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黃四眼去上班,他的兒小豆子,從關外姥姥家過來讀書,這天正逢星期天,昨晚趕完了作業,今天跟他爸爸到農貿市場上玩耍,也十多歲的半大小子,正是頑皮搗蛋的年令,一會兒搶過後媽三胖子的電喇叭吆喝賣豆腐,一會兒騎著他爸的電動車,在市場的小廣場上亂轉,從東騎到西,從西騎到東,不肯住下。同他一樣在農貿市場上,還有另外一個常客,那就是紅杏的兒子,小名大將軍,外號吊毛灰。這孩子生來虎頭虎腦,甚是喜人,當年洪縣長,看著外甥生的威武雄壯,粗腿大手,呵呵笑著說︰「這孩子生的很有官樣,看這大頭大惱,肯定是頭腦靈活,此子乃國家之棟梁,將來必定成就一番大事業,名子就叫大將軍罷。」
洪杏牛二,很是贊成這個名字,齊聲叫喊︰「好,好!大將軍比師長軍長都大,將來說不定一鼓勁,弄個部長也說不定。」
世界上的事,往往多不如人意,人算不如天算,洪、牛兩家望子成龍的美好願望,不久即宣告破滅。表面上粗腿大腦的大將軍,十個心眼長了九個半,缺半截心眼。三歲還不識數,七歲幼兒園畢業,十個手指頭還數不過來。十歲還上一年級,別人家孩子,在教室里讀書寫字,他一個人在操場上玩,在乒乓球案板下鑽來鑽去,要不就順著藍球架的鐵管子往上爬,爬夠了,再用手抓住鐵管子轉圈,學那驢拉磨,再累了,便躺在乒乓球案板上睡覺。哪個老師也管不了他,誰叫他念書,他就罵誰,一口一句吊毛灰,也不知他從哪兒學來這句狗屁。逮誰罵誰。現在是義務教育,人人享有被教育的權力。學校不收他又不行,一年級的女老師,心直口快,是從師範剛畢業的大學生,跟紅杏說︰「你家大將軍是個痴呆的弱智兒童,不適宜讀書,你們做家長的,應該心中有數。」
老師本是一番好意,屬善意提醒。哪知洪杏當時和老師翻了臉。瞪眼指著老師大罵起來︰「你家的孩子才是痴呆。你們全家都是弱智!敢小看我家兒子,他可是大將軍的命!國家的棟梁之材,你們這些老師,一個個尖嘴猴腮。哪比得上我兒子威武雄壯!教不好書,耽誤了我家大將軍的錦繡前程,你們學校要包賠損失,對這種特殊人材,要重點培養才行!老師教不了,叫校長親自來教。大將軍他爹,可是大名鼎鼎的牛二牛老板,慢待了可不行!」
一個老師湊過來說︰「他不進教室呀,好哄歹哄。不進屋,叫我們怎麼教哇?」「那好辦,叫全班學生出來上課呀。專門弄囗教師也行,反正社會主義餓不死人,教不好這麼優秀的人才。你們都是笨蛋。」
大將軍站在他媽旁邊,一口一個「吊毛灰」,給他媽助威,別的什麼也不會說。小學校長只好說道︰「即然你有這個請求,我寫個報告給教委,申請些資金,專門蓋口大教室,供大將軍同學專人專用。」
洪杏一听這話,十分高興,還專人專用?還大教室?這還了得!當下喜笑顏開,叫了兒子回家,一心一意等那專項撥款下來,蓋起大教室,供她這將軍兒子專人專用。她不是在市場上賣熟肉嗎?逢人便說她兒子的專款專用,吹的有枝有葉,神乎其神,別人都捂著嘴笑,她絲毫不覺的臉紅,反而更加洋洋得意。過幾天就去學校找校長一遍,催問專款專用的事。校長拿她毫無辦法,只得推說︰「報告我早交上去了,上頭還沒批呢。這麼重大的事情,估計下頭小部門作不了主,可能請高層拍板定案。牽扯到將軍這一級,一般的辦事員敢作主麼?關系到能不能出根大梁的大事呀,假如決策失誤,這廁所也蓋不起來呀。」
「廁所?」
「呵,說錯了,是樓堂館所!回吧,一有了信,我立馬通知你,不過你家大將軍,要來正常學習才行,大人物不能耽誤哇。」
