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安曉紅開始跟君笑講述李文軒的事情了。
李文軒的事情其實也就幾句講完了,他這一輩子,除了給人當鎮宅使之外就沒別的豐功偉績了,不論是學習好還是樂于助人,也不過就是一筆帶過,實則,齊躍進跟安曉紅是不會樂意給君笑講李文軒是個多好的人的,只是說他是個勾引男人的男人,說得再露骨一些,就是個男碧池,便再無其他了。
而他們這麼說的時候,君笑顯然盡全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其實說控制也有點兒偏差,畢竟大家都是正常人,何謂正常人,便是沒有超然思維的那種人,雖然不說是中二吧,卻也是多是願意把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上去靠,因而君笑的那些憤怒以及激動,在他們母子二人眼里,便屬于是厭恨李文軒的意思了——且安曉紅這些年也看得多了,再加上齊越騰對君笑的殷勤,她在心中自然也是篤定這大仙兒跟齊越騰之間有那麼點兒事兒的,只是再加上個早已死去的李文軒的話,那對這事兒,憤怒豈不就是正常的了?
因而,那安曉紅的表情可謂是特別豐富了。她就差在自己的臉上寫上「功臣」二字去跟君笑大聲炫耀了,而齊躍進也是一樣,他也是滿臉掛著得意的神色,只怕自己做的事情不足夠讓眼前的大仙兒有所感恩,便急匆匆地搶白道︰「大仙兒啊,那李文軒現如今是死人了,也不是您的威脅,您也只要叫齊越騰听話便是了,何必動怒,何必動怒呢?」
齊躍進說著,往君笑跟前擠了擠,又道︰「大仙兒啊,您……是有那種本事吧?就是……就是讓一個人听話,任你擺布的那種本事?」
君笑眯縫著眼看著他,像是在審視什麼。
齊躍進連忙說道︰「那個……不是,我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我真不是!」
君笑只是點了點頭。
「唉,大仙兒啊,事情是這樣的,」齊躍進想要討個好處,自然也要把事情說出來一些,這也好能從君笑那里得到一些幫助——比如如何讓人任他擺布的那種方法,因而,他便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道,「其實,那李文軒的死,可不是什麼自然死亡,那是監獄里的那幫人把他折磨死的。」說著,也還做出了一個暗示性的表情,其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君笑動了動喉頭,半天,才啞著嗓子問︰「那地方陰氣也夠重的,因而他若死了,你們不怕的麼?」
「哎喲,可別這麼說啊,」安曉紅的聲音尖利,若忽然開口,足以把人嚇一跳的,「這話說的,與我們又有什麼關系呢?他是死在監獄里的,還是我們給收的尸,他真有怨氣,也該去找齊越騰,可不能找我們的——這也難怪了,齊越騰那死鬼老爹還把明明是屬于我們躍進的錢分給他,那他不跟偷盜是一般無二的嘛!說他做賊,哪里說錯了呢?」
齊躍進一旁直點頭。
「那就是說,真的是你們下的黑手了。」君笑嘶啞著說,他的臉上毫無表情,瞧著就像是對于這種事司空見慣的麻木,但是,他坐在下面的一只手已經快要把那布藝沙發摳出一個窟窿來了,「不過這些也的確需要你們說出來,畢竟你們之前也找了不少人,該是知道的,若是跟陰私事情車上了關系,自己做過什麼,便是你們不說,也得心里有個譜兒,別到時候我干活了,你們再給我出問題。」
「沒有問題——絕對沒有問題!」安曉紅伸手做出了個推拒的姿勢,「我發誓,絕對沒有問題!」
之前君笑很少會用法術讓自己說這些廢話,而現在,他卻做了這個……當然了,他這話說得還算是順溜,可是實際上,這樣的聲音與旁人沒啞巴的說出來的聲音還不同——若是相同的話,那人還能算是啞巴嗎?
