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祁煜同意完婚,而且動作如此之迅速,老皇帝假意地說,「煜兒,難為你了。」
「若是父皇能分清兒臣與祁雲塾輕塾重,那就好了。」
祁煜沉重地說出這麼一句,便邁步出了御書房。等他一走,老皇帝立即變臉,「祁煜簡直越來越忤逆,越來越不像話。他以為朕忍著不發火,就真的奈他不何。他說得對,東祁國的江山,真正听朕號令的,不多了。朕垂垂老矣,原想就此看著勢力被他們分割,由其是煜兒獨掌大權,待朕百年之後登基,朕已不介懷,現下,朕不得不重新考量了。是以,祁煜再忤逆,朕也不能發火。」
「皇上,您消消氣……」老太監劉公公適時奉上一杯茶。
「朕是有氣發不出來。」
「其實老奴覺得,驤王說的也並無道理。」劉公公大著膽子說,「以前驤王做任何事,您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從安王爺肯面見世人後,您對驤王的態度就真的不同了。似乎一切都以安王為先,也難怪驤王如此大反應。奴才說的也是肺腑之言,奴才跟在皇上您身邊四十多年了,並不想做個只會奉承讒言的小人,請皇上體諒奴才一翻苦心。」
老皇帝沒有發火,悠嘆了聲,「朕這一生,沒有做好一個丈夫,也沒有做好一個父親,天子貴為九五至尊,誰又能明白朕心中的苦?咳咳……」說著說著便咳嗽起來。
「皇上,要不要奴才為您宣御醫?」劉公公滿臉關心。
老皇帝擺擺手,「不用了,朕這身子,已是風燭殘年,又身中寒毒多年,能再撐多久,朕也不知道,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得到雲兒的諒解。」
「奴才知道您這十七年來都一直掛心著這件事。」劉公公由衷地說,「奴才相信,總有一天六皇子會看到您的懺悔之心。」
「凝妃之死,知情的人全都死了,就剩你這個知情一半的人,朕還留著,也是因為當初凝妃落水,你曾救過凝妃。」
「奴才明白皇上的苦。奴才這條命也是托了凝妃娘娘洪福,才能活到今天。」劉公公感嘆地說,「奴才也更加明白,您愛凝妃的心,從來沒變過。」
「而朕,卻為了保全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子死在朕面前。也深深地冷了雲兒的心。朕痛苦了十七年。雲兒也痛苦了十七年。」老皇帝閉著蒼老的眼,頹然靠在龍椅上,「若是雲兒能跟朕談談心多好。哪怕雲兒只跟朕說一句話,朕都心滿意足了。」
「皇上,您是個好父親,您是慈父,天下底再沒有比您更偉大的父親了。」
「這話就是在拍馬屁了,更諷得朕當初是如何絕情。」
「奴才該死!」劉公公跪地。
「起來吧,朕現在不想怪你,朕只想朕的雲兒……你先退下吧,朕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是,皇上。」
……
汝南郡王府,大廳里二、三、四、五夫人,連同三夫人的女兒上官雅兒與上官楚楚,五夫人的女兒上官燕鴻,郡王上官宗桓,連帶他們的下人,都聚集在一起,熱鬧非凡。
「都看看!都看看!」五夫人手指了指幾口擺在大廳中的箱子,箱子里是上好的綾羅綢緞,其中還有幾托盤珠寶手飾,「這些可都是驤王爺派人送來的聘禮呢,驤王府的人傳話,說驤王今晚就納我的燕鴻為妾。」
二、三、四夫人臉上都是酸溜溜的表情,尤其是三夫人,「得意個什麼勁兒,驤王又不喜歡你女兒。」
五夫人笑得刻薄,「三姐真搞笑,喜歡值幾個錢?我的燕鴻是嫁給驤王,驤王知道不?驤王跺一跺腳,整個東祁國都要震上一震。說起來二、三、四姐都是沾了我燕兒的光,」夸張地又指了指上官雅兒與上官楚楚,「還有你們兩個賠錢貨,你們都欠了一債,要不是看在我燕兒是驤王妾的份兒上,債主早就找shang門了,你們還不多謝謝我燕兒庇護你們的大恩。」
三夫人氣不過,想頂回去,二夫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說,「怎麼說五妹生的燕鴻馬上就是驤王府的人了,還是忍忍為妙,萬一哪天燕鴻得寵,在驤王面前說上咱們一句不是,咱們可吃不完兜著走。」
五夫人耳長地听到了,「二姐這就說對了。三姐,你可得多向二姐學習學習。要是我家燕鴻呀,將來在驤王面前說上你們一句好話,你們的福可就享不完了。」
三夫人臉上堆起假笑,「五妹說得是。咱們郡王府,以後可得多仰仗燕鴻了。」
上官雅兒與上官楚楚眼里那個嫉妒啊,差點沒紅了眼。