洪杏從辦公室門前走,無意中看見了孫寡婦在辦公室里梳頭,便湊了過去,陰陽怪氣的說︰「俺那娘哎,成大老板了呀,還坐上了辦公室!把李二給頂了吧?」
黃四眼生氣的說︰「出去,少在這兒胡說八道!」
「喲,還生上氣了哇。姓黃的,是不是我礙了你倆的好事呀?我才不願看你倆的丑事呢。」
「吊毛灰!」洪杏的兒子大將軍,從他媽胳肢窩里鑽出頭來,不淡不咸加上這麼一句。氣的黃四眼著急,但面對這一大一小兩塊牛板筋,倆棒槌,他也是毫無辦法。
突然,洪杏一捂褲襠,叫一聲︰「哎呀,不好,這月又來了。」轉過身,夾著兩腿,朝女廁所跑去。
皮驢來市場上買煮雞用的香辛料,看見洪杏夾著腿從辦公室往茅房跑,感到奇怪,于是,徑直來到辦公室門口,朝里頭看一眼,很正常,四眼在寫東西,孫寡婦在擦實木沙發。他抓住大將軍問道︰「吊毛灰,你媽怎麼了?」
大將軍掙開皮驢的手,白他一眼說︰「這你都不知道哇,咱媽有個毛病,到了月底就尿血。」
「嗨,嗨!小王八羔子,念書不行,知道的事還不少,人小鬼大呀。拿個胡蘿卜給你媽送去,她知道怎麼使!」
孫寡婦說︰「皮驢,積點口德罷,好孩子也叫你給教壞了。」
四眼說︰「小嬸,你這後娘白當了,洪杏她不認你呀。」
「唉,我只是做到問心無愧而已,她不是人,我不能跟她一般見識呀,那樣以來,我不也變的不是人了麼?」
四眼和皮驢同時點頭,同意孫寡婦的觀點。
皮驢去市場里頭買好佐料,出來時,看見大將軍和黃四眼家的小豆子,兩人在院里爭執什麼,湊過去一看,地上畫著一道橫杠在兩人中間。兩人手里,一人拿一塊小石頭,只听小豆子說︰「咱試試看誰家利害,一家出一員大將。」
大將軍說︰「敢打賭麼?比賽!」
皮驢天生好看熱鬧,他倒背著兩手,彎下腰,听兩個孩子斗氣。
小豆子問︰「你家出誰?」
「我家出我媽這員大將!」大將軍把手里的石頭丟在自己面前。
「那好。我家沒媽,我出我們家的大黑狗,它是條公狗,勁可大呢。」小豆子也把手里的石頭丟出去。
皮驢問大將軍︰「他家出公狗,你家出你媽,比什麼呀?」
「互相操,看誰家能嬴!」
「哈、哈、哈!」皮驢忍不住一陣捧月復大笑,他拍一下大將軍的肩膀說︰「你爹是只狗哇。」
洪杏奔過來問︰「怎麼個事呀?把你驢爹笑成這樣?」
大將軍理直氣壯的向他嗎匯報︰「他罵咱爹,我就罵他爹!兩家比賽,他家出大黑狗,咱媽你親自上陣,狗反正不如人聰明,咱看誰操過誰?到最後肯定是咱家贏。」
皮驢沖洪杏補上一句︰「那邊可是只大公狗!」
洪杏一听急了︰「人和狗能行嗎?不公平!要真比賽,叫他爹親自出陣才行!」「哈、哈、嘿嘿!哈、」皮驢听洪杏這一番高論,頓時笑的前伏後仰,手里的一包花椒和一包茴香早掉在地上,包裝紙也破了,花椒粒子灑了一地
「活寶,真正的兩塊活寶哇!」皮驢直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也笑了出來。笑夠了,撿起地上的紙包,輕輕搖著頭,往市場外走去。
紅杏楞在當場,回味著剛才皮驢的話,判斷著方才的對話是否妥當。大將軍拉一下***手,自豪的說︰「媽,放心吧,咱吃不了虧,你不知道,趁他沒注意,我還拿了他一個八角呢。」
洪杏盯著皮驢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兒呀,斗智斗勇,你火候還不到哇。走,去學校問一下,你那專款專用下來了沒有?看來,不重點培養不行啊。將來闖這菜市場,智慧不夠,思想跟不上趟,缺少靈活性,我把這賣豬頭肉的重擔交給你,我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