次去是為了堵未來皇帝,必須悄悄地,靜靜的,不能留下任何證據。若是日後,那個原著里既多疑又陰沉的李謙宇查出了蛛絲馬跡,讓他看出自己是故意的,穆青想,那個敢殺父殺兄的狠人,或許自己死上一百次他老人家都不會解恨。
全程靠步行,不告訴任何人,即使是鄧元柄也不告知。想來那人最近忙著印書和戲班的事情也沒事情需要來找他,即使來了,日後自己只要說是去游歷,想來也能說得通。
桂州城出入的人不少,穆青和安奴兩個半大孩子並沒有引起守城官兵的注意。穆青說他們二人是出城看望親戚,守城士兵檢查了一下他們背的箱子,看里面只有一些食物和衣服便放了他們出城。
出了城門,穆青和安奴就一路往西而去,兩個身影迅速的融入了黑夜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