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君燁熙心緒波動太大,並未察覺祁雲躲在暗中。
清澈的目光痴痴地盯著上官驚鴻的背影。
與君燁熙不同的是,祁雲心中是滿滿的震憾。驚鴻愛他,已經勝過自己的性命。
胸前傳來一股巨痛,傷口又在泛疼了。他的面色蒼白如紙,頭也開始暈眩。
好不容易撐到君燁熙走了,他才扶著牆。
‘萬象’唯一的女殺手‘幽’出現在他身後,「主人……夏至說您來救驚鴻郡主離宮,‘幽’不放心跟來。您的傷勢過重,要不要屬下代您去救驚鴻郡主?」
「不必。」祁雲搖首,「我這個樣子讓驚鴻看到了,只會讓她擔心。稍待時日。」
‘幽’面色滿不是滋味,只是祁雲背對著她,並沒看見。
三日後夜里,上官驚鴻正寢殿里歇睡,一道白影來到床沿。她警惕地睜開了眼,「誰?」
白影沒料到她如此警覺,微愣了下。
「燕玄羽?」上官驚鴻蹙了蹙眉,不意外他到來。
燕玄羽從袖袋中掏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鋒刃在黑暗中閃著亮光,有些駭人。
「你想取我的血。」上官驚鴻平靜地坐起身,「斷腸散無藥可解,唯有我的藥血能解你身上的毒。」
她的面容美麗之極,毫無血色,看起來弱不禁風,卻有一種透世的無所懼畏。
這樣的人兒,怎麼能忍心傷害呢?
猶豫了一瞬,他眼里閃過愧疚。
上官驚鴻突然說,「可惜了,你不該來。來了,唯有枉死。」
對上她明潔的眸子,似乎看透了一切般了然。
忽然覺得她看出來他只是個替死鬼。
他仍舊舉著匕首朝她的手臂刺下,只是還沒刺中她的手臂,就被後面飛來的一顆石子擊中了穴道,頓時動彈不得。
「燕玄羽,你好大膽子,敢謀刺本尊的未婚妻!」房門打開,一襲紅裳的君燁熙‘飄’進房里,眉紅袖廣,風華絕世。
燕玄羽不吭聲,身軀不自覺地顫抖。
君燁熙在他臉上瞄過一眼,立時凝起眉宇,「你不是燕玄羽。燕玄羽呢?」說話的同時,撕下假燕玄羽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平凡的面孔,赫然是燕玄羽的貼身護衛灰影。
「我家少主早就知道魔龍聖尊派人盯著他,也料到上官驚鴻房間周圍會有布控。少主命屬下易容成他的樣子,假意來取驚鴻郡主身上的藥血。想必盯梢的人一發現就通知聖尊了。」灰影面色冷靜地說,「可惜,來的不是少主,只是我這個家奴。這個時候,少主已經逃離北齊國皇宮了。」
「好個不怕死的賤奴。」君燁熙冷哼,「燕玄羽取不到上官驚鴻身上的藥血,你以為他能撐多久?」
「天下名醫無數,總有人能解斷腸散。」
「你倒是忠心。」君燁熙妖異的瞳里蘊起一絲欣賞,「本尊就讓你死個痛快。來人,將灰影拖出去一刀斃命,賜副薄棺安葬。」
「是。」兩名侍衛走進來,將灰影拖了出去。
「小鴻兒,你怎麼不意外來的人不是燕玄羽?」君燁熙坐于床沿,寒森的眸中蘊了幾許溫柔。
「沒什麼。」上官驚鴻嘆息,「我也是剛剛看出來的。」
「為何嘆息?覺得燕玄羽冷酷無情?本尊也有點意外,燕玄羽來了這麼一出棄車保帥。听說灰影跟他情同手足,自小一塊兒長大,對他是忠心耿耿。灰影能為救燕玄羽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不管灰影如何忠心,本尊是不會放過一個敵人。」
她不置可否,「夜深了。聖尊請回。」
「本尊想睡在這里。」君燁熙冷寒的嗓音里充滿濃情,「本尊愛惜你的身子,可以暫時不踫你,只要抱著你入眠即可。」
「我不介意你抱一具尸首。」她的面色平靜得像湖水激不起一絲漣旖,聲音無波,卻是無比的認真。
怒氣染上君燁熙僵白的面孔。
「你該去做的是派人追捕燕玄羽。」她又添了句。