上官宗桓冷喝一聲,「你們就這一點出息,一天到晚不是想著佔這個便宜就是佔那個便宜,要是花錢能省心點,我汝南郡王府也不至于給你們敗成空殼子。」
「還說呢!」三夫人氣憤,「都是老爺您生的好女兒,也不,應該說是洛吟雪那個賤人生的女兒,賺大錢了,竟然這麼心冷,郡王府的支出開銷,她根本不管,還真是一毛不拔,郡王府真是白養上官驚鴻十七年……」
話未說話,上官宗桓甩手給了三夫人一巴掌。
一巴掌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三夫人詫異地瞪大眼,捂著臉哭天搶地起來,「嗚嗚……老爺您打我!妾身為了老爺含辛茹苦撐管郡王府十多年,老爺不念妾身持家有功,居然打我……妾身不想活了!」
「爹,您怎麼能打娘!」上官雅兒不干了,上官楚楚也生氣地說,「再怎麼樣,爹您也不該動手。」
「你看看如今整個郡王府除了驚鴻,哪一個是有半點人格的?」上官宗桓面色嚴肅痛心,「一個個尖酸刻薄,吸光敗光郡王府家財,還欠下巨債高利貸,這也便罷,如今還一個個如此不知死活,非要攪得一個家不得安寧。」
上官燕鴻柔順地點頭,「爹爹教訓得是。女兒以後到了驤王府,定會做個賢妻良母,不負爹爹栽培。」
五夫人驚訝地看向自己的女兒,剛想說她是不是吃錯藥,才發現驤王祁煜竟然站在大廳門口,所有人都在猜驤王祁煜听到多少時,祁煜邁開大步從大廳走過,等眾人回過神,人已沒了蹤影。
郡王府的人變得有些不安,因為今夜上官燕鴻就要過門,可是新郎驤王祁煜卻在郡王府,起初眾人以為他提前來迎親,可是直到夜幕降臨,祁煜都沒有迎親的意思。
月上稍頭,星兒點點閃爍。
郡王府經過一個下午的緊急布置,到了晚上總算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郡王府的落日居里,護衛星魂陪在祁煜身邊,祁煜站在院中樓宇的三樓,漆黑深邃的目光一直望著隔壁院落無心閣。
無心閣里,此刻上官驚鴻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她面前的石桌上擺了一堆帳本,她正在審閱帳目。
遠遠地,祁煜就這麼看著她。
「她看帳都看了一個時辰了。」祁煜喃喃地出聲,嗓音里難掩心疼。
「可是王爺您卻在這里看了驚鴻郡主一個下午,不管她出不出現在院子里,您都在這里傻傻地站著。」星魂語氣滿是關懷,「王爺,今夜是您的洞房花燭夜,上官燕鴻雖為妾室,總歸是嫁給您。您是不是該回驤王府了?」
「不。」祁煜搖頭,「洞房花燭,這四個字讓本王心痛,本王曾跟驚兒有過洞房花燭的機會,本王卻讓她獨守空閨不說,還害得她差別被蘇盈月派的三名莽漢……本王真是該死,想至這一點,本王就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再殺蘇盈月一千遍。」
「王爺,您改變了好多。」星魂語氣變得沉重,「以前的您眼高于頂,孤傲無情,現在卻變得有人情味,但也……」
「也變得卑微了好多,是麼?」
「王爺尊貴無比,豈能用卑微這樣的字眼?是屬下失言。」
「本王放下了尊嚴,若是真的能換回驚兒再回到身邊就好了。」
「一定會的。屬下相信驚鴻郡主總有一天會被您打動。不管怎麼說,驚鴻郡主曾是您的王妃,相對于別人來說,王爺您與她曾經的過去,總比別人特別。」
「但願吧。」祁煜眼里滿是堅定,信誓旦旦望著遠處院中那抹出塵的身影,「本王一定不會放棄的!」
無心閣院中,丫鬟素兒站在上官驚鴻身邊,等上官驚鴻看完最後一本帳,開口說,「小姐,您辛苦了,要審閱這麼多帳薄。」
「閑得無聊,看帳本就當打發時間了。」
素兒朝不遠處的樓宇上那抹黑影望了一眼,「驤王又痴痴地看了您一個下午呢。上次也是等了您一整天。驤王在世人眼里向來尊貴得如天上的神邸,何曾這般對待過一個女人?奴婢都給他打動了。」
「你這小丫頭。」上官驚鴻笑著說,「忘了今晚他是別人的新郎麼?」
「沒忘,可是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再正常不過嘛。何況驤王是皇室子弟。」
「是啊。」上官驚鴻感慨,「所以,這個世界的男人,對我來說,都不是可以相處的對像。我是注定要孤獨一生了。」
「本尊有沒有听錯?本尊的小鴻兒現在可是有三個未婚夫,又豈會注定孤獨?」邪氣冷寒的嗓音在上官驚鴻身後響起,語氣雖然揶揄,卻帶著幾分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