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自己是孤兒.司柏寧是孤兒.就連女佣凱蒂也是托馬斯收養的孤兒.盡管托馬斯幾乎不走出舍洛克堡.但不時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前來拜訪他.那些人外表或高貴或冷艷.或張揚跋扈或機智沉穩.但面對托馬斯時卻無一例外的恭敬無比.甚至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絲恐懼的神情.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對朋友、長輩或是上級該有的態度.反倒更像是奴隸對主人的那種忌憚與懼怕.況且.還有五年前這間書房中悄無聲息的謀殺.
家歡看著地板上托馬斯冰冷的微笑.不禁想起那個被拔了舌頭的歐洲人喉中含混的嗚咽.
那個人眼睜睜看著電鋸將自己的手臂與身體分離.他究竟需要怎樣的勇氣.
家歡又想到那些神秘的房間.和突然出現的暗影組成員.不由瑟瑟戰抖起來.安逸奢華的生活使她幾乎忘了去探究去懷疑.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家歡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悲恐.閉著眼風一般撲進司柏寧懷里.
司柏寧似乎早有準備似得.張開雙臂穩穩的抱緊了家歡戰栗的嬌軀.司柏寧一下一下溫柔的輕拍她在晚禮裙外光潔柔滑的後背.聲音如泉般溫潤.緩緩流進家歡涸裂的心田︰
「別怕.有我在.」
「寧~」家歡終于敞開心防.放聲大哭起來.溫熱的淚水如狂風暴雨般跌落.將他雪白的襯衫打濕.司柏寧感覺胸口如冰封一般.潮濕緊繃.整顆心隨著懷中人的陣陣抽搐而痙攣.
「我不管.我不管爹地是豪紳、爵士還是商業間諜.我只知道他待我好.是他幫我報了爹娘的仇.是他重新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是他讓我再次擁有親情.除了你.只有他待我最好.」
家歡嗚咽著將心里話斷斷續續的說完.突然推開司柏寧緊實的胸膛抬起頭.迷蒙的雙眸中隱懾出銳利的冰鋒.她緊咬著下唇.一滴殷紅緩緩滲出將晶白的貝齒染的艷麗而淒美.終于.她深吸口氣.咀著嘴角的咸腥.聲音如刀砍斧鑿般鏗鏘︰
「爹地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對不對.」
「我」司柏寧欲言又止.眸光凌亂不堪.
家歡見他目光閃躲.猛然抓住他的手.牢牢盯緊了司柏寧凌亂的目光︰「說.」
司柏寧猶疑著.緩緩開口︰「我不敢肯定是他.」
「誰」家歡緊了緊手.憤怒而堅定.
「我送走賓客準備回房休息.走到二樓的時候看到書房的門開著.听見趙年恩和托馬斯在書房里激烈爭吵著什麼.本不該多管.可當我走過拐角準備推門進臥室時.那聲音突然更加劇烈並且怪異……等我終于決定過來看看時.托馬斯已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說不出話來.」
家歡眸中烈焰熊熊︰「趙年恩.你為什麼不攔著他.他人呢.」
「我趕過來的時候.他並不在書房.或者說已經離開了書房.所以」司柏寧道.
「什麼所以.難道還會有第二個人」家歡說著甩開司柏寧的手.向門外沖了出去.
「家歡不要.」
司柏寧一把拉住家歡.手臂同時圈在她盈盈一握的縴腰上.將她旋轉著攬到自己胸前︰
「不要沖動.不論凶手是誰.托馬斯定是被仇家暗殺的.現在仇人在暗我們在明.況且我們也不能斷定就是趙年恩所為.也許另有他人.或者趙年恩也只是棋子.」
司柏寧喘息的溫熱噴在家歡臉頰.陣陣眩暈過後一切變得忽明忽暗.撲朔不清.
家歡沒了主張.她一心只想著替托馬斯報仇.卻忘記了托馬斯背後數不清的仇家.那些人又都是何等的狠厲角色.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嗎」再次失去親人的痛楚令她憤恨、不甘.家歡本也不是無故隱忍之人.何況是殺父的仇恨.
「當然不.」司柏寧厲聲道.簡單的三個字從司柏寧口中蹦出.殺伐決斷.
司柏寧手臂一松.將家歡從懷里放了出來.徑自朝書房大門方向走去.
他眸光陰鶩.不失謹慎的將房門關嚴.轉身接著道︰
「托馬斯的死訊一旦公開.他的真實身份必然會被曝光.你我難以擺月兌干系.且不說那些仇家不會放過我們.僅是國際警察方面我們也很難應付.盡管趙年恩嫌疑最大.可目前我們非但不能動他.反而要拉攏他並取得他的信任.」
「為什麼」
家歡雙目微赤.早已被仇恨沖昏頭腦.無法理智的思考.她不明白為何不能去質問趙年恩.不能光明正大干脆利落的替托馬斯報仇.反而要去拉攏殺害托馬斯的最大的嫌疑人趙年恩.