「燕玄羽自然逃不了。小鴻兒開始關心起本尊的事了?」
「我是叫你別在這里浪費時間。」風從敞開的大門吹了進來,她冷得瑟縮了下,依然傲骨錚錚。
君燁熙復雜地瞅了她一眼,「一會兒記得去軒至殿看‘戲’。」看似邀請的話語,卻不容拒絕。
紅影一瞬即逝,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是怎麼離開的。
軒至殿其中一間寢房,北棠傲站在敞開的窗前,掏出短笛,似無聊地吹曲解悶,殿外看守的侍衛也不當回事。
漸漸地,笛聲變得綿綿悠悠,忽急忽緩,音調奇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攝魂曲。
不時朝門口張望,吹了半天,竟然沒見到該來的人。
上官驚鴻喝過添了醚香的酒,又宿于寶華殿擺有蘭香草的廂房,只要超過十天,就會被攝魂曲所控制。別說十天,二十天都有了。
被君燁熙囚于軒至殿,一直未浮躁,原因也是以為能操制上官驚鴻,原想借她身上的藥血解掉身上的毒,再命她暗殺君燁熙。
為何,她竟然未听指令前來?是否因上官驚鴻現在暫居的建章宮離此太遠?
一枚暗鏢擊中窗框,鏢上扎著一張紙箋。拆箋一看,箋上寫著燕玄羽逃出了北齊皇宮,灰影做了替死鬼。君燁熙剛離開了建章宮。
北棠傲微眯了霸氣的眼。
坐以待斃不是辦法,拖得越久,君燁熙只會吞噬更多北齊國實權。唯今之際,只有先離開皇宮,找到朝中手握重兵的將軍,下令攻打皇宮,殺君燁熙奪回宮殿,再設法取得上官驚鴻身上的藥血解除身上中的斷腸散之毒。
打了個暗號,暗中的探子立即前去召集了潛伏在宮里未死的護衛,二十余名黑衣人趁夜干掉了看守軒至殿的守衛。
行至院中,掃了眼滿地的尸體,北棠傲冷哼,「畢竟是朕的皇宮,朕又豈會無絲毫的縛擊之力。」
「你這點小心眼,本尊又豈會猜不到?」君燁熙嘲諷的嗓音陰寒得使人頭皮發麻,似自四面八方傳來,找不到確切點。
紅影一閃,院中君燁熙紅影絕世,妖冶異常。
北棠傲一揮手,「上!」
二十余名黑衣人快速行動起來,將北棠傲團團圍住,拔劍相向。
「你們反了嗎?」北棠傲大驚。
君燁熙眼中閃過一抹算計,「他們本來就是本尊的人,又豈會听命于你?」
「桑格,這是怎麼回事!」北棠傲沉喝。
護衛桑格出現在北棠傲面前,「皇上,屬下情非得已。魔龍聖尊早就發現您暗中聯絡了一批暗衛潛藏于宮中,于是,對這批人全下了藥控制起來。這幾日看守軒至殿的就是這批人。您下的暗號,實際上是魔龍的人將這批人全殺了。」
「這麼說信箋上的消息也是假的?」
「是真的。」
北棠傲眼里涌獻瘋狂的怒火,「虧朕那麼信任你,你竟然敢背叛朕!」
「桑格的妻小在魔龍手里,實在沒辦法……」桑格雙膝跪地,滿臉愧疚。
「你是北齊國的罪人。」北棠傲捏緊了雙拳,氣得額際青筋暴跳。
桑格滿面痛苦,看向君燁熙,「聖尊說過,只要辦到這些事,就放過桑格的妻小,是否算數。」
君燁熙面無表情地說,「當然。對于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不介意還給你。」只不過,只能還尸首了。北齊國還未控制全,若是泄露了口風,只會多生事端,唯有死人,能保秘密。
桑格放心了,抽出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滿臉懊悔,「桑格無臉見皇上,無臉見北齊國百姓。」
劍光乍閃,頸項多了條血痕。
桑格已自殺的方式悔罪,結束了生命。
在場的人對于這樣一個叛徒,沒有一個人感到惋惜。
北棠傲面無面情,當瞅見上官驚鴻不知何時已坐在殿廳中喝茶時,立即吹響了攝魂曲。