這時候,電梯那邊又傳來了一聲叮咚,安曉紅忙慌亂站起︰「怕是齊越騰回來了,咱們就不聊了,行吧?」
君笑點了點頭。齊躍進忙跑出去接人。
果然,齊越騰帶著倆外賣小弟走了進來,臉上還掛著大笑——只是他的臉色不太好,像是大病了一場一樣。
「喲,這出去一圈怎麼就這樣了啊?」安曉紅忙露出關心的樣子來。
「啊……」齊越騰一開口,那干澀的聲音就如同砂紙打磨在粗糲的磨刀石上,幾乎能把人的雞皮疙瘩都給趕出來,「我灌了幾口風,嗆得不舒服。」
「那你去里屋休息休息吧。」君笑忽然開口,「我陪你一會兒,在外面設上法術符咒,保證沒有‘人’打擾你。」
他沒等齊越騰回答,過去就把他拉進了據說鬧鬼最凶的屋子里。
關上門,君笑沉下臉來,帶著陰郁而又仇恨的神情看向齊越騰。
齊越騰深吸一口氣,伸出手去抓住了君笑的手腕。
他們倆誰也沒說話,也不必說話。
君笑這方才從口袋里拿出了那個錄音機——小型的,只是指甲蓋大小,而同時,他又把自己身上的竊听器也拽了下來,兩樣東西,一同塞到了齊越騰的手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齊越騰能這麼輕易地走出來——或者說不知道他為什麼能夠在听了這麼久之後居然這麼鎮定,但是君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卻絕對跟鎮定二字不搭邊兒的。
因而,他也沒太把齊越騰往死里逼,只是伸出手來死命掐住齊越騰的合谷穴,一邊掐著,一邊嘴里絮絮叨叨的,似乎是在念咒。
這也的確是這樣,念咒這種事,若是要往人的身上進的話,也的的確確得找個合適的時間以及合適的穴位——這其中又涉及了不少的學問,但總的來說,卻都是中醫與玄學的方式,可謂是殊途同歸。
君笑這邊念了半天,總算是把齊越騰的神智給喚了回來。
齊越騰長出一口氣——若是帶了些本事便瞧得見這一口氣之中混了多少的污濁穢物,只把空氣都給薰得黑了的。
君笑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還好嗎?」
齊越騰微微點頭,那弧度很小,卻仍舊能讓人看得出來他肯定了君笑的問話。
「那這麼樣的話,你就先休息休息吧……我出去應付他們。」君笑把這幾個字是寫在齊越騰手心之中的——若是說出來的話,總還是怕外面有人偷听,畢竟他也做了偷听這種事。
然而,齊越騰卻伸手抓住了他。
他抓住君笑,把他往床邊帶了幾步,自己一頭就栽到床上,而君笑,就被他拉著手,那麼站在床邊看著他。
君笑想要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剛要再寫字,卻發覺自己手心發癢,而齊越騰,已經在他的手心上寫字了︰「你是憑著正義要給他找出凶手,還是……你就是他?」
君笑一愣。
齊越騰繼續寫︰「我不是傻子。」
這句話說得滿是幽怨,但君笑卻沒想要寬慰他,畢竟……他是男人,男人嘛,總不能這麼脆弱——盡管齊越騰也的確是太過脆弱了。
齊越騰卻不肯放棄︰「你難得會說話的時候,說話的方式總是變得不多,還有,你總歸不是想要表現出來愛上我的,可是一旦提到他,你說什麼也不肯叫他的名字,偏偏只是說‘他’……那種感覺很怪,過去也總有人說自己的故事的時候是這樣的。」
君笑皺緊了眉︰「別瞎說了,你困了。」
「我不困。我一點兒不困……我只是要更多的力量控制自己。」這句話誰也听不出來毛病,可是就是如此的听不出毛病來的這些話,卻對著君笑傳遞著那些屬于他自己的壓抑感,「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該清楚的。」
的確,君笑很清楚齊越騰是個什麼樣的人。齊越騰恨欺騙,但也討厭人不顧其他人感受,所以,他是個極其能控制自己的人——除非是他的瘋病鬧騰起來的時候,平日里,他簡直就是一尊帝王塑像,面露威嚴,深藏不露。
他現在,就是在用力控制自己。
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跟奔騰的情緒,這樣……他才能如同軍校之前說的那樣,把真正的問題,把那些真正的罪惡從安曉紅母子二人身上挖掘出來,讓他們徹底的失去一切!
其實這個方法真的不怎麼好。
若是照著齊越騰的說法,直接把人抓起來私設刑堂,該怎麼折磨怎麼折磨,該怎麼打就怎麼打,這方才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但是,君笑給他說的那些,簡直就不爽了……好吧,就算不爽,可是君笑喜歡,這也就足夠了。
把齊越騰安頓好,君笑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睡了?」安曉紅問。
「嗯,睡了。他似乎是撞到什麼了……這一片也都不怎麼干淨。」把事情說得越嚴重這大仙兒所得的重視就越多,「剛剛我也通了通靈,只見了這屋子里有十幾個鬼,實在是太多了。」
「十幾個鬼?!怎麼會那麼多!」安曉紅尖叫出來。
「不知道。」君笑搖了搖頭,「這麼多,真不是我一天一次就恩呢該完結的,你們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吧。」
齊躍進怪叫︰「長期作戰?!」
「不然呢?你們這屋子里的鬼現如今瞧著有十幾個,若是晚一點的話,許是比這還多——不然你覺得為什麼找什麼樣的人也驅逐不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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