司柏寧目光漸漸變得溫柔︰
「現在只剩下我們倆.勢單力薄根本無法與藏在暗處的仇家抗衡.況且事情不搞清楚.家族中的反對勢力也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如果不是趙年恩做的.我們一旦獲得他的信任.便相當于尋到了一個靠山.不論仇家是誰也都要因此而忌憚三分.」
「如果是趙年恩做的呢那我們豈不是認賊作父」
家歡不滿道.潛意識里.她早將趙年恩視作宿敵.
「如果真是趙年恩做的.我們對他表現親昵、依賴.反而可以麻痹他打消他對我們的懷疑和顧慮.這樣.我們才更容易尋到報仇的機會.中國人有句話叫‘小不忍則亂大謀’.事到如今我們不得不忍.」說完.司柏寧牽起家歡的手︰
「家歡~如果你想替托馬斯報仇.我們就必須先接近趙年恩.而你和肖一諾的婚約是接近他最好的借口和方法.」
「……」家歡心頭一顫.慢慢抬起頭若有所思的望著司柏寧.像看陌生人一般.可偏偏這副面孔又是她最最熟悉不過.最最深愛的.
不得不承認司柏寧對目前兩人所處形勢的分析很理性.也很睿智.趙年恩既然敢在舍洛克堡暗殺托馬斯.自然不會將他們二個人看在眼里.是的.家歡雖不排除其他凶手的可能性.卻已將趙年恩視為嫌疑最大者.
沒有托馬斯的舍洛克堡.就像被人剜去了心髒的巨人一般.任他如何驕傲輝煌此刻也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安排.向現實低頭.
而家歡和司柏寧.他們無非是這巨人身上一粒小小的紐扣而已.又如何阻擋這頹然坍塌之勢
與其狂撕亂咬.自以為痛快的和不敵之人硬踫硬.倒不如裝痴扮傻伺機而動.將麻痹不備的凶手一網打盡.
這道理再明白不過.家歡想清楚之後.自然願意忍辱偷生尋找機會替托馬斯報仇.
可司柏寧偏要利用那個莫名的婚約將她和肖一諾扯上關系.難道他不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
家歡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
「你真的可以做到眼睜睜看著我嫁給別人.而且那人極有可能是殺父仇人的佷子.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與他避無可避的結婚上床.你也能做到無動于衷視若無睹嗎.你真的可以接受嗎」
「家歡~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即使我們不為托馬斯報仇.對方也未必會放過我們而不斬草除根將我們一並殺掉.我們與其為了隨時可能到來的暗殺擔驚受怕.不如為了今後的平安喜樂.為了我們可以安心的相攜到老.主動出擊.賭上這一把.況且.你我如今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選擇.」司柏寧言之灼灼.
「……」家歡無言以對.
沒有別的選擇.如此蒼涼無奈的話語被司柏寧說的凌然大義.讓家歡無可辯駁.她不可能不替托馬斯報仇.也不可能甘做仇家案板上的魚肉.無論她是否心甘情願.不管是對還是錯.家歡似乎只有舍下自己這皮囊.換得兩人一世安穩.這一條路.
「如果遲早都要給他.那我也必需在這之前先給你.」家歡咀著淚道.
司柏寧感動的一把見家歡擁進懷里︰「我懂.但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你先回房.像往常一樣.不要露出破綻.我留下來處理一下.」
家歡終于在愛人懷中尋到一絲溫暖.她漸漸冷靜下來.並點了點頭.望著如沉睡般安詳的托馬斯暗暗發誓︰不論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一定會替爹地報仇.然後.重新過回自己想要的平凡的生活……
家歡推開門.邁著沉重的步子悵然離開書房.走廊里安靜的幾乎可以听到自己踩壓地毯的聲音.家歡心里莫名的煩躁不安.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後背隱隱有些發冷.似乎身後有無數雙眼楮在注視著自己.
家歡突然想到凱蒂.這個和她同一天被托馬斯收養的女孩.若她得知托馬斯去世將何等的傷心.
以往凱蒂都特別關注自己的一舉一動.以至于令人生厭.今天宴會後家歡竟沒再看到她.
也許是累了吧.舍洛克堡佔地數十公頃.而真正照顧他們飲食起居的佣人卻只有凱蒂一個.凱蒂和家歡性格相反.她更喜歡熱鬧多一點.所以每次宴會她也是最開心同時又最辛苦的一個.
她不知道也好.每每想到凱蒂.家歡便情不自己的聯想到那一夜皎潔月光下.灌木叢旁凱蒂上演的令她作嘔的一幕.現在爹地不再了.凱蒂自然也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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