君燁熙睨了眼北棠傲,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上官驚鴻面色雖然蒼白,卻泰然自若。
「怎麼會?」北棠傲詫異地瞪著她絕美的面孔。
「奇怪我不受攝魂曲影響?」上官驚鴻冷淡地勾起了嘴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酒里添了醚香?房里有蘭香草的氣味加上添過醚香的酒會被攝魂曲所控,進房之前我就用特異功能逼出了體內的酒。」
「原來你早就知道……」北棠傲漆深的眼底又顯訝色,「那為何不早點揭穿朕?」
她反問,「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如此響,我為什麼要揭穿?裝糊涂,我在北齊皇宮可比道個明白過得舒服。」
北棠傲突然緩下了面色,深情地凝視她,「鴻兒,朕愛了你三世,這一點,毋庸置疑。朕落到如此田地,你就袖手旁觀?」
「你在乞求我的幫助?」
「是。」他傷了尊嚴,很沒面子。
她冷淡地提醒,「我無意來北齊國,是你強行讓我來。可記得我當時說過的四個字?」
他想了想,「後果自負。」
「北齊皇帝記性不錯。」她不吝嗇夸獎,「敢強迫我,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原想在你宣布與我大婚的日子上失蹤,讓你成為天下笑柄,知道你嘴里所說的愛著我三世真相,你就成為我將殺的目標。」
北棠傲皺眉,「朕對你的情意,積累了三世,日月可鑒。你居然還想殺朕……」
上官驚鴻打斷他的話,「曾經你把這三世說得多麼動听。可實情呢?第一世,我是小家碧玉,與一位富家公子親梅竹馬自幼訂婚,在成婚當晚,你殺了富家公子,意圖毀我清白,說我是九世聖女,得到我就能得天下,反被我所殺,我新婚夜為夫殉情而亡。第二世,我們未喝孟婆湯轉世,我是官家千金,你是富家少爺,你野心未泯尋到我,利用我當世父親的罪證強作要挾強娶了我。又是新婚夜,我與你同歸于盡,也不願與你結為夫妻。第三世,你依舊為了一句得九世聖女者得天下,一直在尋找我。用你裝出來可笑的三世‘深情’妄圖感動我。只可惜,就算我沒有那二世的記憶,我依舊不喜歡你這種為了謀奪天下江山,卑鄙無恥,不擇手段的小人。」
北棠傲臉上血色退盡,「你不可能知道這些的……絕對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上官驚鴻面色冰冷,「我徹底恢復了特異功能後,不僅听得懂鳥語,只要踫到人的腦袋運功,連人的思想,都能窺知。你與我喝酒的那晚,我就已窺知了你所想的一切。」
在場所有人眼中都備顯意外。
「好恐怖的女人!」北棠傲憤怒失控地暴吼,「既然你什麼都早就明了,為何不暴發出來,為何要這般深沉地演戲?」
「我要麼不出手,一出手,一擊必殺。」
「只可惜,你失了清白,滅情水之毒走遍全身,身體虛弱連走路都吃力。特異功能連半絲都發揮不出來。」北棠傲臉色青寒,倏地朝上官驚鴻射出一枚暗器,「既然朕得不到天下,你也沒必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君燁熙一驚,奈何站的位置影響了速度,來不及阻止。
上官驚鴻動作快如閃電般偏身避開,同時手中擲出一柄匕首。
暗器擊中了上官驚鴻背後的牆壁,北棠傲頸項被匕首刺穿。
上官驚鴻沒事,君燁熙提著的心微微放下。
北棠傲目光瞪得如銅鈴大,眼神中滿是不甘、憤怒、不可置信。
他怎麼也不信自己蓄謀了兩世,霸權今生,三世的野心,會就這樣死了。
轟!
高壯魁梧的身軀轟然倒地,鮮紅的血液在潔白的雪地上滲開。
死未閉眼。
瞳孔擴散泛白的眼珠幾乎睜得暴出來。